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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川之狐(34)

作者: 唐殿武 点击:184 发表:2024-02-27 09:17:36 闪星:2

  张雪莲的宏达兴公司,通过继父符广坤得到了大掌柜温玉轩这一商道精英。生意越来越兴隆发达,超乎想象。冲出莲江口走进佳木斯三分天下,挣了许多钱不说。都有了用武之地,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潮流。用他们的逻辑来讲,就是多大的人物方能成就多大事业,有点道理。就拿中国工农红军三十三支队来说,建军时李福臣领导。就四十七个人,变成汤原抗日游击队也不过百人。冯大纲、张元福加入,联合几个山林队多时也就一、二百人,还有的貌合神离,风波四起。直到赵党的出现,才得到大大的发展。一步一步达到五千兵马声威的,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之劲旅。

  赵党可不是一般的人,党中央派下来的干将,能文能武。投入抗日战争后,在中国工农红军三十六支队(巴彦)干过一段。转战哈东、珠河抗日游击队,立下不朽功勋。为建立东北抗日根据地根据地,寻找出路。跨越松花江,进入小兴安岭。因为在省委知道汤原县进行了第一次土地革命,有中心县委的政治基础。有三十三军创始人,找组织找人的过程中,一九三五年冬季在莲江口幸遇朝阳老乡温玉轩。二人当年在奉天时期有过交集,一个是组织派来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者积极分子,到处活动,行革命大计。一个是书商谋生的旧民民主义革命者遗老,见风使舵,落难于此地卖身投靠以栖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乡遇故知,寻到了一位好嫂子,找到了想找的人。留下后半生许多故事,终生遗憾。前边提到的建立人民民主政府,就是他提倡的,他支持的。这件事本来在汤原县还没有成熟,整个满洲也没有先列成功经验。况且党内还有一股逆流,说三道四,可是让他们搞成功了。

  李福臣见到了省军委书记莅临汤原,全力配合。这样赵党便有了落脚之地,在老乡的温家堡子藏身,指导北满的抗日斗争。他家还有电灯,还有报纸,还秘密,还有乡情友谊。党组织还派来了又一真正老乡‘陈妈’(雪莲奶娘)临时服侍生活,便一片‘佤们’之声,浓浓的乡情。张雪莲舍得,肯让自己奶娘领有武功的干女儿田妮来伺候老乡,必有缘故、隐情和重大意义。 

  赵党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还看到了内参报纸,转载的巴黎《救国时报》10月1日文章。标题是《中国苏维埃政府、中国共产党中央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这不是党中央的声音吗,开始了对这个环境刮目相看,十分珍重。形成许多思考,大计,方略,论述,文件。唯物主义者心里,习惯了不信邪,不听唯心的话。老温,陈瞎子的话更是不信。撞到了南墙是后事。

  开始了寻找夏云杰游击队,才知道夏云杰原来是李福臣的重山兄弟。是现在汤原游击队的领导人,受‘派争’扩大化的影响,降低了一些威信。赵党明知道这是上级的事,不是下边个人问题。作为省军委领导之一,单枪匹马秘密行动乔装来莲江口行,出莲江口那可不行。雪莲、福臣、温老乡、陈老乡多方考虑。别有用心的,派两名警卫,陪老客行围采猎进山,并指示了可能找到他们的方向。到哪留宿,到哪打听都有布置,确保安全。

  警卫一个是张雪莲贴身保镖田妮,一个是李步客贴身保镖马克敏。超级保密陪客商行围采猎,寻欢作乐的样子。陈妈教导三人:“狩猎是高雅运动,老家就是‘皇家围场’附近。传说揣崽的不能打,狐狸不能打,苍鹰(雪东青)不能打。你们能打的是野鸡、野猪,狍子、兔子还行。”三个猎手都是好枪法,跟着太阳一路向西钻树林子。见野鸡打野鸡,见狍子打狍子。也够载了也到温家沟了,温家沟也是温大掌柜家的庄园。标准庄稼院,有辽西风格。东西屋,南北大炕,暖洋洋的,家的感觉。大锅饭,豆面花卷,高粱米粥,土豆块炖野鸡肉饱餐一顿。赵党在北炕头,头朝里,靰鞡也没脱呼呼大睡。田妮和温夫人扒拉他,让他脱了衣服好好睡。他装做乱睡如泥,不吭不哈。 

  半夜三更时分,他鸟悄地起来看看马槽,想添夜草夜料。已有人添好了,听见劳金伙计们正在西场院铺场。月黑头,他蔫咕咚的参与期间,非常卖力气。打头的看身影像半拉子,咋这么有劲呢。铺完了一场黄豆,一人多高。需要链上一帮马踹咕踹咕,踏平一些,才能套磙子。他接过缰绳也没人在意,不大离了。大伙套上磙子,他又很在行的赶起了套。一大气儿,打头的看压好了头遍,准备翻场。天就大亮了,有人召呼吃饭。庄稼院嗑‘人盼捞忙,马盼打场’,磙子也不用卸,带着兜嘴随便吃。歇一气饮一遍水,人也吃完饭了。翻过来再压一遍,傍晌午头再抖搂抖搂,遛遛就能起场了。吃饭时才发现是一位生人,饭桌上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中国共产党员,抗日队的战士路过这里,名叫赵党”。在场的基本都是农会、救国会员。加上他干活干的好,一点架子也没有,都愿意和他说话。吃饭时,一边吃饭一边唠。干活时一边干活一边唠。歇气儿时,一边晒太阳一边唠。净唠些日本鬼子可恶,团结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屯子谁儿子在队伍上。还有兵役制度,不管谁家俩丁抽一,期限是半年。不去的交钱买也行,不少入了伍的青年,干好了就不想回来了。自从抗日队在这一带活动,胡子就不敢过来了,消停不少。

  人随王法草随风吧,这时这里这共产党就是这个令。挺好的,我们千家万户养着他们,他们保护家乡千家万户。不时开些玩笑。吃完早饭老板子接鞭赶套,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一笑。翻场,起场,扬场,到入库,灌袋子他一直跟着干到底。特别卖力,也有劲。这一场豆子估计好几十石,大部分入库了。还挑上风头的留出来十八麻袋,说是准备交给农会的公粮。交谈中得知,这样规模的地主,太平川范围内有一百好几十家。大号地主十多家,自耕农一千多户。佃农、雇农若干。这样式的地盘满洲可不太多,哈东几县可比不了。有这么好的老百姓,汤原的地下党可真不简单。大干一天的赵党,也没洗脸。还像和昨天晚上一样呼呼大睡。第二天是腊八节,温夫人看他起来了。端来铜盆,加上热水,摆上洋胰子、毛巾。举动,笑颜有点像老家的姑妈那样亲切。腼腆的脱了棉袄,认认真真的洗了一次脸。然后田妮和温永璞来拾掇倒水,不知谁走到外屋地下说的话:“哎呀妈呀,能上二亩地。”小伙子听了也不介意,暗自思量:“不赶跑小日本,哪还有脸。”早晨饭,真解馋。腊八粥、大馒头、杀猪菜、四碟小咸菜。饱餐一顿三人挎上猎枪,依依惜别。对温夫人说:“姑姑,我年三十还来。”

  策马扬鞭履着山根向东北继续行围采猎。正是野鸡觅食的时间,不一会儿就满兜子了,眼前来到兴河屯。住有太平川开明地主孔庆余,孝悌传家勤劳奉仕。不招灾不惹祸,土地革命以后,农会允许在山根下小兴河北沿开荒种地。不久形成了小屯,在太平川街里有房产,磨房,由少辈人管理。以农为本的传统思想,在此安居乐业。说他开明,是因为他拥护土地革命。即奉公守法又支持抗日。

  现在正是打场的冬忙季节,他家的场院比较大。那边扬黄豆这边打谷子。因为下了一场大雪,四周白茫茫,雪墙堆得老高。村里炊烟缭绕,儿童戏雪。三个猎人信马由缰的进了场院,这里清一色爷们。七、八个老把式在风口扬黄豆,里边一帮人打谷子。八匹马拉八盘磙子,一个老板子摇晃大鞭子。号唠号唠吆喝,马拉磙子有节奏的压拍谷穗。两个扒拉叉子兼翻草的,四个撒草、捆个子的,三个解腰铺场的,还有拆垛运个子的,抬草挆垛的得不少人。深冬腊月,大人家的场院里人欢马跃,热火朝天。这要是没有小日本子侵犯,东北农村有了农会、党支部该有多好了。走到打谷场,脚下一滑,好悬没卡倒了。为什么,明白了。农民家谷子收的最早,处暑一过就割下来挆成大垛等待上大冻。水浇冰场,不起尘土,农民的智慧,小米子饭就不牙碜。大家忙忙活活,进来仨两个人也不缕呼,牲口先搭话了。直打响鼻,左顾右盼不消停。

  三、四个搬谷草的围上来问话:“干啥的,哪来的?随随便便就进来了?”

  小个子一抱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赵党,抗日队的打此路过。看人挺多的宣传宣传。”

  王贵:“我还是抗日的呢,还没见过穿戴这么好的抗日队。戴狐狸皮帽子,穿礼服呢面羊皮大氅。骑走马,挎洋炮,不打鬼子打野鸡。”

  小个子:“这么说咱是同志了,那部分的?唠唠,引见引见。”

  王贵:“别,你要是奸细就糟糕了,不认不识的。谁知道你是嘎哈的,有路条行,你们走是走不了了。在场这二十多人都是抗日队我不敢说,我喊一嗓子可好使。”说着就围上来好几个人。

  小个子:“看出来了,你小伙子膀大腰圆,敢说话。是块好料,能有出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是你常来常往的地方,你对我们三个人不咋感兴趣。倒是对我这三匹马、三棵枪有点意思。拉磙子套上后边那两匹老马,当是你骑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简单地说,它不偷嘴吃。不轧外圈,超近……”说话间,拿木锨、木叉、大耙、扫帚的都围了过来。

  “这些老乡作证,我可是正装打过日本鬼子的。不像那些干转转,打地主老财吃大户,躲着日本兵的绺子。你要是支持抗日也兴许,把马、枪留下走人,或者入伙。”

  “那得看你能不能拿得去。”只见三匹马的缰绳都攥在了马克敏手里,过来两个人就要夺。他左手牵马,右手抵挡几个人到不了近前。

  “慢着,先拿枪。咱们这么地,我把枪扔到谷草垛上。谁抢谁要怎么样?”

  “那好。”不少人响应。人家这谷草垛挆得好,底座小,当腰宽往上越来越窄,封上尖一丈多高。已经有两节垛封上尖了,小个子猎人把三棵枪一下子撇到谷草垛尖上。一帮爷们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多数干转抹抹。看样子像游击队员的三个人,嘀嘀咕咕,搭上人梯就要往上爬。只见老也没吱声的田妮,几步穿过去拆了人梯。动起拳脚,几个小伙子都不是她一个人个。全部趴下,造得踑哩骨碌的。再看她蹭蹭几步串到顶尖,抱着三枝枪,得意洋洋的样子。看呆了全场人,包括赵党。

  马克敏:“啥也别说了,给大伙开开会。领我们去见你们领导好不好。”

  王贵:“那不行,得打完场吧。”原来这里有三个人是游击队员,是请假回来给东家打场的。王贵、高吉良、耿殿军,原来都是老孔家的劳金,替公子充军。兵役已期满,归不归队都可以了。

  赵党思考着,俩丁抽一不算。还带大忙时间请假回家干活的,这汤原县委书记夏云杰整出多少经验呐,难怪兵多粮足。这仨人兵役期已满,留恋队伍上战友同志,集体主义生活。变成职业兵还有饷钱,学文化、练武、打日本、报仇。还想对得起东家的恩典,可去可不去了。

  多好的战士啊,将才,难遇。“那好,俺就在这打两天场。”很快交上了朋友,一边干活一边交谈。王贵和田妮交手时有肢体接触,有不同的感觉,看出来了。让她离开,牵马上马圈喂马,赵党也明白了。北方有规矩,讲究‘女人不可以进场院’的说道。

  他发现他对马情有独钟,就从养马、喂马、相马谈起。这小伙子虽然不咋善于言谈,但说话靠谱可信。第二天又干了一整天的活,唠了半宿一天。吃完晚饭王贵主动提出:“咱们走吧,不远。半夜就到了,去早了也白搭。队长回家看媳妇去了,下半夜才能回来。咱得守规矩,你们得带上蒙眼。”

  腊月初十清晨,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军长,在王贵同志引领下。在太平营后山孙把头套子房,与文武队首领冯大纲会晤。二人连续数日结伴倾谈,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家世相仿,年龄相同,正是时代担当之辈。志向相同,驱逐日寇重任在肩。观点一致,军队得靠有文化的人组织领导,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团结起来才有力量,游击队各自为政单打独斗不行。要联合成军,形成大格局,统一指挥才能发挥战斗力。立足于民族大义,放眼世界。就汤原县抗日武装力量,各对现状进行了切实分析。谈论了夏云杰部队受到的挫折,个人的错误和形成的原因。重新振作起来经过,旁观者得清。谈到李步客,一致的看法是位能人。

  大纲:“我从打认识他起,一直到现在,觉得红地盘建设和他息息相关。不显山不漏水,以修江堤为业,似乎有靠山。官家离不了,一般惹不起。当年我还是县府秘书,县长姑爷时。新婚不久代表岳父大人给王财东祝寿,因为这人是大豪绅,据说是吴俊升的老姑父。六十六大寿时整的挺大扯,大操大办,开的运动会。热闹了好几天,好像是他一手导演的,夏大哥领的秧歌队表演挺漂亮。这过程中在他们那屯子就挂出来‘中共汤原县委的牌子’。当时县府没管,也管不起。后补县长王冠鳌在场,为刺激税收,拿借柳条边皇姑屯事件说事。吹风卖地卖荒,王、垚两家感觉后台彤塌,刮起卖地风潮,买地、卖地都得上税,大捞一把。县委领导成立农会顺势把他们控制的和福丰公司的地分给了农民。无论买的地还是分的地,农会都给办了地照。从太平营往下,这一片荒沟两面山坡,好几百、上千垧荒地也有主。人家不种地,养马。当年黑龙江省督军批的,有大照,农民协会默许。再有俺们这几家造反派,毁家纾难抗日,最开始也是他左三番右二次鼓动的。把我媳妇投其所好进了她的读书社,老妈、孩子秘密安置在温家堡子使我有了新家,挺好。刘贤、黄友他们三家,十九口人被廉秃爪子抓去圈了半年,捎信带信劝我们去救。也没动摇,扬言要把他们扔大江喂鱼。也是他想办法救下来的,人家有路子。”

  赵党:“关于李步客,我也有所耳闻。我们闹革命,对敌斗争,敌强我弱时期。党里还真离不了这种人,阶级不同信仰相同,可以信赖。夏云杰我接触过,应该就在你这一带。我就是为找他们而过来的,有幸先遇上了你,也是缘分,我特别敬重。”

  大纲:“他的营盘在太平营,离这十多里地。我在金沟里矿区,咱俩现在这是老孙套子房。常来常往的朋友,我也是刚从莲江口回来走到这。王贵他们是抗日救国会派过来的跟我保卫金矿,知道我的行踪。原来我是在矿上为经理刘纪山管账,据说格金河金矿原来也是归省督军管的,八成和小红楼有关。老刘就是由拜泉派过来的嫡系,督军府倒台子了,改朝换代了。满洲国县政府还没伸进手来。这两年乱起,整个矿警队四五十人。傢巴什都挺好,人马刀枪挺利索。关键时候还有工人,给钱就上,一般情况下没人敢惹。这不,今年我和小日本干两仗,都叫我给他干败了。一时半会儿不敢来,夏大哥俺俩噶夥,他们的消息灵通。他有事我帮他,我有事他帮我。他们那伙里头有能人,能打、会打,火力旺。戴鸿宾、张传福,还有几个高丽棒子,不惧敌。一个人顶好几个。特别是他的参谋长,李仁根,真是有道眼,用兵如神,会算计,有勇有谋。老夏听信谗言,不问青红皂白,一枪给毙了。真白瞎了,上哪找去,我都气不忿。谁还敢跟他混,我现在就想离他远点。别伤了哥们交情,和气。”

  老套子房,两排依坡而建半地下木刻楞,拱卫着一趟五间土木建筑大房子。住着把头和办事机构,外面白雪皑皑,零下四十来度,嘎嘎冷,室内暖暖呼呼。野猪肉、狍子肉家常便饭,窖里的萝卜、土豆,冻豆腐、酸菜是稀罕物。两个人喝着小酒,唠个没完。屋里坐着唠,外边遛达着唠。

  到老黑的马场转了转,一出溜十多里地。给马挂挂掌,看棚里年龄不一的马群,津津有味的嚼着草料。方明白一路走过的各个屯子,谷草垛为什么了。这马倌似曾相识的人,大概也不咋洗脸。小个子唠起马嗑也挺在行,什么‘三、四换牙,五、六下窝渐消、七咬中龋八?边,齿坎见小不用看。良驹足立斗地,役马不卧槽,主人不用心,牲口啃槽邦。’‘褒贬是买主,行家不打诳。’大老黑已经想起在哪见过了,不是凡人。东家的朋友,也没点破。说:“进屋抽袋烟吧,后圈还有。”“下回吧,一走一过,打扰了。挂掌穿钉钱我回来一趸算。”让田妮和马克敏在这等着,可能是感觉套子房也有忌讳。

  二人谈兴正浓,或许偏遇知音。征途上初次相见,有说不完的话。踏着月光,趟着雪壳子。深一脚浅一脚,鬼使神差地就进了黑青山。目标默契,夜登最高峰。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身体力行。谁也不示弱,光冒汗也不上喘,牵手十八盘。可见冯大刚对关卡要道乱熟于心,赵党胸中自有指南针,寸步不离。九曲十八弯的山道,沟沟坎坎,人迹罕至。星汉灿烂,古木参天。苍松翠柏,何惧风寒。常人以为是吃饱撑的,壮士是在于磨砺意志、心灵碰撞。凛冽的寒风,考验着二位,挡不住攀爬的步伐。积雪时而没膝,时而硬壳塌陷。留下一百多里的曲线距离脚印。西边的月亮卡山了,东方启明星闪闪发光,亮亮晶晶,天放亮了。二人站到亮子河分水岭主峰上,一抹红轮喷薄而出,霞辉披纱英雄脸庞。兴奋的高喊:“呵、呵、呵——,呵、呵、呵——,我来了!”划破长空,回荡山谷,震落雾凇,惊起苍鹰。何等惬意,冯大纲即兴吟诗一首。七律?精忠报国

  登峰远眺故乡云,对岸边民化鬼神。

  可见珍稀东北虎,能寻宝贵老人参。

  松涛起伏千重浪,日寇铁蹄万木吟。

  兴岭黑龙阙半首,男儿立志慰先人。

  人才呀,赵党刮目相看这位新朋友,出口成章。用诗的语言倾吐心声,表达了满洲人民对丧权辱国的愤懑,龙兴之地的丰富宝藏的喜怒。怒斥侵略者,抒发报国情怀。文武双全呐,难怪报号文武队。心生爱才之意,必为我用,堪成大器。想到没有文化的军队就是乌合之众,蛮干的部队,失败的部队。打败日本,推翻三座大山,乌合之众不可以的论述 。必须有文化人,知识分子,依靠无产者劳苦大众。此人我志在必得,取得信任还要有共同的语言。

  随即赋词一首,念罢高歌。击木为节,脱口而出:黑水白山?调寄满江红

  争自由,誓抗战。效马援,裹尸还。看拼斗疆场,军威赫显。  冰天雪地矢壮志,霜夜凄雨用倍天。待光复东北凯旋日,慰(爹娘)轩辕。

  低音高调,婉转,浑厚豪放,字正腔圆,拍节跳跃,铿锵有力。随着反复吟唱,太阳冉冉升起。蹦高、跳跃、拥抱,代替了语言。环顾四野,莽莽苍苍,郁郁葱葱。八百岁红松林海证明,天道留给人间的财富。这里千年没受荒火侵犯,岂容倭寇践踏。

  欢呼跳跃间发现了岭上的山神庙,山坳里的一柱炊烟。二人方有肚饿、力乏、疲劳之感。叩拜了山神土地,不可思议。大雪抛天里,庙舍、前庭竟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偶像前案上摆有长期供品,香炉里尚有残香余灰。二人点燃两只卷烟,虔诚的放在香炉里。默默离开,码着脚印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废弃的套子房。这里隐居着周大乐和两个徒儿,大乐是宏达兴贸易公司子公司木材部周把头本家叔叔。放木排里手,跑排致残后在这里修炼。俩徒儿也是山下大老黑捡的智障儿童,原来三个都是生命垂危之人。相依为命,老黑一知半解的传些道家养生之法和采药知识。六年之久三人虽未得道,可也没死。身体都渐渐好起来,过着自食其力,世外桃源生活。早先全凭大老黑送些粮米衣物。后来用八股牛、党参、黄芪、狼毒、獾子油等药材和他交换,各取所需。

  这套子房为什么废弃。宏达兴有高人,有忧国忧民意识。这类林区,如此规模的红松母树林为数不多。世界少有,应当保护,破坏有罪,关乎子孙万代。另外采伐、倒运净出横事。屡屡死人、伤人。现时采伐运输能力不可为。

  周大乐腿残、心不残,嘴不残。早年也念过几天书,知道的事、懂的道理不少。也是好说之人,曾经人送雅号大嘞嘞。很喜欢来人唠唠嗑,过往的猎人,放山之人都热情招待。今天这两位不速之客,猜不透是干啥的,看来像是走了一天一宿。算一算当是两天两宿,饥餐渴饮,窝头,泉水,倒头要睡。便说:“进屋里,脱了衣服好好睡吧。把衣服靰鞡草炕干了,这湿了呱唧的咋整。”二人也挺听话,酣然大睡无限的舒服。

  大纲一大觉在美梦中醒来,见赵党两手抱着后脑勺睁眼看房笆。冥思苦想,回味着什么。

  冯大纲一觉醒来改变了称呼:“首长,想啥呢?是不是也做了个好梦,能不能是咱俩同炕一梦呢。”

  赵党:“是做了一个挺长的梦,没记住多少。我现在是在想,我填的词结句,是不是没有你七律尾联的意境高。你落在‘慰先人’我是‘慰爹娘’格调好像没有先人意义深远。再说韵脚还差一点,唱时提不起来气。帮我改一改。”

  大纲:“你太谦虚了,太较真了。咱写的诗谁看哪,上哪发表?见不了天日。其实‘慰爹娘’是咱心里话,比较实在。意义可以无限延伸,但唱起来‘娘’向上走容易离曲谱调。要兼顾可改为‘慰轩辕’,意境比先人更高。‘先人’有我们满族的意识局限,‘轩辕’的意思就广泛了许多。唱起来浑厚、沉重。”

  一个鲤鱼打挺,光着膀子坐起来,双手一抱拳:“两字之师,受我一拜。”二人又说了一气梦。

  “我的梦挺长没记住多少,变成了孙猴子。好像有天兵天将传我,玉帝有个约会。临走回家看看娇妻,与老母辞行。腾云驾雾奔南天门而去,两脚特别给力。这个山头一迈步,腰一使劲就悬到那个山头。飘飘悠悠就来到了亮子河,那个亮子河和这个亮子河不一样。潺潺流水,溜光大道。桥栏、亭台、榭阁、曲径幽通,风景如画。就是两搂多粗的大红松没多少了,就剩三千多棵。那边有一个源海寺,赶庙会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这边新修的几排木刻楞,摆了一些石头雕像,也不说话。看着看着感觉身后好像着火了一般,一转身。原来是摩天岭上一场梦,就记住个大概。”

  “你这个梦还真算是个好梦,周公解梦归要交好运。一般难得腾云驾雾,一步跃一个山头。还看到美丽风景,还觉得着火了。那是周老哥看你睡得那么香又添了一灶坑柴禾,烙的你,出现了熊熊大火的感觉。看来你的运气不错呀,少年得志,摸到官的尾巴了。娶了千金小姐,抱得美人归。兵权也沾边了,四梁八柱也有了,前途无量啊。”

  “大哥,你是真会圆梦还是忽悠我呢。你做了啥梦?给我讲讲。”

  “我也做了一个不比寻常的梦,好像回到了古代。楚汉相争时期,知道若得一韩信可保得一国。如今韩信被埋没了,芸芸众生,苦不堪言。麻木不仁,不得读书。一般读书人又多半唯利是图者,良才可遇难求。朋友告诉我,此行你会遇到一人。这人具备一定的雄才伟略,已被一人赏识。可能要落入他手,你追追试试。果然在孙把头套子房不期而遇。这一路走来,算不算赵党风雪月下追大纲呢。”

  “哥,你这是梦还是编故事。”

  “兄弟,梦是心中想。行有所思,梦有所想。故事也好,梦也好。我的心情你肯定也明白了,我是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军长,中共满洲省委军委委员,军委书记。计划成立东北抗日联军,首先得把汤原游击队扩大成一个军的建制。这两天的接触,觉得你不是一般的人,有才华,有觉悟。抗日需要你,国家需要你,民族需要你,我更需要你。这是肺腑之言,请贤弟考虑。”

  “兄长,实不相瞒。我现在确实是站在三岔路口上,拿不定主意。为保卫金矿,我文武队这一年,和小鬼子交了两回手,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也算是汤原人和日寇正式交锋,捅了他马蜂窝。至今唯有格金河金矿还没落入敌手。经理刘纪山害怕了,一是这里金子也没大採头了,二是他卧下了一些金沙。作为朋友让我跟他走,保有荣华富贵;我迈出抗日这一步,三哥就开始庇护我的一家老小,把媳妇孩子都接到莲江口不为人知。在西莲花泡南沿温家堡子定居,和温夫人相处。我就有机会接触了宏达兴温大掌柜,这人了不得。能力在你我之上,门下网络了很多能人,据我所知你们的好几个不得志领导都在他的麾下做事。他有意让我到公司当副总,可大展宏图。夏云杰圈联我跟他干,这又遇到你。我现在实力有限,手下是只有没跟老刘走的十几个兄弟。金矿停采了,人吃马草料的,又不能、也不至于,当胡子。走一步看一步吧,人间正道是沧桑。”

  “老夏我们商量好了,他现在人马也不够。贵在汤原县宝贵经验是青年连、少年排很厉害。别的地区比不了,到部队就是兵了。关键是得有好人带,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保尔?柯察金、卓亚、舒拉不都是青少年么。你要不三心二意,给你一个团,咱们年三十温家沟见。至于那位温大掌柜,是好人,有能力,人家也是一片好心。相中你的才华,人品,还有你媳妇和董事长之间的关系,给你亮道可能前途无量。咱不能辜负他,你以为他没拉拢过我么?我在他那读书看报,等人。每天唠唠嗑,也不问我是干啥的,是老乡就足够了。我要行围采猎,临行还为我设宴。让田妮为我保镖,第一站到了温家沟。夫人热情款待,很受启发,我啥不懂。第二站走马庆余屯幸遇王贵,玩笑间我看她俩挺般配。”

  “这位王贵天生是一员虎将,对战马情有独钟。摸着毛,搭边一片胯就飞身上马。打仗不要命似的,冲锋在前,枪法还准。以一挡十,枪子儿躲他走。我和日本人这两仗多亏有他了,和我吹牛‘往后日本子吃啥咱吃啥’。这人小时候命苦,有坚决性。我要不干了把他给你,我告诉他,你都想把对象让给他。他肯定为你卖命。”

  “说来说去又扯这来了,是不是还对宏达兴副总心有所动。不把日本鬼子撵出去,国都没了,你金矿、煤矿、土地都让日本霸占了。你想想他宏达兴还能咋的,他也是委曲求全。要都成亡国奴了,我们这一代人不是枉活么。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不打败日本我有啥脸娶媳妇。”

  冬日天短,日头快被高山大树挡上了。听里屋说话动静,周大乐推门进来了。“吃点饭吧,天又快黑了。这是你们的东西,咱可没动。”冯大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爷子,打扰了,谢谢。”衣服、裤子、靰鞡草都烘干了。二人穿戴齐嗦,共进晚餐,也没啥好吃的。窝窝头,咸菜疙瘩白开水。冯大纲忽然想起,打开包。拿出一大块烀熟了的马肉,一瓶酒。这是那天晚上从大老黑那拿的,用匕首切吧切吧。想边吃边唠。

  “我还寻思你们是东家派来给我送年嚼骨的呢,打猎不像打猎的,收山货不像收山货的,谁这个时候钻山。莫不是抗日队的。”

  “我是文武队的,打此路过。惊动你了,一会儿就下山,麻烦你老了。谢谢。”

  “我心思你们能再在住一宿,陪我唠半宿嗑呢。孙臭嘴那块不都屯兵了吗,东家那年来说要在此建大帐。真好眼光,他让我看好这块儿的房子。我还能有点用行,为打日本子出点力。这都好几年了,咋没来呢。我他妈要不残废,我就上前线真刀真枪和他们干。”

  赵党:“快了,你老放心吧,我们一定不辜负你的厚望——”。酒也没喝,肉也没吃。吃了俩窝窝头,喝了一瓢凉水。起身就走,缕着昨夜自己留下脚印。连蹴溜带小跑,来时月下追韩信回去星夜撵萧何。将遇良才谁也没吱声,默契前行。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到底还是下坡省劲。轻辙熟路,半宿就蹽到格金河金矿‘文武队’营房。两个岗哨一听是队长回来了。点上马灯,叫醒了兄弟们。比放假前还多了好几个,有跟刘纪山去又跑回来的,还有两手空空散了伙无家可归的淘金工。队长发话:“炊事班造饭,弟兄们准备开会。”

  会上,冯大纲宣布:“大把头刘纪山怕死还乡我不反对,不挽留。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去。武器营房留下,为咱所用。我意已决,竖旗抗日。和汤原抗日游击队联合,归中国共产党领导打日本。同意的留下跟我吃苦,不同意的吃完饭走人。告诉不走的小把头们,从此只交保护费,不收矿金。这位就是我的上司,今后全听他的,他指哪打哪。”

  让赵党讲话,会上他很谦虚的向大家打了招呼。作了自我介绍,说明了来到这里的目的。大道理也没多讲,吃饭、遛马闲唠嗑的功夫就把要说的说明白了,想知道的知道了。侧重宣传了东北抗日斗争的大好局面,南满、东满的救国军、义勇军、山林队通过共产党的工作基本联起手来,到处打击日寇。用游击战术和敌人周旋。

  通过吃、喝、玩、唠家常,叙乡情。论更年,交朋友谈心,称兄道弟。一天一宿心里就有了小九九。次日约会夏云杰到猴石山同李兆兰商定。汤原游击队改编,扩大番号为第六军,确定年三十温家沟授旗。这就是赵党太平川聚贤,汤原游击队统一,发展壮大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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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张雪莲的宏达兴公司,生意越来越兴隆发达。中国工农红军三十三支队,建军时李福臣领导四十七个人,直到赵党的出现,形成了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之劲旅,确定年三十温家沟授旗。这就是赵党太平川聚贤,汤原游击队统一,发展壮大的开始。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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