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王阿姨早就张罗好了莫莉的住处，是在饭店附近的居民区里租的房子，同住的还有另外两个在店里当服务员的年轻姑娘。莫莉有点担心小乐乐会影响到别人，那两个姑娘却很喜欢小狗，一点都不嫌弃它。三个人相处的不错。

　　每天早上四点半就得去店里干活了，那时天上的星星还没下班呢。居民区里户户都黑着灯，静逸得只能听见自己踟躇的脚步声。马路边倒是被路灯照得雪亮，但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隔许久才会偶尔有一辆汽车从路上经过。店门开了没多一会儿，附近的做早餐生意的饭店也陆续开了门，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做早餐生意的人好辛苦啊，终日披星戴月地干活。一天、两天起这么早也许还能坚持，天天都这样干，怕是谁都会受不了呢。

　　莫莉因为是学做面食，而面食又多半是早餐吃的，所以她不得不起早。那两个当服务员的姑娘却可以九点钟去上班，当然她们下班也晚。莫莉忙过早餐时间，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不过王大爷临走时嘱咐她，要多跟着人家学学，不能光是学面食，这饭店里的什么都可以学。炒菜啦，配菜啦，进货出货，啥都得去留心。要是也想开个饭店，那自己就得是个全面手才行。

　　莫莉在王阿姨的店里一干就是半年多，平日里一边学手艺一边做帮工，干的很顺心。这期间做饼、做馍、包子饺子油条馅饼，等等不一而足，通通学了个遍，连带着把开饭店的流程也了解了个大概。这期间妈妈和嫂子知道了她的事儿，都表示赞成。“学这个好，以后自己开个小店也好，出去打工也好，挣不挣钱的先不说，起码自己吃饭的问题解决了。”老妈的话一说出来，就让人听了泄气。听她的意思，莫莉是个连自己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的人呢。

　　“你都会做油条了？那赶明儿我得跟你学学，我最爱吃油条了。”嫂子也乐不可支。

　　“要想开店，必得雇人。你一个人可开不了店。去了房租钱，雇人钱，你还能剩下啥了？”哥哥莫毅可没那么乐观。他知道如今遍地都是开饭店的，可真正能挣钱的却没有几家。尤其是做包子油条之类生意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你没有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是根本吸引不来顾客的。谁会没事儿时特为巴巴地跑去饭店里吃那点家常饭菜？

　　最开始时三心二意的莫莉，没多久就喜欢上干这个活计了。王大爷说的对，啥工作都有技术和技巧，别看做面食这个工作不起眼，技术含量也不低，要想干好也不容易。你看人家王阿姨只要伸手去摸一把面团，就立刻知道这面发、醒、揉的好不好，到不到火候。这家店虽然不是王阿姨的，可她在店里是说一不二的二把手。莫莉刚来时就看走了眼，误把她当做是这家店的老板了。王阿姨是店里的总指挥，她只需要支个嘴指挥大家干活就行，她本人很少亲力亲为地干活。

　　莫莉这一边正在经历着脱胎换骨的蜕变，那一边罗煜迎来了自己小女儿的诞生。不可不为人生的一大得意事儿。当护士把小小的婴儿抱出来时，罗煜激动得是满眼泪花，可当他看清楚婴儿的小脸蛋时，他又立刻感到好失望。这孩子咋这么瘦呢？一打眼下估计肯定不超过三斤重，应该是个极低体重儿。这让他不太满意。当初涵涵出生时是顶着一张大圆脸出来见他爸爸的，涵涵长的那叫一个粉白鲜艳、大气轩昂，看着就喜庆。这个女孩儿的脸却抽抽巴巴的，五官现在还看不出来好不好看，皮肤却是真难看，活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干巴老头的皮肤。本以为孙艳霞那么漂亮的一个人，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漂亮呢，谁知道却……

　　那孙艳霞生来爱美，一直坚持节食，吃饭总是吃个五、六分饱。人家讲吃饭要吃七分饱，她从来都不肯多吃一口，即使怀孕了也不肯正常吃饭。她自己倒是美丽了，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营养跟不上了。

　　“这孩子咋这么瘦啊？”李婉华也觉得这个孙女和自己预期的相差太远，她也是一脸的失望。孙艳霞的家人当时也在场，大家都等在产房外翘首企盼地等待着，可大家一见到孩子就都不太高兴了。连孙艳霞的妈妈都禁不住暗自嘀咕“这孩子长的像谁呢？”

　　如果仅仅是瘦弱、看上去不健康还有情可原，可这孩子却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连自主呼吸都没有，一生下来就被放进保温箱里插着鼻管和各种仪器，用以维持她的心跳和呼吸。

　　李婉华在医院里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借口要回去接孙子放学和给老头做饭走了。从孙女出了产房起，她就一直在跟大夫沟通，了解孙女的身体状况，得知这孩子患有心脏病，她立刻就泄了气。还以为自己家今天终于儿女双全了呢，谁知道老天却给他们家送来了一个病孩子，以后光给这孩子治病就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呢。

　　听大夫说这是母亲在怀孕时营养不良造成的，李婉华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那个孙艳霞吃饭就像吃猫食似的，一顿饭连小半碗米饭都吃不下，哪里有莫莉好啊，人家莫莉哪顿饭都能吃掉最少两大碗米饭。孙艳霞还娇气得不得了，成天什么活都不干，横草不动，竖草不拿的。自打怀孕后更是娇贵了，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了。再看看憨厚的莫莉，啥说道也没有，叫干啥就干啥……李婉华这个时候知道拿莫莉的朴实和孙艳霞的矫情相比了，她早干啥去了？她不是就喜欢聪明伶俐会来事儿的女人吗？现在又反过来觉得还是老实人好了。呵呵。

　　回到家来，看着健康活泼的涵涵，李婉华又不由得在涵涵的脸上去找莫莉的影子。“唉，要是莫莉还能回来就好了。”

　　罗煜在医院里伺候刚刚生产的孙艳霞竟忙得焦头烂额。人家的产妇出了产房都因为疲倦而呼呼大睡，孙艳霞却清醒得很，一直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唤，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难受，还一次次地要求大夫给她打止痛针，大夫却希望她能忍一忍就过去了，相信第二天就不会太疼了。可她就是不能忍受，总是没完没了地叫唤着。幸好他们住的是单人病房，否则得叨扰得别人也不得消停。

　　一整夜，罗煜合上眼睡觉的时间大概都不足半个小时，把他折腾得头发都要掉了。他记得上次莫莉生孩子时，好像也没有这么多事儿呀？他几乎没觉得怎么样，就把那件事应付过去了。现在咋这么难呢？

　　“妈，你能来替替我吗？我都要困死了，我得回家睡一觉。”罗煜给他妈妈打电话央求着。

　　“你咋不求你丈母娘来替你？我难道是闲人吗？我得伺候你爸爸，还有涵涵，我哪儿来的时间去医院？”

　　“我丈母娘有事儿来不了。”

　　“有什么事儿比自己的亲闺女生孩子还重要吗？哪儿有这样当妈的？她都不心疼自己的闺女，我操的什么心？”

　　“妈，你就不心疼你儿子吗？我都熬了一宿了，再熬下去，我就得迷糊过去了。”罗煜大声打着哈欠。

　　“哼！”李婉华气哼哼地关了电话，穿上衣服就去了医院。罗煜看见老妈来了，立刻像被解脱了似的，撒丫子就跑了。

　　有李婉华在，孙艳霞叫唤的次数少了许多，事儿也少了许多，不再一次一次、一趟一趟地折腾人了。毕竟跟婆婆之间隔着好几层，跟人家在一起没办法任性妄为，有不高兴的地方也得忍着。

　　李婉华在空档时又跑去找医生，专为打听孙女的病。医生的专业术语她记不住，就听见医生说这孩子将来得做手术，不然生存的几率不大。还说看病的钱至少得花上十万、二十万的。这些话让李婉华一口老血差点涌上来。其实人家医生可没把钱数说多了，为了安抚焦虑的家人，医生说的数目连治疗费用的一半都不到呢。饶是这么样，李婉华还是闹心得抓心挠肝的。回到病房来，她看着哼哼唧唧的孙艳霞就没好气。

　　“我就说你吃饭吃的太少，还太挑食。这儿也不吃，那也不吃的，看看结果怎么样？孩子都被你折腾成心脏病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什么？心脏病？”孙艳霞这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心脏病，罗煜一直没告诉她实情。她瞪着老婆婆半天没说话。“她怎么能得上这个病的呀？”要不说孙艳霞就是娇媚动人，她一瞬间就掉落出来的眼泪，把李婉华看得都有点心疼了。

　　“还不是你为了美，不正经吃饭造成的？你呀，你呀，都是当妈的人了，美不美的又能怎样啊？好不好看的都是给别人看的，你自己能得着啥？那孩子的健康才是最主要的。哪儿有怀孕的时候还怕丑的？你看哪个女人会像你这么做？”李婉华第一次对孙艳霞说话这么毫不客气，训斥得孙艳霞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