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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红宇在杨浦区一家地处环境安静的饭店有心安排了十人一桌的包房。姆妈屈指一数，除了添添和祺祺两个外孙女不占位，祁家人加上老高和姜红宇本人，整好十人。我坐在老高和老爸的当中，老高边上是姜红宇，姜红宇边上是姑姑，姑姑把姆妈拉到自己身边，说姑嫂之间还有没讲完的话要讲。

       姑姑挺有意思，和姆妈说话时，一只手紧紧抓住姜红宇的手，嘴里还不时夹带“三侄女婿”，老高调侃姑姑的嘴远远超过我老爸的那张嘴，速记员也没有本事追赶姑姑的语速。姑姑才不管这些，她照样我行我素，说姜红宇就是席间的中心点，这句话让被姑姑动员过来的沈伟听得很不开心，心想，姑姑确实是棋高一着，而在这个场合他怎能磨得开面？

        姑姑和姆妈像唱双簧一般，好像唱到兴致头上，而老高就像筷子夹肉一般，吃到嘴里总感觉不是这个味道。他承认我是他认定的干女儿，但这并不能说两个人结婚，姜红宇必须背负祁家所有人的责任吧？老高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推翻了原来的想法，当众断言他不同意这门亲事。

       整个包厢空气突然凝固，像死一般肃静。姆妈侧过身，目光朝向正低着头的我，我感觉到自己像一个小丑角色，站在舞台中央，众目睽睽之下，成为别人忍俊不禁的笑料。我也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出包厢走出饭店的？尽管后来老高向我再三解释，他并不是冲我来的，他实在是受不了我老爸那种窝囊样，既然我是他老高的干女儿，他就有权利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尽管我对姆妈的偏心和偏激颇有反感，但是边上人一旦不给面子公然和姆妈对峙，我还是接受不了的，我的内心本能向姆妈靠拢。这一刻起我决定，不管谁来和我解释，我不可能和姜红宇结婚，婚姻在我的世界里不可能是两个人的事。

        自从这次散席，姑姑返回老家后，姆妈闷闷不乐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沈伟的姆妈肝炎复发，老大脑子第一反应就是祺祺会不会被感染到？那天她顶撞了婆婆，婆婆哭天喊地，添油加醋向沈伟告状，沈伟本来就对丈姆娘的偏心耿耿于怀，再加上工作中遇到一点小小坎坷，于是借着自己姆妈向他告状之因，与老大发出了离婚的声音。老大也是一头犟驴，就是认死理，既然侬先提出“离婚”二字，那我何必要退让？她冷静地问沈伟，是到民政局去还是私下协商离婚？

        沈伟愣了一下，但碍于男人的面子，没有向老大服软，润了润嗓子之后，冷静地说，祺祺留下，祺祺的每月生活费不用她贴一分钱，他再给她一次性三万元离婚补贴，想看祺祺随时可以和他电话联系。沈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说肝炎会传染人，侬家老二也和我姆妈生过一样的病，让侬把祺祺带回到侬娘家，侬认为妥当吗？

        老大头也不回，拖了几个大箱子就回娘家。姆妈得知这一信息后，突然精神崩溃。她倒在病床上却挣扎起来要去和沈伟母子俩评理，老二拉住姆妈虚弱的身子，不让她和自己过不去，说既然沈祺不归老大抚养，就趁老大年轻还有几分姿色，赶快找下家，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等到老大嫁出去后，她和常宝庆会去找沈伟的麻烦，帮姆妈出口恶气。

       姆妈被诊断出胃癌的时候，老二成功为老大当了一回红娘。对方是老二的麻将搭子的亲戚，也姓沈，名叫沈志强，按照老二的说法“换汤不换药”，权当老大暂时在娘家调养一些时间，然后回她的“婆家”。那天，老大把沈志强带到医院看望姆妈，姆妈露出久违的笑脸，她一手拉住沈志强的手，另一手拉住老大的手，然后将他俩的手放到一起。沈志强很快明白过来，当场向姆妈承诺一定会让老大过得幸福。

       当晚，当老二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对常宝庆说了之后，常宝庆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冷笑地反问了一句，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他俩没有一点表示吗？老二知道常宝庆的意思，不就是红娘牵线成功的费用吗？然而她要常宝庆明白，老大在家一天，意味着多占他们的地方，再说姆妈的症结不就是老大突然离婚吗？把老大快点嫁出去，让姆妈渐渐忘记不愉快的事，对恢复健康也有所帮助。

        常宝庆斜眼朝老二看了看，还是忍不住冷笑道，这不是便宜沈志强了吗？侬要晓得他是做水产生意的，蛮相虽然不灵，身材也像武大郎，但有钱，老大嫁给他并不算吃亏，他俩不谢谢侬怎么也说不过去。一向雷打不动每天上麻将桌的常宝庆，第二天破例不上麻将台，悄无声息朝水产市场而去。

        回家已是中午时分。见老二在灶前下面条，欣喜地掏出口袋里的两千元人民币，向老二炫耀了一下，问老二值不值亲自跑一趟？老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难道沈志强真的乖乖要把钱交到常宝庆的口袋里吗？然而，常宝庆手中摇晃的确实是百元人民币，想起他在姜红宇那儿也如此轻巧得到钱的情景，老二下面条的手势也轻巧灵动了。她说，上楼再说。

       上了楼，老二问常宝庆，下午去医院看望姆妈吗？常宝庆说医院里有老大在侍候，他们过去也插不了手，再者，姆妈生病的原因不就是被老大离婚气出来的吗？老二点点头，补充一句，还有祁峰的原因。常宝庆冷笑着劝老二，和祁峰搞好关系吧！如果姆妈死了，祁峰是侬的靠山可能性大一点，而并非是侬老爸。说着，又把两千元钱向老二抖了抖，我想用这钱去翻本，不信我的手气会一直差下去。老二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无奈地说道，到时去学校接添添回家，我换侬上麻将台。常宝庆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