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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回家了。她并不知道添添也知道其中的真相，谎称出差去了外地。添添故意说那她读大学有指望了。老二仿佛记起来啥，问道，侬阿姨承诺外婆供侬到高中毕业是吗？外婆也真是，为啥不让侬阿姨供侬读到大学毕业呢？添添撅撅嘴，说道，这些天我帮侬在网上找找工作，就算是帮我的忙，以后我会回报给侬的。

       侬帮我找工作？侬又不是不知道侬姆妈是残疾人，否则我会输给侬阿姨吗？老二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竟然哭起来。添添递了餐巾纸给老二，不带任何表情说道，不管走到哪，侬永远是我的姆妈，他即使是好吃懒做的无赖，也永远是我老爸，赌博被人扣押这种事以后别再发生了。老二突然停止哭声，吃惊地看着添添，发呆。添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已来不及收回，索性不藏了。

       然而，原本想说是嬷嬷带她到我家的，却不知怎么搞的，添添竟然说是阿姨和她签了一份借款协议，以她名义向我借钱，其中不提老大一个字。这一下把老二跳得八丈高，恼羞成怒，非要添添把她写给我的借条拿出来不可。添添也管不了那么多，拿出那张借条交给老二，眼睛巴登巴登地看着老二，心里嘀咕，侬有本事把这张借条撕了，侬有本事不承认这笔钱是借的。果不其然，老二竟然当着添添的面，把借条撕了，并愤愤不平，她的智商不比我低，凭啥却要向我低头？

       添添似乎也受不了老二的歇斯底里，一边哭，一边把老二撕毁的借条再撕一遍，哭闹声吵醒了睡在前楼的常宝庆。常宝庆慢悠悠地上三层阁，当着添添的面揭穿老二吹牛不打草稿，一向让着常宝庆的老二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了，竟然发疯似的吼道，我替侬背债，侬好意思在女儿面前装无辜，侬的兄弟姐妹为什么像缩头乌龟一样，不站出来替侬赎出来？

       添添听到老二的吼声，惊呆了。阿姨也这么说过，我不管了，这是你们大人的事，侬以为撕掉借条就没事了吗？阿姨手上是一份原件。添添哭着叫着奔出弄堂，不知不觉来到老大的馄饨店铺门口。见老大和沈志强奔进奔出忙得几乎要飞起来，却不见一个打下手的帮工，多想上前对嬷嬷说就让她的姆妈来打工吧，可是转念一想，她姆妈哪儿是打下手的料？嬷嬷，我到侬这里打工可以吗？

       添添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奔向刚坐下喝茶的老大，顺手拿起一块抹布就要往桌子上擦。老大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添添吃惊不小。侬这个小孩真不懂事，老大夺下添添手中的抹布，又说道，帮嬷嬷打下手有啥出息，侬真的想赚大钱，考上大学是第一步，然后看侬将来的发展。沈志强不知道从哪儿闪了出来，接着老大的话补充道，给侬阿姨打下手，说不定可以抵消那张借条。

       老大狠狠地拽了沈志强一把，说他不会讲话。沈志强不服，把老大曾经告诉他当年我帮姜红宇打下手挣学费的事复述一遍，以鼓励的口吻对添添说，难道侬还不如侬阿姨年轻时的干劲吗？添添频频点头，恳请嬷嬷能否帮她搭个桥？老大自我价值的感觉似乎一下子被提升上来，趁沈志强又忙活去时，对添添说，其实侬直接去找侬阿姨更加有力道。添添摇头，仿佛满腹的委屈涌出来，眼泪夺眶而出，从小到大在她的印象里阿姨不受待见，于是她也跟着她的姆妈对阿姨不友好。说到这里，添添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告诉老大，写借条赎人的事她姆妈知道后火冒三丈。老大惊慌地问添添，侬姆妈晓得是我告诉侬的吗？

       添添摇头说她直接把阿姨抬了出来，对嬷嬷一字不提。老大情不自禁地抱住添添，感动得跟着添添一起哭起来，弄得店铺里零散的客人的目光朝向她俩。老大似乎察觉到了，很快把添添拖到厨房间，承诺明天陪她一起去看望外公，老大说当年侬外公把侬阿姨介绍给姜红宇，赚到钱的，如果添添走侬阿姨当年的路也是一种办法。添添连连点头，也没有心思去指正嬷嬷和外公说的版本不一样。只希望嬷嬷为她搭桥成功。

       次日，老大和沈志强只营业了半天时间就拉上了卷帘门。老大问沈志强他又不和她一起去，为啥要关门不做生意呢？沈志强回答趁一个人机会关门打扫卫生和添置一些东西不是很好吗？老大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语，拉着添添的手出发时，嘴里还念念不忘一句“沈祺的事我当姆妈的也没这么上心”的话。

       老大好像算准时间似的，带着添添到我这里时，我正要把高叔叔送回家。听老爸说是老高自己上门来的，而听老高说是老爸去他家说了一些情况，他才想当面和我聊聊。我也没心思分析谁真谁假，既然上门来了，那我就打电话给钱栗谷，改到明天去他朋友那儿送资料，并补充说明送过来的外贸物流翻译基本完成。钱栗谷夸我的工作能力就是比一般人强，不过他再三强调他没有想乘人之危的意思，也没有落井下石的用意。我笑着对他说，其实我早已记住侬对我说的话，这辈子应该不会忘记，谁没有把侬当成女中豪杰，也没人为励志的女人唱赞歌，在我周围二十几岁的女性多的是，侬千万别有更多的想法，我在乎的是侬工作能力。

       老高见到老大，客气了几句寒暄的话，也就走了。我把老高送到门口，老高不再让我往前送，他说该说的话他都说了，不过有一点他永远站在我这一边的，不能被别人踏破最后的底线。当我返回家，得知老大今天带着添添来的用意，并美其名曰当年是老爸领着我给姜红宇打下手，添添也可以给我打下手，抵消上次那张借条上的数字，我感觉自己脸上被重重地抽打。

       你们为啥一次次地要踏破我的底线？老爸是在啥情况下领我去见高叔叔的？嗨，要不我再把高叔叔请过来，让他和老爸俩还原历史真相。正当我越说越气的时候，只见添添高分贝叫喊了起来，小小的客厅突然被震惊住。阿姨侬给个痛快话，我给侬打下手行不行？

      不行，侬以为人人都可以给侬阿姨打下手的吗？姜红宇从外进来，替我回答了添添咄咄逼人问话。接着他又说若想挣学费，他同意她去养老院做护理工。话音刚落，老爸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老大也变色了，冲向姜红宇就嚷开，别以为祁家没儿子就可以这样欺负人，我们祁家的事要侬插什么手？侬以为祁峰是靠侬吃饭的吗？就在老大越嚷嚷声音越大时，殊不知添添再次高分贝叫喊了起来，然后夺门而出，从窗台上依稀能听到她的哭喊声。

      老大抢步追下楼，嘴里还在嚷嚷，如果添添出事要你们好看。老爸战战兢兢看着姜红宇，不敢发声，却又希望他能说点暖心的话语。我收拾凌乱的客厅，背对着姜红宇，不屑地一说，侬也来得太及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