六

从“加州菜馆”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石雨了解到张定友是一人独居，担心他喝高了会醉倒路旁，便喊了一辆出租车将他护送到家。安顿好张定友后，石雨打电话给钟林，汇报了近日在“大友集团”卧底的工作情况，着重介绍了张定友刚才向他说的那些话。

　　“我在市局，你也来吧，我们面谈。”钟林在电话那边说。

　　“好，我这就来！”石雨挂了电话，见自己所在的地方离市局不远，徒步十几分钟即可到达，于是便拽开大步向市局走去。

　　在市局刑侦大队办公室里，钟林和康进正在讨论着案情，原来，这两天他俩也没有闲着，在经侦科的老罗和小林二人的配合下，到银行和“大有集团公司”财务科查找萧平提现的钱款下落，从中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小石，你来了正好，我们把各自侦查的线索凑到一起，看看从中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钟林说道。

　　石雨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向钟林和康进详细地介绍了张定友的推断，并谈了自己对齐长江的看法：“我觉得张定友的推断不无道理，在‘大有集团公司’中层管理者中，只有叶庆生、齐长江和陈忠林三人与叶总是近亲和姻亲关系，而叶庆生和齐长江与叶总的家族关系最亲近，并且各有优势，将来谁接叶总的班，可能就在这二人中间挑选。齐长江倚仗着自己是叶总的小舅子，如果让他接班，就等于帮着姐姐和姐夫掌管这份家业。而叶庆生则倚仗着自己与伯父的血缘更近，没有子嗣的伯父一直把他当成儿子对待，如果让他接班，就等于家产和财富仍是叶姓家族在掌管，没有落入外姓人的手中。这两人为了能接班明争暗斗，在集团公司内是公开的秘密。真要到无法摆平的时候，说不定会发生像张定友推断的结果，齐长江将叶庆生杀了。”

　　钟林也向石雨介绍了他们今天所了解和侦查到的线索：“‘大有集团公司’财务科的几名会计向我们证实，萧平出事的前一天下午，没有向谁打招呼就独自出了集团公司，快下班时才返回集团公司财务科，这中间相隔了差不多三个钟头，而他在两家银行提现钱款仅需要一个钟头，那么，这中间还有两个钟头的时间差，他去哪里了？只有两点可以说明，一是萧平在这个时间段内把钱款藏到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二是他按照幕后人的指使，把刚提现的钱款交给幕后人。如果是第一点可以证实，但萧平已经死亡，无法找到萧平藏款之处。只有第二点可以去试一试，因此我们重点寻找指使萧平提现钱款的幕后人。”

　　石雨推断道：“老钟，您说的幕后人是叶庆生吗？”

　　“现在还不能断定叶庆生就是幕后人，不过，上午我们通过侦查，发现他具有这个嫌疑，因为叶总和‘大有集团公司’财务科的几名会计都说，萧平那天下午出去后，叶庆生也不在集团公司内，而且，一整个下午都不在集团公司。我和康林找叶庆生询问过那天下午他去哪里了？叶庆生回答说妻子患感冒，他陪妻子在小诊所打吊水。但我们也去询问了他妻子，他妻子支支吾吾，一会儿说叶庆生整个下午都在小诊所陪伴她打吊水，一会儿又说叶庆生只陪伴了一会，因为临时有事又匆匆离去。最终，叶庆生的妻子推脱说记不清楚了。”停了停，钟林接着说道，“叶庆生的妻子证言很含糊，存在不少可疑之处，我们还要继续对其进行询问和侦查。”

　　“老钟，如果有证据证实叶庆生从萧平手中拿了提现的钱款，那么，齐长江会不会知道叶庆生拿了提现的钱款呢？如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因为想要据为己有，设计杀掉叶庆生，但结果却误杀了萧平，让萧平成了替死鬼？”石雨问。

　　钟林摇摇头，道：“从叶庆生平时与齐长江的利益关系，叶庆生不可能把提现钱款的事情告诉齐长江，那岂不是等于授人以柄，促使齐长江很快上位？叶庆生没有这样愚蠢！”

　　石雨脸色泛红，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一句蠢话。他低头想了想，然后又问道：“老钟，依照您刚才所说的，那齐长江想要杀掉叶庆生不是为了单独占有提现的钱款，而是为了清除掌管集团公司权力的障碍。对于叶庆生伙同萧平提现钱款一事，齐长江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事后也漠不关心，对吧？”

　　钟林微微一笑，道：“小石，现在我们只能这样推断。”

　　康进在一旁也说：“我们现在只掌握了这一点线索，但是否接近真实，还不能确定。现在只能暂时这样推断，随着侦查工作的不断深入，所搜寻到的线索不断增加，我们的推理和判断也会越来越接近真实。”

　　钟林点点头，说：“小康说得对。”接着，他又对石雨说道，“叶总安排你去销售公司，现在看来是歪打正着，对于你接近和了解齐长江提供了很大的便利。而齐长江是本案中重要的侦查对象，如果没有这个便利条件，你经常去销售公司找人谈话，反而可能引起一些人的疑心。你说是吗？”

　　石雨笑了笑，也点头道：“是的，确实是歪打正着。”

　　“小石，你明天要设法弄清楚这样一个细节。——”钟林用几乎耳语般的嗓音吩咐道。

　　“好的。”石雨想了想，说，“我现在是一名业务员，卖不了楼，就没有工作业绩，刑侦大队能不能帮我卖一两套房子呀？”

　　钟林道：“我有一位朋友想给儿子买一套新房，我去劝说一下，看看朋友是否愿意在‘幸福小区’买房子。”

　　石雨又道：“明天能有您的朋友买房的消息吗？”

　　钟林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今晚已经不早了，朋友可能早已经休息了，明天上午我给朋友打电话，如果他愿意买，就马上打电话告诉你。”

　　三人在办公室里一直谈到夜深，才分头回家。

　　次日上午，石雨去销售公司上班，金小梅走过来，问石雨道：“小石，昨天下午你跟张定友见客户了？”

　　“是呀，那位客户与张师傅当场签订了合同，还是两套房购买合同呢！”石雨毫不掩饰自己对张定友的羡慕。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除了两位年轻的业务员，没有看到张定友的身影。石雨知道张定友也许去哪里找乐子去了，一个业务员如果谈下单子，他会好好享受几天的，去歌厅唱唱歌呀，上舞厅去跳个舞呀，或者去麻将室搓搓麻将等等。科长或经理也不会拿劳动纪律来苛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任凭那位拿了单的业务员轻松地玩几天。

　　但对于像石雨这样还没有拿下单的业务员，是不能这样享受“自由”的，一定要按照劳动纪律规定，按时上下班，而且还必须想方设法寻找客户谈单。

　　“小石，我刚才问的是你有没有收获，不是问张师傅有没有收获。”金小梅一本正经地说。此时，她俨然以石雨的上司自居，以科长的口吻向新来乍到的石雨说话。石雨觉得金小梅对自己的身份过于看重，或过于认真，心里暗暗感到好笑。不过，为了维护他与这位“临时上司”的关系，佯装以一副恭顺的神态说：“金师傅，昨天下午张师傅成功谈单，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业务课。今儿晚上回家后，我就去找朋友谈，今天上午朋友会给我回话的。”

　　“是吗？”金小梅脸上露出了笑容，“我预祝你成功！”

　　“谢谢！”石雨说。

　　金小梅又要出去谈业务，因为石雨说等朋友来电话，便没有让石雨跟她出去，也没有让石雨自个儿出去再去找朋友熟人。金小梅走后，石雨与那两位女业务员搭讪：“请问我如果与客户谈成了单，下一步的流程该怎么走？”

　　两位女业务员异口同声地回答：“客户签下合同后，就要拿出定金呀！或者把钱打到公司的账户上，或者直接把现金交给你带回公司交给财务人员入账。”

　　石雨听后，又问：“是不是客户交了定金后，这个单就‘板上钉钉’了？”

　　“没有意外的话，通常客户是不会有变卦的，因为客户付了定金呀，如果变卦，定金就砸了水漂啦！”两位女业务员回答。

　　石雨点点头，道了谢，便走出业务科办公室，来到对门的财务科办公室。郑会计和曾出纳都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忙碌着。在2006年，房地产开发公司虽然在这个城市的私企中规模不算小，但由于叶总的公司录用的员工大多是原来的老同事，年纪较大，工作方式和程序采用老一套，连财务人员都还没有使用电算，都普遍采用纸质账簿做账。

此时，郑会计正伏在桌上一堆账册前写写算算的，曾出纳也在一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石雨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她俩，俩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朝办公室门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