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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想事成

作者: 修蝉 点击:270 发表:2023-06-20 02:54:47 闪星:3

  “二宝,二宝,瞅瞅这没出息的样子,你倒是说说你的想法啊”?大姨无奈地撇嘴看着母亲,母亲还是没有吭声,独自思忖着未来。“若与他结成夫妻,一来,他现在是军人,嘿嘿,非常满意;二来,部队上锻炼这几年他应该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有……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不能提干复原回来了,也实在安排不了工作的情况下,那也没关系,他不是会做鞋吗?以后开一个鞋铺不也饿不着吗?也算是个有手艺的人嘛!再说,我也有勤劳的双手,他主外我主内,一副其乐融融、夫唱妇随的画面被母亲勾勒出来了。

  大姨再次大声说:“二宝,二宝,别傻乐了,瞅你那没羞没臊的样儿吧”!母亲怔了一下,急忙答道:“行,听姐的”。母亲答非所问的回答着。“什么听我的,我是我问你愿意不”?大姨嗔怒道。

  看着平时只会拿着锄头和男人们挥汗如雨的二妹,这个从自己出嫁后没几年就挑起全家重担的二妹,虽然比自己矮半头,字儿也认不太全,不过干啥也主意很坚定。二妹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了,反正弟弟与小妹也都不小了,是他们该接力的时候了,大姨看母亲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心疼又心酸地笑着摇了摇头……

  大姨把表哥表姐都安排吃过饭后连碗都没洗,冲着母亲说:“走,回家,和妈说去”。

  姐妹俩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在暮春的田间。回姥姥家得路过生产队的一大片无边的麦田,绿油油,清爽爽,活脱脱,笑朗朗,清风吹来,阵阵清香……

  那时山西地质局215勘探队就坐落在罗城村西307国道旁,大姨父是地质队化验室工程师,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厚厚的嘴唇,总是面带笑容可亲的很,在215地质队一说韩乃文没有不知道的。

  大姨父人缘特别好,也是当初为数不多的高材生,还写的一手潇洒的毛笔字。每逢过年时请大姨父写对联的一进腊月就开始排队了。 

  小时候记得近年关那个月,大姨父每逢星期天就去姥姥家院儿里,摆起八仙桌,搓着冻的通红的手,用磨的泛白的镰刀片儿割着大红纸,每张大红纸都被大姨父充分利用,不浪费任何一块儿。写完对联剩下的零零碎碎红纸片儿也要割成方方正正,写成很多小福字儿让大家贴米缸、面缸或水缸上取个吉庆,满院的墨香伴着袅袅炊烟飘得很远很远……

  大姨父对姥姥相当孝敬,对妈妈和舅舅小姨他们更是和对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一样,某些时候比大姨还要操心姥姥家的事情,最值得我们后辈尊敬的是姥姥的命是大姨父救回来的。

  姥姥五十岁那年,因为经期感冒未及时治疗,又下地干农活抬重物,结果导致下体大出血,几近病危需要输血。巧的是大姨父刚好是O型血,800CC鲜血一次性缓缓输送到姥姥身体里,姥姥得救了,大姨父的左胳膊从此落下了残疾,就像周恩来总理那样总是弯曲着……

  姥姥感慨说,这样舍命救母的事情,以前只在古代24孝故事里听说过,没想到新社会发生在咱们家了,共产党培养的新青年真的不一样……

  话说回来,姐妹俩不知道大姨父远远的在后面跟着她俩,其实她俩的话大姨父早就听见了,这是李家的大事,岂有不参与之理?大姨父跟同事说下午有点事出去一下,就尾随姐妹俩回姥姥家了。

  姥姥正在厨房洗碗,嘴里还念叨着:这死丫头,去了她姐家是吃饭了没有呀 ! 念叨归念叨,姥姥还是把做好的大杂面儿面条给母亲放在厨房灶火旁用盆儿扣好留着呢 ! 舅舅与小姨吃过饭后午睡去了,两边邻居也静悄悄的。

  大姨与母亲同时出现在姥姥面前,两个人还面带复杂的窃喜与放飞的愉悦表情,接着大姨父也跟过来微笑着。姥姥疑惑地看着这仨人说:“你们这是咋了?捡着钱了还是吃了蜜了”?大姨父说:“妈,我来说,咱家二宝有对象了,还是军人,这不,回来征求您的意见来了嘛”!

  姥姥摘下围裙对母亲说:“先吃饭,不然晚上就坨的更不能吃了,瞅你那样儿就是没吃饭”。母亲低头抿嘴一笑说:“哦”。姥姥泡了一大壶高沫儿和大姨大姨父坐廊前。接着姥姥说:“说吧 ! 看你们一个个儿的,哪个村儿的?多大了?父母干啥的?姊妹多少”?大姨和大姨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摇了摇头。姥姥说:“合着你们啥都不知道啊”?三个人又开始研究母亲的那封信,信里的人是个啥样子,罗城村都有什么亲戚等等。

  母亲当年21岁也该到婚嫁的年龄了,姥姥也喜欢报效祖国的军人,就论军人这一个条件就足够了,三人欢快地大声研讨着,就怕邻居听不到似的。大姨父说:“我们先给福生同志回一封信,就说我们同意,哦 ! 对了,以二宝的口吻,然后问一下他能不能请探亲假回来一趟,最起码简单的仪式要有一个,关键还得把结婚证领了呀”!大姨看着大姨父,微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姥姥看着大女儿大女婿笑着说:“行,小韩,就依你们的,妈需要准备啥的话再问问周围邻居”。事情就这么简单愉快的决定了,最主要父亲的照片也为自己加分儿不少。唯一担心的就是听说二姑二姑父在村里很是不“寻常”,怕母亲以后不好相与,好在姥姥知道母亲的性格,放那里都是硬茬儿。

  母亲毫无食欲地吃着那碗坨了的面,双颊绯红地听着姥姥与大姨大姨父的谈话,心早就不知飞哪儿了……

  崭新的人生要开启了,母亲是满心期待的,这么些年田间地头的苦累生活,终于可以给自己的生活撒把糖了。想着周围姐妹们嫁的本村小伙儿,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双出双入,回来还得操持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和母亲同龄的小姐妹们有的已经两个孩子了,每天鸡飞狗跳的日子。母亲去了串个门儿还得给看半天孩子呢 ! 时不时还得听着婆婆的唠叨,母亲长长的为她们叹了口气,暗自庆幸父亲是孤儿,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摩擦。心里暗暗发誓:我……李二宝,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儿来,绝不过那样平庸的生活……

  大姨父帮着母亲写了一份很诚恳的回信,大概意思就是:我同意你的请求,如果有可能烦请你请探亲假回来商讨此事,毕竟这么多年未见,彼此还需进一步了解,如确实感觉合得来再进行下一步事宜,毕竟这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

  半个月后,父亲盼来了母亲的回信,看着信封上李玉萍三个字激动的不知所以,看了内容后更是兴奋的连站岗都乐的合不拢嘴。一旁战士悄悄问:“班长,你……喝蜜啦”!“嘘 ! 比蜜甜”! 父亲压低嗓子回答。

  下岗后,父亲却辗转难眠,半夜,父亲偷偷数着自己攒了三年多的津贴,一共236元,在当初那是一笔巨款(当初部队每个月六块钱津贴)。父亲决定把这些钱汇给二姑,让她给操办婚礼必需品,毕竟二姑算家长又和母亲一个村里干啥都方便,然后请假回老家……想着想着父亲欣慰地睡着了。

  第二天父亲就打了探亲报告,把钱给二姑汇起,由于父亲在部队三年多从未探过亲,表现突出,一起参军的战士里父亲年龄最大,早就到了结婚年龄了,上级很快批准了父亲的探亲假。

  由于钱都寄给二姑了,手里就剩下路费和二十几元生活费了,父亲买了三盒点心,一盒给大姑,一盒给二姑,一盒去姥姥家提亲。这个事情多年后母亲一提起来就很委屈又嗔怪地说:“你爸很抠门儿,一盒点心就娶了你妈这个花容月貌又勤俭持家还吃苦耐劳的老婆”。说完还和我们打趣着继续埋汰父亲的糗事,父亲总是在一旁得意的窃笑着,呵呵!这俩老顽童啊!

  绿皮火车咯哒咯哒的载着父亲的喜悦心情进入了省城太原站,又辗转坐客车颠簸了三个多个小时,终于回到了那个住着齐肩麻花辫姑娘的罗城村,也是自己割舍不断的第二故乡。

  下了车走不远就是二姑家,进了院门,父亲满心欢喜地喊着:“二姐,二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二姑慢吞吞地挑起竹门帘儿出来了,却站在房檐下不敢看父亲。父亲奔过去说:“怎么了二姐,出啥事了”?二姑把父亲拖回西屋哭哭啼啼地说:“三小,你的钱二姐都花了,孩子们太多(二姑有六个孩子,那时已经五个了,最小的丫头和我同岁)实在住不下了,你二姐夫想着在院西盖几间平房,那不,材料都买回来了”。二姑与二姑父的自私到我记事起一直在算计着他们的弟弟。父亲这下傻眼了,那是全部积蓄啊!那怕给留一半儿也行啊!

  第二天,父亲带着那盒油纸包着的点心和忐忑不安的心情独自去了姥姥家。父亲提前托了一个年长者去了姥姥家,算是临时找的媒人吧!姥姥这边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一顿面食还是要有的,再配上清炒土豆丝,葱花炒鸡蛋,醋溜白,还有一盘花生米已经是一顿很丰盛的午餐了。

  母亲那天没有出工,洗的干干净净的蓝白条纹短袖衬衣配了一条灰裤子,显得比平常文静了很多 ,母亲不擅长做饭,倒是把家收拾的窗明几净的。姥姥的公公婆婆原来是大地主,所以住房还是不错的,三间老式窑洞,冬暖夏凉,里面陈设也很讲究。中间窑洞前面是会客厅,后面有木雕隔断,隔断后面一半儿陈放米面等杂物一半儿供奉祖先,东边窑洞是姥姥和妈妈还有小姨住,西边是舅舅独自居住。姥姥住的那间窑洞靠窗户是大火炕,火炕靠墙摆着一组炕柜儿,用来放被子与衣物,墙围都是油漆彩画的各种图案,最里面摆着一张条几,条几上有一对特别漂亮的彩瓷圆口方身掸瓶,掸瓶上是手绘仕女图……

  我从小就喜欢那对掸瓶,和姥姥约好等我长大上班后,用第一个月的工资换那对掸瓶。姥姥答应的很爽快,说:“好,姥姥等我们春儿赚钱来孝敬姥姥,不用换,姥姥给你留着”。可惜……后来被舅舅卖掉了,没来得及等我长大赚了钱去换,哎!

  姥姥家看着是三进院,但南亭什么的在破四旧时都拆了,整个院子看上去很深很空旷,院子里的桃树挂满了桃子。邻居家也都知道今儿李家二女婿第一次登门,东房任大娘与西房赵婶儿都假装在房檐下纳鞋底。

  大姨大姨父在上房晾台小方桌上泡好了高沫儿先招待那位长者,表哥表姐和院子里领居家孩子们追逐着笑着玩闹,舅舅和小姨躲在西窑窗户上偷瞄等着,姥姥在厨房忙碌着饭菜。

  此刻,母亲一个人在东窑炕上装模作样的绣门帘儿,平复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情……

  不一会儿,一身绿色军装,满脸朝气蓬勃的父亲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大姨大姨父立马迎了上去,大姨父是晋南人,说着晋南普通话邀父亲坐下来先喝茶,姥姥从厨房出来打了个招呼又忙碌去了。那位年长者向大姨递了个眼色说:“彩萍,把玉萍叫出来吧”!大姨欢快地起身去了东窑,只见平时大大咧咧干活儿不输男儿的母亲,低着头摆弄着柳条筐里的彩线,脸也微红了。大姨悄声说:“二宝,出去吧!来了”。母亲低声说:“我知道,听见了,走……就走”。随即母亲轻轻跳下炕,跟着大姨出来了。 

  父亲正坐着喝茶,猛抬头刚好撞见母亲正微倾着头瞟着父亲的领章,这一对眼儿两个人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父亲这些年通过部队的锻炼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看见母亲后目光也不在躲躲闪闪了,比以前沉稳了很多,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般洒脱。在那个年代像父亲母亲这样的情况属于自由恋爱,也是很超前的了,只不过得找个长者和姥姥沟通一下双方意见比较合理。

  那天,父亲没有透露钱的事情,大家很愉快地吃着姥姥做的西红柿卤浇三色面擦尖(山西面食的一种。三色,意思是三种面和一起,白面、高粱面、绿豆面,在当初只有待客时才舍得这样做),四个素菜已经是很好了,在那时平常吃饭都没有菜的,一般都是炒一个拌面卤,平常大家都是高粱面掺榆树皮磨得粉做的各种面食,掺了榆树皮粉的高粱面下锅煮就不会成了糊状,因为榆树皮粘性很大,可以随意做成各种形状的面食。比如,剔尖、擦尖、抿尖或者放上葱花蒸成烫面蒸卷儿,就着老咸菜疙瘩也吃的很是香美。如果谁家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或者白面面条那就和过年一样幸福了,一般白面都是拿来过节用的。

  从那天起,父母就算是重新认识了,每天父亲带着母亲在村里比较偏僻的街上遛弯,说着彼此这些年的境遇和有趣的事。母亲说:“别看你爸平时挺能说又开朗,当初走在街上连手都不敢牵我的,只有前后左右看着没人时,用三根手指勾勾我的手,就算是及大胆的举动了”。母亲描述的那个画面我却觉得很美,很美……

  夕阳西下,穿着军装的父亲带着自己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姑娘走在余晖里,他们的背影拉的好长,好长……那个扛过枪,打过靶,修过河堤,种过田的坚强的姑娘,终于要成为自己的爱人了,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心想事成。

  半个月后,父亲与母亲去镇上办理了结婚证,这时父亲才和母亲坦白攒的钱都被他二姐扣下挪用了,所以在村里就不办酒席了,对外就说假期到了。母亲想了想轻轻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以后我们自己用双手再赚,只是我得和你约法三章”。

  如释重负的父亲激动地说:“你说,你说,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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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征求了母亲的意见后,大姨带着母亲回家与姥姥商议,大姨父也尾随姐妹俩回姥姥家了。姥姥和大姨大姨父坐廊前开始研究母亲的婚事,大姨父帮着母亲写了一份很诚恳的信。父亲盼来了母亲的回信后,将自己攒了三年多的津贴236元汇给二姑,让她给操办婚礼必需品,踏上了探亲路。父亲带着那盒油纸包着的点心和忐忑不安的心情独自去了姥姥家。不知母亲与父亲的约法三章会是什么: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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