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市中山公园  一座濒江“三楚名镇”的率先破局

　　□陈礼荣

　　在在湖北省荆州市文化旅游资源的配置格局中，位于沙市区古便河河道南缘及西侧的中山公园，现全园水陆总面积共74.62万平方米，据业内人士综合考察认定，它是全球以中国民主主义革命伟大先驱孙中山先生的名字而命名的75座同名纪念性民众游乐园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是荆州市足以与古城墙相媲美、具独具水乡园林风情之神韵并涵盖着地方文化丰富内蕴的公共性休闲娱乐场所。

　　沙市中山公园始建于民国廿二年（1933年），两年后晚秋时节竣工，当年即以一场规模盛大的菊花会展而惊艳亮相，迄今已有了九十年的历史。说到它的兴建，还曾经有过一场向旧时代充满封建色彩陋习俗恶奋力抗争的非凡经历。

　　千载名胜地  班班可考史籍传佳誉

　　今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的历史渊源，尤著久长；仅从地名沿革上讲，自其于《左传?庄公十九年(公元前675年)》以“津”的古地名载入史册以来，到1895年《中日马关条约》采用旧地名荆州府沙市镇、而与重庆、苏州和杭州等被逼开埠，在旧时代一直都是仅居于汉口之后的一座濒江“三楚名镇”。作为古城荆州的外港市镇，早在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的世界地理教科书《瀛寰全志》中，便在其条文中称：“沙市，在宜昌下游，相距一百六十四里，面临大江，属荆州府，距城十五里，昔为一小市集。光绪二十二年与日本订约，开关为通商口岸……地当水陆要冲。”据有识者计数，此词条比介绍汉阳府的内容还多30余字，而那时汉阳即为府一级的行政区划，可沙市仅只是隶属于荆州府的一个商埠市镇。

　　日本人图谋沙市久矣。据日本近代著名浪人间谍宗方小太郎在中《日记》披露，他首次派其同伙、也是其同乡的绪方二三潜深入荆州、沙市一带活动，即是早在明治二十二年（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日本商人有了这个发现，当下即向本国政府提议，“宜昌地势狭隘，西南隔江，山岳重叠，东北冈陵起伏，缺于内地输送之便，商贾亦不幅辏。要知宜昌到底非贸易中心地，各外国商贾固其不便，积望于汉、宜间别开一口”(《湖北商务报，第13期，1899年8月》。人们有所不知的是，在二十世纪的初叶，这座濒临长江的著名商埠城镇，其面积仅2.1平方公里。即如问世于20世纪初叶本邑学人王伯川所撰述的《沙市志略》所称，“青石大街、刘家场、丝线街、赤帝宫街等，全市精华，咸萃于斯。”

　　须知，《瀛寰全志》说的这个“昔为一小市集”，其历史渊源却非常久远，它的古代地名，除了前文提到《左传》所称的“津”，还有《孔子家语》中说到的“江津”，以及《后汉书》所屡称的“津乡”之外，于《中国文学史上》南北朝时久已传遍大江上下的《西曲歌》中，还有个更为响亮的名字“江津湾”。曲中唱道：“闻欢下扬州，相送江津湾。愿得蒿橹折，交郎到头还！”

　　作为一座华中大地临江口岸的传统市镇，沙市屡毁屡建、延绵两千多年而始终经久不衰，其镇域面积竟然如此狭仄，这也是国内一大奇观。

　　1927年4月，上海的《东方东志》曾于第23卷第7号上，登载了署名为於曙峦撰著的一篇文章《沙市》。文章较为全面地介绍了当地地理区位、历史沿革、街市布局、商业贸易，包括民俗风情等方面的状况，同时还预测了其未来发展的基本趋向；同时还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其当下明显受制于社会政治经治文化现状的诸多不利因素，文章中说：“（沙市）惟街道仄狭，屋宇古朴，地势高低，路石凌乱，较之宜昌各马路，则相差甚远……沙市街市，现既狭窄，将来商务进步，市政亦殊难发展。盖因其东北多旷野，奈距江较远；修筑商埠，自不适宜，滨江一带，为大堤所缚，毫无施展余地。拆卸旧街、改造新市，又非目今所可能。此诚沙市一大缺陷也。”据悉，作者系武昌测量学校教师，因受省署的委托，当带领部分学生乘实习之便，于此前先后来宜昌、沙市做过市政测绘。

　　古镇何堪负  街市狭仄无缘得拓展

　　不能不为於曙峦先生的这种专业眼光深表敬服：根据文中所附的市政测绘图，可见当年沙市的主要商贸圈，仅局限于荆江大堤所形成的“堤街”、沿江码头至临近汉水支流荆襄河南埭的九十埠一线；而市镇与江流相对的整个北缘、尤其是东北方向，均为“旷野”。 於曙峦有所不知的是：当地之所会形成这种状况，从历史成因上予以考察，介因其肇自魏晋南北朝始，沙市经历了由长江江流中的一片江心洲、逐渐演变为江边洲滩，最后与北岸接陆的漫长过程；而随着长江主泓的渐次南移，由古长江故道(即可连通汉水的荆襄河)行至市镇的西北角，与可连通荆州古城的荆襄河交会，组合成一条“便河”东南行至约3公里后、径自折而向南，在市镇的南埭所形成的“便河垴”，而让自北方汉水流城南来的货船通过市镇内的“拖船埠”，靠人工翻越大堤，进入长江——这样一来，虽然以其实现了“沟通江汉”，舟车辐辏的水陆交通之枢纽功能，但市镇的由西北、北部，乃致整个东部地域，即尽为这“三水六岸”相聚而形成的内河水道、及其开阔空旷的漫滩地所束缚，再也无法越雷池半步。

　　其更有甚者，是自清乾隆、嘉庆以来，长江流域商贸勃兴；特别是到了咸丰年间，太平军横扫东南大地，此前行销多年的淮盐断了来路，朝廷敕命“川盐济楚”，允淮于沙市港登岸。因此地一向拥有，“七省通衢”之美誉，故舻舳相衔，舟车不绝于途；在这一带五方杂处的地面上，外省旅沙商贾为着负贩商旅中行倚有靠，由此各地客商且自其行省、府县所在地，相互结帮，并各立堂口，分理本帮事务，将这座商埠城镇的生意调理得红红火火。因各商帮均系逐利而至，虽时有纷争，但通常情况下皆能和睦相处，故共同协商，建立公所，以协调各帮利益均衡。这些商帮的堂口对外依其乡邦所在地，各有名号：如来自淅江的称孤庞会馆(取杭州孤山与宁波庞山各一字)，来自四川的称蜀英会馆家，来自福建的称天后宫，来自湖南的称禹王宫等，不一而足。在沙市由于客商众多，因而号称“九宫八庙十三帮”。那时节，有人经商在外因故身亡，皆主张灵柩返乡，归葬祖茔。只要家道丰裕，其遗属儿孙闻讯后多半会星夜赶奔，扶柩还乡；若是生计维艰，一时难以成行，也可暂厝本地，当待日后移灵。可终归世事难料，仍旧会有些人或因膝下无人，或因贫无立锥，到头来终究会遗骨难返……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其间，甚至还有不少人原本就是因战乱兵灾而殒命的冤魂，抑或是水冲浪卷而至的饿殍……为了避免让这些难归故土的亡灵暴尸街头，于是便由“十三帮”公所各自出面，在城镇北郊古荆襄河进入城内的区段、又被称之为便河的漫滩地上，划出一片地皮，用作安葬这些“孤魂野鬼”遗骨的“寄园”和“义地”。 总之，由于天长日久，陈陈相因，几百年过去，这些于浅埋薄葬间匆匆入土的亡灵，层层摞叠，那朽木腐骸早已经过重重填压，而将市镇边沿靠近“三水交汇”地段的有限地皮，挤占得满满当当。间或有长江洪滔骤至，大水漫灌；抑或本地暴雨连旬，内渍成灾，这片荒坟野冢地上覆盖的封土层便会在那浪摧水漫的剥蚀之下，被流失殆尽，由此便形成了一片於曙峦所说的“旷野”。

　　可不能小觑这些亡灵所归属的各家商帮。数百年间，正是这些来自各地、以负贩天下得以聚肆而居的客商，营造出了沙市的繁华；而汇聚起来的大小商帮，亲亲相助，众人几乎都视这些亡灵为先辈同乡，由此，哪怕是在这荒坟野冢地里动一锹土，他们都会认为是对死者的一种大不敬、是种亵渎神灵的违制之举。在旧中国，一向有着亡者为尊的古训，万万开罪不得。所以无论是哪朝哪代，任何地方当局都知道这片荒冢野地不可轻举妄动。

　　因而，历经两千多年的延绵存续，沙市的镇域面积尽管如此狭仄，但为这“三水交汇” 的地貌特征，以及北缘一带环周的荒冢野地所囿，始终不可有所拓展。

　　开埠谋发展  机缘适至商贸涨新潮

　　沙市开埠之后，西方各国纷至杳来，来沙市设领事馆，辟租界地，接着便是开洋行，建码头，设货栈；随之而来的又是建教堂，办学校，开医院……那些令人目不暇接的新事物，叫人们看得眼花缭乱。尤其是价廉物美的工业产品，更是让所有的原住民懂得了工业文明的先进性。随着长江轮船航运业的勃兴，几乎于一夜之间便打破了沙市原先那种旧式的商贸格局。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当年正在沙市代理税务司任职的外籍人士G·毛利详细记录了当年的关税收入，总数为2.56万两（关平银），是开埠那一年的20多倍；沙市进出的船只，已达2.84万艘次，这和1897年、即开关后第一年统计的498艘次比起来，已经增长了57倍。这表明，沙市口岸开放的14年间，沙市的商业贸易有了明显的变化和发展。此间，回过头去看，当年首任沙市海关代理税务司丁·牛曼所发出关于“沙市是湖北省仅次于汉口的重要市场，商业地位优越”的由衷感叹，具有何等明晰的前瞻性！

　　至1923年，沙市出口的土特产品计为（关平银）370万两，比上年的331万两增长计一成多；当年的进出口净值1977万两，占全国总额的0.72%，已经是于《中英烟台条约》所开埠先20余年之宜昌的四倍！

　　到了1928年，沙市的对外贸易年贸易净值，已达关平银约4000万两，其中尤以棉花出口为大宗，出口量增加到70余万担、进而跃居全国第三位。

　　随着商业贸易的迅速发展，沙市的市镇公用设施已经远远跟不上时代的需要，因而各界人士共同迫切要求加快改善市政设施的步伐。民国建立之初，南来北往的各路军阀都在这里过往驻扎，沙市兵祸连年，饱受蹂躏之灾，由于地方官员胆怯心虚，事发关头，无力主政，于是沙市商会不得不派代表四处奔走，极力从中斡旋，息争弥祸，从而最大限度地保护本地商民利益，由此而受到社会各界的和推重。在地方商会中，其头面人物童月江颇有一番传奇经历，因而在一般的市民眼中，便俨然成为一方权贵。

　　童月江系四川巴县人，因他家有位姑母自幼即皈依天主教，到宜昌圣母堂当上一名修女，故青年时代的童月江就在宜昌、沙市一带经商。辛亥革命时，因他这一特殊背景，故得缘与荆州南门天主堂神父马修德联手，一道促成了攻城民军与清八旗驻防军的和平协定，从而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当荆州光复后，他便定居沙市，以“辛亥功臣”为名，生意蒸蒸日上，十分兴隆。以此发轫，他开始涉足商界上流社会，幸而其擅长交际，长袖善舞，经他竭力周旋，总算还是维护了沙市商贸的正常稳定，基本上保持了经济不断上升的势头；当然，其本人在这一时期也身家倍增，他在地方官的极力资助之下，他结交的人物，既有过往的军界巨头，又有政务官长，由此给他造就了一张魔法无边关系网。

　　为了谋求市政设施的尽快改善，童月江等沙市商会的头面人物几乎年年都在来往于当地驻防的国军官长中尽力周旋，希望能仰仗枪杆子做后盾，快速推进市政建设；可是，这些年间过往于沙市匆匆如走马灯的各级官长，列有名姓者即有陆军第56师师长刘和鼎、第l 8军第2师师长严敬、第21军教导师第3旅旅长郭勋祺等；由于他们一个个全来去匆匆，以致令商会打的如意算盘，一次次落空。

　　硕儒富经纶  为拯乡邦劳神筹妙策

　　在沙市一带，童月江最为敬服的硕儒耆宿，莫过于有“荆楚名士” 之誉的著名收藏家、金石鉴赏家、书法家李宝常。李宝常自幼研习诗文书画，尤精于书法、鉴赏和诗词。年青时考中秀才，并第一批官费留学日本；回国后曾做过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幕宾，其才气深得张所赏识，得其擢拔举荐，曾在四川做过知府一级的地方官，为正四品。在清末民初的书法界，他与武昌的张裕钊、宜都的杨守敬并称为“湖北三杰”。晚年时的李宝常闭门却扫，在沙市鬻书为生，据说，当时许多政界要员有心请他出山任职，都被其以年迈体衰而婉言谢绝。童月江本人无多高的学识，却尤为敬重文化人，他将自己的独身女儿拜寄到李宝常的门下，学习诗文书艺；自己也常就地方上的商会要务，向李宝常讨教咨洵。在刚刚开始着手于实施市政建设起步之初，每当提及沙市街市狭窄，童月江无不痛心疾首。

　　李宝常虽说是“大隐隐于市的”逊清前官员，但绝不是头脑冬烘的先朝遗老。他关心时政，关注民生，为沙市的市政建设一事，也多方踏勘。他开导童月江说：汉口一地，与沙市也曾大抵相似，可自从将原故园重新擘划辟建成中山公园后，其其镇域面积向北拓展极大，如原先像取水楼这样的荒僻之地，都已是热闹非凡了。童月江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悟出若是在原古香山寺一带兴建一座以纪念中华民国之国父孙中山为名义公乐园，必将足以破除压在市镇颈项之处数百年的那道荒冢恶魇！在沙市商会的促进去推动下，地方当局于1931年建立了沙市市政建设促进委员会，国民党驻军旅长郭勋祺主持其事。次年，国民党第十集团军徐源泉部移驻沙市，改其名为沙市市政整理委员会，徐亲自兼任该会的主席，决议从1932年起，首先由沙市各商家按进出口货物总价值的千分之五，捐献“公益捐”，以供市政建设用；同时，当地商户联名向国民政府具呈秉报，称北伐时杨森、夏斗寅部相继在沙市驻防，曾找沙市商会以摊派方式，向各商户借用一笔巨款充作军饷，如今北伐成功，国民政府应予尝还，此款将用作市政建设云云。

　　当这两笔款项基本到位之后，沙市市政整理委员会便开始着手进行了一系列的市政建设。此间，刚好徐本人新获蒋介石委任的川鄂湘黔边区绥靖主任之要职，他另派其副军长马登瀛兼副主席，主持日常事务；再任命童月江任工务股股长，特聘工程师王信伯统筹一揽子市政建设项目的规划与设计。诸事俱备，工程便自1933年元月正式启动。整个工程分两步推行：首先是将原青石街与三府街连为一体，筑成一条“中山大马路”，同期再整修几条老街，并新建两个菜市场；其次是迁转平毁市镇北缘全部荒坟野冢，腾出地面，辟建中山公园与体育场等。

　　为防制招惹物议，引发骚动，被市整会聘邀来擘划中山公园兴建布局的李宝常即负责向社会各界阐释本项兴革大计的本愿初衷。

　　李宝常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佛教徒，但多年间亦曾循明清士人以儒释互证的学术渊源，精研佛理。为着安抚人心，他乃草拟一则《建立心经碑记》，再借用驻军首领马登瀛的名义公开发布。碑记写道：“沙市为鄂西巨埠，华洋辐辏，水陆交驰。惟其地束堤面，江廛庐湫，隘市后累累万冢，人鬼与邻，重为拓新巨碍。市政建设委员会集议，爰择所迁而葬之。凡辟地若干亩，幽明异居，群情咸翕……以新旧移徙，虑遗魄之有未安也。既先徇众请，延僧斋荐，以妥其灵。复由世界红卐字会建议，秉老祖之训，伐石树碑，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上，用慰宅幽”云云，动员凡是有主墓茔，皆一概限时将棺木迁葬他处；并按四期完成的时限，分片实施；对届时未迁者，皆视作无主荒坟等清除平毁。

　　时代赋新篇  革故鼎兴陋俗换新颜

　　马登瀛祖籍东莞，系因祖父宦游山东，故寄籍于高密。他年轻时即聪慧敏颖，1908年12月自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获官费保送日本留学，是蒋介石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蒋曾称赞他“于军务倥偬之际，能勇往直前，知难不避，人谓其赋性独厚，而不知其秉承祖训者深矣。”在这次沙市推行市政整理的诸项工程中，他无不推重李宝常的各项主张。由于此间民智渐开，社会风气振刷一新，当地商民也意识到改善市政毕竟有益于民生，因而自此碑记发布之日始，莫不乐于遵循其章程；至于那些积年累叠的朽木枯骨，便由市整会雇工掘出，当下即集中至公园规划区域内的古香山寺遗址，掘一巨坑，一概“聚骨焚化，以资尊节”。

　　随后，沙市佛教会又另行公告：“兹佛教同人，本佛教超度之义，于中山公园内择一隙地建立石碑，上刻心经并筑一亭，护盖以慰死者，而资超度”。

　　毕竟这堆焚化的朽木枯骨、因系经年累摞，堆积如山；即或连市整会的执委中也有人觉得于心难安，认为此举毕竟惊扰亡灵，恐有伤阴德，于是为镇魇祛邪起见，提议将前些年因驻军不慎失火被焚毁的原山陕会馆、幸得保全的古戏台春秋阁，作整体性拆迁，再重建于这“聚骨焚化”的古香山寺遗址，以期借重关圣帝君的赫赫威灵，驱魅避恶。这个主张刚一提出，当下便获市整会的全票通过。

　　王信伯工程师当即布置实施，在修复拆移过来的春秋阁时，一则遵循传统营造法式，同时施以新的建筑工艺，使之修复落成后，愈显其雄伟壮观。

　　这项光是平整土地的工程，前后即历时约十个月，计征地为741亩（除水塘及拆卸房屋面积共51亩），耗去工费1万余现大洋。鉴于财力短绌，有人觉得既是请有关圣帝君的神灵前来坐镇于兹，任何鬼魅邪魔皆不敢在此作祟，故那块原已规划的《心经碑》，到后来并没付诸实施。只是事情已过，亦无人再来纠缠，而这《建立心经碑记》最后仅收录进1936年所编印的《市政汇刊》作罢。

　　1935年3月20日，沙市中山公园举行盛大“总理纪念碑揭幕典礼”，宣告本期统筹实施的这一揽子市政建设项目，已基本结束。公园内新落成的各类建筑，计为较大规模的楼阁1 3座、厅堂2间、小桥4座、牌楼式大门一座、碑亭2处；此外，还有动物园和儿童运动场各一；已经建成18处的各类景区，在创议与命名上大体循着两个思路：一是缅怀荆州历史上的杰出人物，这类纪念性建筑除前面所述孙叔敖墓与春秋阁外，另有屈原居、餐英精舍、武候祠、太岳堂与卷雪楼等；再是可反映荆楚大地平原水乡的自然特色风情，如浮碧仙馆、涵荫草庐，镜漪亭、爽秋亭、锄云阁等。另外也有追随时代风潮、映现时政风情者，其最为突出者如总理纪念碑、中山纪念堂和市政亭等，不一而足。总之，草创初定的沙市中山公园，成为江汉平原上第一座造型别致，格调高雅的公共性游乐场所。

　　沙市中山公园亲自为那座移址重建的宫殿式造型的春秋阁撰题楹联：“绍尼山大一统心传，遗憾三分缺汉鼎；为守土留两间正气，声灵万古濯荆江。”

　　可以说，沙市中山公园的辟建，是民国年间沙市镇率先破除封建积习的一大壮举，也是当年时代风潮给这座荆州外港市镇所带来最为鲜明的一项重大兴革。也正是由于有了这座江汉平原上第一座公众游乐园的建成，才使得当年的沙市镇在中国朝着现代城市的建设方向迈进时，率先进入到国内中小城市建设与发展第一方阵的领先序列。

　　风致甲天下  水乡园林靓容夸荆楚

　　新中国建立后，人民政府十分珍惜这份为沙市全体市民所共同拥有的社会财富，1965年5月，时任国家副主席董必在视察沙市时，莅临中山公园，並亲自题写了园名。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尤其是在20世纪80年代晚期及90年代初期，地方党政机关为了改善城市环境，对园内各项设施进行了全面整修、改建与新建，从而使园林建设均得到了突破性的发展：先是，在当年城区过分仄狭的年月里，为了解决居民的“菜篮子”问题，地方政府动员各机关干部和企业职工开展义务劳动，将原荆沙河、荆襄河与便河三水交汇所形成蚊蝇滋生、杂草遍地、污秽不堪、野獾出没的漫滩地洪家垸，改造成为水体面积达400亩、年产白鲢十万斤的胜利渔场；随后，为了迎接新世纪的到来，遂将原古便河故道与胜利渔场完全打通，连为一体；然后，将移址重建于水上墩台中的川主宫古戏台修缮一新，再通过清淤整修，砌筑驳岸，统一划归中山公园管理，命名为江津湖风景区。

　　当新世纪到来时，沙市中山公园江津湖风景区的全部建设已基本落成，共建有江津晚泊、莲浦风荷、鸟语风音与新便河桥等12处新景区，以及川主宫石舫式水上舞台的建筑群落。扩建后的中山公园，占达74.6万平方米，其中水域面积占总地的59%。如今，伫立于春秋阁高阜之上，顺江津湖朝西北方向看去，则可得见川主宫那石舫式水上舞台浮现于晴岚雾霭的波光之上，飞檐凌空的古戏台掩隐于郁郁葱葱的苍林翠竹之中，秀色氤氲，烟波浩淼，水上画舫穿梭，岸边游人如织；而与遥遥相对的重建访古建筑卷雪楼，更是金碧辉煌，雄伟壮观，这一处水乡园林湖光水影相映成趣的高格调公共游乐场所，令人流连忘返。

　　位于如今荆州市中轴线南部端点的沙市中山公园，更是江汉平原高质量发展示范区那水乡园林城市风情的集中展示。事实上，正是因为有了民国时期以中山公园的兴建而完成的向北拓展，实现了挣脱封建积习严重束缚的率先破局，因而才令今天荆州市的新城区在不断延展中，已将发展的触角，伸向了海子湖的对岸；而以湖北省举办第二届园林博览会于2019年9月28日落成开展为契机，于当年所新建成的荆州园博园，便是以营造“绿色水乡，灵秀荆楚”的新理念，完成了城市拓展的新跨越。

　　当年，在中山公园建成之日，适逢金风萧瑟，秋菊满园，李宝常尝伫立于新落成的餐英精舍门前，回忆生平，感慨系之：他自忖本为逊清旧僚，入民国后，惟以家邦寄命，以苟且残生，现心中夙愿既已完成，世间尘事皆一了百了，故曾吟咏一联，以抒胸臆。联曰：“恨无人属和《离骚》，风雅销沉，今尚余一席名山、半潭秋水；就胜迹小营林壑，登临啸傲，即此是三湘芳芷、九畹幽兰。”

　　时至今日，倘先生泉下有知，当他见到桑梓故园的这一番全新气象，定当为以沨沨楚骚风致为重要源头之一那生生不息、且又一脉相承的中华文化大放异彩，而再赋新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