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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的江上渔船灯火，连成一片，描绘出一番灯火阑珊的情景。然而，常宝庆却只顾跟他的表兄一起山吃海喝，很快被灌醉得变了形。灌醉变形之后，常宝庆吐出来的话也是带着一股难闻的酒气。侬晓得我那个丈姆娘为啥对我这么好吗？她把那个有残疾的女儿嫁给我，便宜没有好货呀！

       生意场上滚爬多年的表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起矮桌上的大哥大，走出船舱，迎着细细的海风，将大哥大贴近耳朵，两唇不停地一张一合，而发出的声音早被空旷的海面所覆盖。当他放下大哥大返回船舱，只见常宝庆已睡死过去，表兄冷冷地说道，像你这种人能做生意真的笑破大天，既然你说便宜没有好货，那么就按你所讲的意思了。

       不一会儿，几个干活的人陆续过来，三下五除二把活做干净。表兄看了手腕上的表，然后使劲地把常宝庆连拖带扶到卡车上。车子开到上海，他人也自然醒了，到了目的地，你们只要叫他签字即可。表兄关照他的几个兄弟之后，悄悄地把一叠钱塞给其中的一位，说是兄弟们辛苦费。

       从嵊泗连夜赶到上海，约摸三个半小时时间。当卡车开进弄堂口，常宝庆也醒了。弄堂的早晨依然是这样，倒马桶洗痰盂，到老虎灶泡两个热水瓶的水，然后到斜对面大饼油条摊位带点早餐回来等等平常的景色。然而，今早弄堂多了一种海鲜腥气的味道，尤其在卸车的时候，腥气味一股脑儿和倒马桶洗痰盂所散发出的阿莫西林气味混杂一起，叫人回避不是，不回避也不是。

       阿彩提着两个刚从老虎灶回来的热水瓶，瞅着一筐又一筐从车上卸下的东西，耐心地等待而停止脚步，正好姆妈提着一篮大饼油条和豆浆回来，让一脸惺忪样子的常宝庆把篮中的早点招待那几位跟车的人，然后向阿彩等左邻右舍招呼起来。有些台词都是姆妈从电视里看到的，什么“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还有什么“要赚钱就赚外人的钱，不赚自己人的钱”等等，让邻居们听得心花怒放。阿彩问姆妈到底是谁在做生意呢？

       姆妈笑着对阿彩说，侬平时对买卖海鲜很有经验，这次侬就帮帮常宝庆，然后凑近阿彩的耳朵又补充了一句，不会白白帮的，会谢侬的。果然，阿彩老道地叫常宝庆把筐里表一层的海鲜取出来，检查底部一层是否和表层的质量一样好？谁知常宝庆把字一签，说他在嵊泗那儿已审过，那些海鲜怎能经得起折腾？

       望着卡车开走，逐渐消失视线，阿彩好奇地问常宝庆，这么多的海鲜一次性能卖完吗？侬怎么不考虑向他们要保鲜柜呢？侬以为侬新房里的那个单门冰箱可以派上用场吗？姆妈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是好，阿彩又发现了新大陆。只见阿彩把一筐的表层海鲜取了出来，到了底部的时候果然是如阿彩所猜到的，完全与表层的不一样。

       常宝庆像没事一样，轻巧地回答阿彩，他会动员家里兄弟姐妹，还有他们各自的亲家，再加上左邻右舍买走一些，基本没有存货了。说完，直奔电话亭，联系常家人都来买他的海鲜。一旁的姆妈还是没有缓过神来，握着刚从外面买早点找回的零钱，自言自语，我怎么和老祁交代这件事呢？

       阿彩从筐里拿走一些，自报了一个她认为折中的价，问姆妈是否可行？姆妈看看眼下的形势，觉得收回一点钱总比最后扔到垃圾桶里好吧？再说阿彩已经答应不仅会动员自己的亲戚朋友来采购，而且发动左邻右舍都来捧场，当场拍板同意。假发阿姨借此机会向阿彩提出条件，以后麻将搭子可以随意来搓麻将，她不能甩脸子，木板也提了一个空篮子过来，说他已打电话给女儿英子，英子说过一会儿她的婆婆也会过来买。姆妈见买海鲜起了蓬头，欣喜地替代阿彩回答他们，搓麻将和买海鲜是两码事，阿彩是不会计较的。说着，姆妈向阿彩使了一个眼色，把边上一筐装有几条质量上好的带鱼让她赶快拿走，算是感谢她的。

       姆妈，侬这是在干啥？从家里一清早赶过来的老大见姆妈的腰都直不起来，连忙走上前扶住她。姆妈见到突然出现的老大，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前两天对她的承诺，不由地惭愧起来，顺手拿了一些上等的海鲜放进塑料袋，随后让老大先上后楼，一切进屋再说。

       没过多少时间，姆妈也上了后楼，见老大把一套婴儿衣裤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欣喜不已，左看右瞧，就是不提调头寸的事。无奈之下，老大开了口。老大一开口，把方方面面办法都讲出来，甚至让姆妈找我借钱的主意也提了出来。姆妈怀疑这个方法不可行时，老大急得说漏了嘴，姆妈侬总不会看着沈伟为讨生活而逼我和他离婚吧？

       也许声音吵醒了还在睡觉的老二，在老大给姆妈出各种各样主意的时候，已穿好衣服，悄悄地站在后楼的门前，似笑非笑，耐心等到老大没声音，她开口了。如果沈伟真的缺这份钱，那就叫他亲自来问姆妈调头寸，没必要找借口，也没必要让侬当说客。

       姆妈连忙堵住老二的嘴，警告老二如果再得寸进尺，她什么都不管了。然后向老大赔笑，说，今天侬拿着海鲜回家，再过两天我亲自登门拜访。不容老大和老二说什么，“噔噔”地又跑到楼下去吆喝了。不一会儿，常宝庆的兄弟姐妹以及亲家都来了。常宝庆的父母见到姆妈，激动得又是作揖又是叩头，满嘴都是感谢的话，然后发动他们多少带点回去。常宝庆的幺妹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她的老公有痛风病，不吃海鲜，她买回家也只有一个人吃。好在亲家是明事理的人，赶快反驳自己小女儿，让即将发生的矛盾遏制在萌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