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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烟火童年

作者: 修蝉 点击:221 发表:2023-12-11 10:59:16 闪星:3

  这些年身处一个冬天少雪的怪像中,梦里都会去雪地里流连。没有雪的冬天,就好像缺少了一些什么,那白雪皑皑与银装素裹成了最奢侈的等待。

  记得那时候的过大年,小孩子们总是踏着厚厚的积雪把小鞭炮往雪里一插,拿根儿点燃的香能在外面疯玩一天,任凭把脸冻成了猴儿屁股也乐呵儿的。你看巷口那几个男孩子……  

  老马家的三小子反戴着火车头帽子流着长长的黄鼻涕,实在碍事儿了才会用皲裂的麻呼呼的小黑手,使劲儿擤出来拿拇指和食指捏着甩在雪地里随即砸出了一个L型的小雪洞。润生家的二小子拿着铲煤饼的破铁锹给大家开路,大点的男孩子们拿着自制的火柴枪,朝着墙上的麻雀瞄准好后,还没等枪响麻雀们已经飞远了……

  我家大黑狗跟着弟弟也混在孩子们堆儿里一会儿刨雪玩儿,一会儿撵着其它狗闹腾,看见有路过的不熟悉的小孩子还要冲着汪汪汪几声……1.png

  八十年代初期的农村孩子们,没有补习班、更没有兴趣班,有的只是孩童们该有的活动,玩儿累了也不愿回家。各家大人们饭熟后只要站在自己家院门口喊一嗓子就好了,嗓门儿最大的是巷口第一家剩儿家媳妇儿,那家伙,一嗓子能传好几条街呢!伴随着满街的狗吠声,然后孩子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回家后也不管有多脏,先上火炕搓着冻僵的小手,吸溜着长鼻涕,乐呵呵儿等着家里那一天都不带闲的蒸笼里的“山珍海味”。那时候的农村年饭虽然不丰富,但每个人心里是满足的,幸福的,心情是愉悦的。什么负重前行、亚历山大等等这些词儿在那个年代不流行也用不上,更不懂得当时已经在享受着岁月静好的时光。

  那热乎乎的火炕是家乡人的“暖床”。漫长的冬季里,火炕给劳碌的庄户人家供给了温暖的时光。天寒地冻,一家人坐在火炕上,摆好小炕桌,温一壶老酒,炒几个小菜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2.png

  过了正月初十后走亲戚的就渐渐少了,年前的积雪被低温凝固后踩上去喀喀作响,再覆盖上西北风带来的尘土时隐时现,一不留神就会摔一跤。不过,我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条绒暖鞋不怎么打滑。寒假作业也剩下几道不会做的数学题了,抽空去同学家补补就好了。

  正月十一吃过早饭后,我拉着小平车带着弟弟准备去罗城村南的盐碱地里拾柴禾。

  穿着母亲穿过的深蓝色二大衣,带着棉手套,围着厚围脖儿,弟弟坐在小平车上也是穿的厚厚的棉衣棉裤带着火车头帽子,虎头虎脑的可亲了。我哈着气拉着弟弟走在淡淡的灰色阳光下出发了。

  盐碱地那一片地形较低也经常积水,所以坟头儿比坡地少很多,若是老远看见一棵孤单的老柳树,毫无疑问,那树下肯定是一座老坟。高高的树杈上黑乎乎、毛毛糙糙的椭圆形老鸹窝在寒风中摇摆着,显得越发凄凉,偶尔也会听见几声老鸹的哀鸣,总让人感觉后背直发冷。

  我担心弟弟害怕,就和弟弟逗趣儿说着早几天去城北关村大姑家吃饭时,还在炕柜里顺回来一把银锁。弟弟说:“在哪儿,我咋不知道”?我捎的拉车捎的高声说:“这事儿哪能和你说,怕你告密啊!回头再让妈打我”。弟弟嘟囔着说:“我才不会呢!不过,姐,大姑家的包子真好吃(我和弟弟最爱吃大姑做的胡萝卜羊肉馅儿油酥包子了,那是用灶火烤出来的,每年正月里,大姑总会烤了包子等父亲带我俩去了吃)”!我笑着摇了摇头说:“小馋猫儿,想吃包子了?回头咱俩撺掇姥姥到咱家住几天,让妈做肉蛋蛋包子吃(我和弟弟把菜少肉多的馅儿叫做肉蛋蛋包子或肉蛋蛋饺子,因为咬开皮儿馅儿就是一颗肉球儿,贼啦香)”。弟弟嘟着嘴说:“拉倒吧!妈才不会做那么好吃的包子呢!味道也和大姑做的不一样,还不是酥皮儿的”。我笑着说:“你敢和妈这样说?有包子吃就不错了,看把你惯的这挑三拣四的毛病”。

  说说笑笑,大概走个半拉钟头就到了大片大片收割过的玉米地和高粱地附近了。人口多的人家地太多了,收了玉米棒子不愿意收回去的玉米杆子就那样在地里风干着,杆上的干叶子在风里哗啦哗啦响着。那些收回去杆子的地被大犁铧翻过后裸露着玉米根须,那也是很好的引火柴禾,这些风干了一整个冬天的柴禾,就像在等着我们去装车似的。

  玉米杆子根本不用镰刀去割,一脚上去就从根儿上折了,我把那些根须磕了土先装车上打个底杆子装上去就不会滑了,再一根根把玉米杆子码齐实,不一会儿小平车上就被装的差不多了。直起身往远处望了一眼,这一看发现了“新大陆”,妈呀!那是谁割好的红榆柳枝(一种灌木,油性很大,引火最好的柴禾,有一年发大水不知从哪里冲下来的这种灌木籽,由于那一大片盐碱地势低。所以那些籽就在盐碱地里蔓延、疯长,不收拾干净对庄稼不好,而且还很难除净)啊!摞的老高,像几座小山似的,我让弟弟守着小平车,兴奋地飞奔过去。四周瞅模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有,居然没主儿?乐的我简直快喊出声儿。随即用我的大长臂使劲往怀里搂,就是抱多了连路都看不清了呢!跌跌撞撞来回跑了十几趟,车上实在放不下了,拿出绳子捆绑好,拉起车就往家跑。弟弟在后边跟着,遇上小坡也能帮着推一把,姐弟俩摇摇晃晃的终于回家了。3.png

  母亲看着我俩拉回来那么多柴禾说:“呀 !这靠屁吹火(靠屁吹火是一句歇后语:意指不顶事。是指力量微弱,不起作用的意思)还真能搞回来这么多柴禾,厉害了哈我家愣女子,这养儿不吃十年闲饭,我家丫头也总算没吃十年闲饭那”。母亲转头又看见那么多红榆柳枝又是好一顿狠夸。

  哎!从小被母亲训惯了的我那经得住母亲这一顿神夸?第二天就又带着弟弟屁颠儿屁颠儿去拾柴禾去了,短短一个星期我们姐弟俩就把西窑窗户底摞满了柴禾,连窗玻璃还堵了半拉。看着够半年引火用的柴禾,心里那个美滋滋啊!想起早前在刘医生家住时经常因淘气被母亲呵斥的我,此时的感觉那是真的兴奋的心都要飞起来了呢!

  记得二年级的某一天放学后,看见拐刘医生家的对过儿巷子里,不知何因挤满了人。我回家撂下书包就颠儿过去了。原来是前街街口儿破大门院儿里那个叫小娥的女人跳井了,被村里治安组的人打捞了上来。我赶过去时,治安组的臭孩儿(人名)才刚刚把他身上的绳子和尸体解开放地上。只见那小娥身着蛋黄色的上衣只系的一粒扣子,雪白的胸口上几处紫红色的淤青,煞白的脸上也满是黑青,那是家暴后的悲惨印记。乌黑又湿漉漉的长发遮着半边脸,发紫的嘴唇下是一道没了血色的裂口,那双脚也是煞白煞白的,可能是在井底泡了一夜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点浮肿。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姣好的容颜,就那么香消玉殒了。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是早晨还有人在这里挑水回家来着,后来不知谁发现了井旁边的矮墙上用一块儿石头压着的一双鞋,那人惊恐地瞅井里,这才发现有人跳井了(听人说,跳井的人会把鞋放旁边用砖头石块儿等压着,就是为了告诉别人自己是自杀而不是她杀,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告诉别人找到她的家里人把她安葬了)。

  小娥是一个非常漂亮又贤惠的女人,我和她家二女儿是同学,之前见过几回她妈妈。小娥的男人每天从田里回来累了就会拿小娥出气,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三天两头儿打她,谁也劝不住,连治安组的人也没办法,周围人也习惯了看小娥逆来顺受的模样,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时在农村像小娥这样外村嫁过来的女人很多,出嫁后孩子多了娘家也就不方便常回去住了,如果嫁个好男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便是最好的归宿了。可是小娥的男人却是个性格怪异的人,一般不怎么与人打交道,成天黑着个脸,稍有一句话不顺心就会拳脚相加,直到打累了还吆喝着小娥麻溜爬起来给他做饭吃。长期以往被家暴折磨的小娥没有向任何人诉苦,就那样默默地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当我正挤在人堆里捎的看捎的听七嘴八舌的村民说着小娥的事时,被母亲一把揪住就往回拽,回去还挨了母亲一顿胖揍。

  母亲是最怕看尸体的,因小时候经历了姥爷与姥爷父母的过世,从1959年姥爷过世家里连着三年办丧事,最怕这些事情了。所以那天的母亲是鼓起勇气从人堆里把我薅回去的。

  后来才知道是刘医生家大儿子告我母亲说:快去把你家春儿叫回来吧!对过儿巷子口的井里打捞上人来了,我看见她钻进去了。这个多嘴的大哥真讨厌,但这个多嘴的大哥也是弟弟的干哥哥后来考上了北大,毕业后任教于汾阳中学。

  还有就是冬天时跟着刘医生家的三小子和巷子里的男孩子们一起去老墙根儿刮尿碱(是壁硝也叫芒硝)掺和上煤粉等搅和一起,再用泥巴捏个瓶子似的器物装上做土烟花(我们那儿叫做锅子火),过年时孩子们兴奋的就为了看那一瞬间的灿烂。

  为了做土烟花我经常把自己搞成大花脸回去,母亲就会好一顿数落,说我成天不像个女孩子,跟着一帮男孩子疯玩,一点都不像弟弟那么乖,那么省心……

  母亲看着我站柴禾边发愣,说:“还不回家,洗洗手上炕看书去,快开学了,把作业检查一下,整理整理上学的东西”。哎!高兴不过一会儿母亲又书归正传了。趁母亲不注意我把几根红薯放灶火烟道那儿烤上才洗手上炕的,反正我妈说我干活儿和贼一样不走空……

  这年的麦子快熟时,我家那头猪也快出槽了(快要杀卖了),看着长得变成一百五六十斤的这头猪就要被杀,我心里好难过,突然就觉得每天割草喂它一点都不累了。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家这头猪比别家的猪吃的好,我们剩下的啥也舍得给它吃,许是吃的好的原因它比较聪明。我们在院儿里乘凉时它就会呼呼的叫着在我们脚跟前呼哧一下仰着躺倒,然后再把四蹄撩起撒娇似的哼哼着,此时就等着我们给它挠痒痒了。

  我最爱逗它玩儿,拿块儿瓦片儿给它挠痒痒时它会发出古怪的哼哼声,一看就是很享受的样子,你要不停的挠它挠多久都不带起来,真是一头会享受的懒猪。等我给它把四个胳肢窝都捅咕挠舒服后,一拍它的屁股,它就知道今儿没戏了,又呼哧一声爬起来满院哼哼着溜达去了。惹得大黑狗都吃醋了,朝我撒娇似的汪汪汪叫着,顺毛儿摸半天才算过去这股劲儿了呢!

  麦子开镰的前几天,中午放学回家,一进院(我家院门离窑洞五六米远)门就看见我家炕沿上坐着个光头男人的背影,我小时候不喜欢与陌生人搭讪,看见陌生人就有一种胆怯感。我正在院门那儿徘徊时,弟弟和邻居家孩子也颠儿回来要拿铁环去巷口滚着玩儿。

  我拉着弟弟说:“嘘!等会儿,家里有外人”。

  弟弟说:“没有啊!我刚刚从家出来的”。

  我眼一瞟嘴一努说:“诺!你看,炕上坐着个光头男人”。

  弟弟正要说什么时母亲刚好出来去鸡窝收鸡蛋,看见我姐弟俩在院门那儿鬼鬼祟祟的不回家,扯着嗓子说:“你俩干啥,还有你,放了学不进门儿又寻思啥”?

  我压低嗓门儿问:“妈,家里谁在啊”?母亲朝着窗户里看了一眼,也知道我的毛病不爱和陌生人搭讪,随即噗嗤一笑说:“能有谁?你爸”。

  一听说是父亲回来了还理成光头,我那个好奇心简直了。三步并作两步就站在炕沿那儿瞅,父亲看着我看他是光头的那个表情,又咧嘴又眨巴眼的怪异模样儿,笑着说:“咋了?看着爸爸理个光头不适应吧”?此时的我都快憋出内伤了,随即哈哈哈笑着问:“爸、爸、爸、为啥呀?天儿热”?

  父亲无奈地说:“啥呀!还不是你孙叔叔,说他会理发,结果手一抖一推子就推出条火车道来,那没办法了啊!只能全部剃光了。米家庄那几个臭小子来316看见爸理成光头后,以为今年时兴光头呢!二锣头回村一说,差不多都理成光头了”。

  母亲手里拿着收回来的三个鸡蛋笑着说:“幸亏你爸头型圆乎儿,就二锣头那磕碜样儿,有头发还看着前后反骨奔楼头的,理成光头指不定多难看呢”!父亲哈哈哈地笑着说:“你可说对罗!确实像《西游记》小人儿书里的奔波儿灞、霸波尔奔一样”。哎!这两口子埋汰起人来步调一致的出奇呀!那笑声,妈呀!震的我耳鸣……

  父亲回来帮母亲收完麦子后的一个星期天,隔壁新邻居四元宝家二哥二元宝来了我家帮忙杀猪,那一声声撕裂的猪叫声听着让人心里难过的想哭。大黑狗可能感知同伴儿要被杀,也是冲着猪圈歇斯底里的叫着,仰头呜咽着,满院的鸡也乱飞跳着,整个巷子都能听见我家院子里的鸡飞狗叫猪嚎声。

  我与母亲和弟弟坐在家里炕沿儿上背对着院子一声不吭,弟弟是经常骑着这头猪玩的,小眼睛里满是泪水。母亲也看着想哭似的,这是我家养的第一头猪,真舍不得杀,但又不得不……哎!猪啊!猪啊!你别怪,你本是人间一道菜啊!

  因为是夏天,父亲还要急着带杀好的猪肉送去319铅矿食堂,说铅矿食堂给的肉价比罗城村每斤多三毛钱。中午时,那头和我们玩了一年的猪已被大卸八块了,看着猪头和猪下水在一个大铁盆里放着,突然又想起给它挠痒痒的情景,我强忍着泪,也没吃饭,拿着书去窑洞顶坐了一中午。

  下午,父亲骑车驮着两大扇猪肉走了,猪下水铅矿食堂不要就留下了(那时的猪下水不值钱),二元宝在我家吃过午饭就帮着把猪下水收拾干净,架起大锅煮了,爱吃肉的我突然就觉得肉不香了。

  母亲给左邻右舍都送了一点搭配好的猪下水后,又把剩下的让我给大姨和姥姥家送了些,最后留下的那点猪肝与猪头肉,记得我们娘儿三直至放坏也没有吃一口。还是后来听大姨说:“二宝啊!那肉可香了,就是毛儿没收拾干净,吃了感觉胸口毛毛扎扎的膈应”。母亲撇嘴说:“大姐,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财主肚里四两毛?能吃上肉了还嫌毛多,切”。大姨哈哈哈地笑着说:“是是是,你说的对”。

  猪圈没有空了几天母亲又买回来一头小猪仔,看着那头活蹦乱跳又吱吱乱叫的小猪仔,我苦笑着说:“你高兴啥?一年后又得挨一刀拿你变钱,看你再蹦跶”。

  暑假时,母亲嫌十只母鸡每天下的蛋也就三五颗供不上吃,又买了三十只刚出壳儿的小鸡,说那只黑母鸡早就不下蛋了,也说不定下野蛋(蛋下在别人家或野地里)了,反正入夏后就不见它下蛋了,也因土地下户后粮食足够吃,母亲这是要把养殖当回事了啊!4.png

  一天早饭时,母亲说的那只很久不下蛋的黑母鸡和平时不一样地咯咯咯叫着,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外面带回来十二只小鸡仔,高兴的母亲说:“啊呀!冤枉你了哈”!

  原来那只黑母鸡偷偷地在旁边没有住人的二拐拐(隔壁邻居绰号,天生跛脚,也叫二宝,偶尔过来收拾他家房子准备娶媳妇,左边邻居是四元宝,右边邻居是二拐拐)家院子的麦垛里下了一窝蛋,孵出来十二只小鸡。到了我家的家禽畜生咋都成“精”了?这下子满院都是鸡仔了,走路不看着点就怕踩着它们。只是,黑母鸡从来不带母亲买回来的那些小鸡仔们,若靠近它和它的鸡仔还会拼命地鹐那些买来的鸡仔,奇怪,它就知道那个是它的孩子?

  秋天时我四年级了,弟弟也上一年级了,母亲除了要照顾满院的“鸡飞狗跳”还要去田里摘回茬绿豆豆角,也叫小日子绿豆,就是收了麦子后种的绿豆。因是在满地的麦茬翻过后才种上的,所以叫回茬绿豆,比清明节前后种的绿豆粒儿小很多,但成熟期短,大日子绿豆成熟时小日子绿豆也就成熟了,就是没有大日子绿豆吃着绵香。

  绿豆不是一下子就都成熟了的,是最上面的先成熟,下面的还是嫩绿的,是一排接着一排成熟的,等到下面再没有结出的嫩豆角时基本就能拉秧了。拉秧回去后还要再检查看有没有漏网的豆角,也是个很繁琐的农作物。从出苗到间苗、锄苗、一排一排摘豆角直至拉秧,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的去田里劳作。不过两亩地的绿豆秧晒干后够一冬天引火用了,如果再种上高粱的话这一年就不用去拾柴禾了。

  我家这一年种了麦子、绿豆、高粱、棉花,反正那个秋天母亲忙的脚不沾地,经常是把饭做好放一边,等我们放了学回来自己再热着吃,直到晚上放学后还不见母亲回来,我就和弟弟随便吃一口剩饭写作业。

  黄昏时,我看着鸡都回了窝就把木板压好,怕晚上有黄鼠狼来吃鸡,猪食我不会搞,得等母亲回来搭配,只好拿一把粮食先把猪的嘴堵上,省的它趴着猪圈门哼哼个没完没了,三四个月大的猪仔最是不省心。数大黑狗乖了,饿不饿的也不叫喊,摇着尾巴前前后后追着我和弟弟玩儿。

  母亲不在家时,我和弟弟只要回了家就基本不出去了,除了做作业就是看电视,就连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都不放过。最欢喜的就是每个星期一的巴西电视连续剧《女奴》,看着伊佐拉的长卷发,还有那些贵族女人的蓬蓬裙,不仅可以看到异域风情和扣人心弦的故事,还可以通过《女奴》了解奴隶制时期巴西的历史与文化。 随着《女奴》的热播,剧中女主角伊佐拉也成为了当时一代中国观众心目中的女神。

  记得港剧《霍元甲》播出时我家还在刘医生家住,想看《霍元甲》还得去215队大姨家隔壁的肉肉家看,肉肉家妈妈是一个又矮又胖的河北女人,外号“大屁股”,“大屁股”阿姨不喜我们姐弟俩去她家看那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我们一去就拉着个脸,很难看,看了几次也就不去了。5.png

  自从我家搬了新房买了电视机后,很多电视剧就都能耳熟能详了,当我们还沉溺在中国功夫的激情中时,山西电视台每星期一播放的巴西电视剧《女奴》又占据了人们的视野,这一连串的文化输入,让村民们都疯了,学校里男生唱着《万里长城永不倒》,女生去学《女奴》里面“伊佐拉”的强调说普通话,我就是其中一个。

  我在学校里淘气归淘气,但字写的还不错,四年级时被选为板报委员,负责学校和班里的黑板报。又因为普通话比老师的方言普通话要标准,所以也是语文课上的领读。国庆节时,学校歌咏比赛我还是朗诵者。秋季运动会时又因为腿长被老师选上了长跑……

  那时的我已逐渐长成了一个阳光少女,同学们都以为我是城市户口,皮肤白净,穿着讲究,不会骂人,普通话标准,体育场上还是一个箭步如飞的运动员,还是一个敢冒险的假小子……

  同学们为啥都叫我假小子?还得从二年级时的一个课间操时间说起,那时我们已经搬到了新学校,我不知道为啥突发奇想就爬上了学校的旗杆,在旗杆顶端摸着那个旗杆梢上的圆球球玩儿,下面一群同学们在呐喊着! 

  李建萍老师看见后温柔地喊:“春儿,春儿,快下来,李老师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我一听,得意地出溜着就下来了。李老师看见我着地后,一脚就蹬在我屁股上大声喊:“谁让你上去的,你不知道那有多高?你不知道摔下来会没命?你不知道好多同学若跟着你这样会出事?你若掉下来我咋向你父母交代”?我当初还不以为然地嘟囔着:“我怎么可能掉下来”?还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李老师是真被我吓坏了,放了学后直接拉我回了家告知了我母亲我有多淘气,好嘛!又被母亲好一顿收拾。

  其实,从一年级开始我就一直是一个淘气的女生,每天尽干些老师不带见的事儿。和男生打架、爬旗杆儿、翻校门,经常被门房李大爷告状,母亲也拿我没办法,总说要是女儿像儿子那么安静,儿子像女儿那么跳脱该多好啊!

  父亲却从来舍不得训我,说比他小时候省心多了,瞧瞧!还是父亲懂我,最起码让我童年是快乐的,没有阴影的健康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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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八十年代初期的农村孩子们有的只是孩童们该有的活动,享受着岁月静好的时光。正月十一吃过早饭后,我拉着小平车带着弟弟准备去罗城村南的盐碱地里拾柴禾,姐弟两捡回了很多的不知谁割好的红榆柳枝。记得二年级的某一天放学后,看见香消玉殒的小娥,被母亲一把揪住就往回拽,回去还挨了母亲一顿胖揍。麦子快熟时,我家那头猪被杀了,惹得我和弟弟一阵的伤心,。过了几天,母亲买回来一头小猪仔,又买了三十只刚出壳儿的小鸡。自小淘气得我爬树,被李建萍老师一顿训,挨了几脚,又被母亲好一顿收拾。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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