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十六 魏子明同舅舅剑拔弩张
滨口市三十万吨原油码头建成后,已投入使用。依码头而建是漫山遍野的一个个巨大的储油罐及纵横交错的输油管线。这里被征占后,秦洛丹原来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渔村已经看不出什么迹象,就像从地球上被抹平了消失了一样,离人们的记忆越来越远。似乎只有谈及那次被补偿的心惊肉跳的经历,那一夜暴富的传奇,才能勾起人们津津有味的话题。
原油码头共有十个泊位。每一天,天南海北的原油船都会先从海面远处像个小黑点渐渐显身成庞然大物来这里靠泊卸油。针对原油船舶,为了防止油污污染海面,海事局有特殊规定,每次靠港都需要围油栏布控,也就是有几首小艇拖着围油栏将油船围绕起来,同时船东交纳该项作业费用。这项费用对每个船东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可对作业单位来说,日积月累,一年下来,竟是几百万之巨。目前,滨口市有资质做这个活儿的公司,只有季世炎的港服公司和后来的鑫光公司,别人眼红没用,没有海事局批准的残油水回收资质,是靠不上这个边的。
谁也没想到。入夏以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溢油事故让他们两家公司大获回报,而且都应接不暇忙不过来。在溢油事故这件事上,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事情的发生没有任何征兆。当时,一艘靠泊的国外油轮已暂停卸油,可是现场人员违章作业,继续向输油管道中注入含有强氧化剂的原油脱硫剂,造成化学泄漏,突然闪爆,火光冲天而起,引发管线内原油起火,进而燃着储油罐,滚滚原油顺着地下管沟流入大海。
警报长鸣,大火熊熊燃烧,漫天的硝烟四处弥散,空气中到处充溢着呛人的黑色颗粒,灰蓝色的海面上,条条黑色的油污带纵横交错,情况万分紧急。
消防、公安、海事、环保等部门立即启动应急机制,同时全民动员,彻夜抢险。港服公司和鑫光公司,作为溢油防污染单位,自然责无旁贷,启动全部船只和人员,全力配合国家打捞局,在海面上清理油污带。
季世炎、洪力世及秦洛丹与魏子明,没人经历过这种事情,至于事后的国家赔偿更不知从何谈起。季世炎做为国企,不干也得干,至于洪力世,一没有船没有物资,二是心里没底。则闪闪躲躲,静观其变,任由魏子明他们往前冲。魏子明和秦洛丹没想这么多,始终在抢险第一线,油污遍身,皮肤红肿,两人忙得心力憔悴,最后嗓子都被油气熏哑了。
事后。政府果真要补偿了,开始登记各单位所用物资、船舶、人员、车辆及受损害等情况。核实过后,只等各单位出具发票,就可领钱了。秦洛丹、魏子明这一块,算下来,补偿款是900多万。到了这一步,洪力世的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临秋末晚,事情却出了岔头。洪力世迟迟不给出具发票。秦洛丹找他问,洪力世说发票没有了,得到税务局买。再问,不是忙得抽不开身就是税务人员不在单位。有意无意地推托。拖到最后。海事局都开始催促了,让他们赶快把发票开了,把钱领了,超期就不管了,奇了怪了,真有这样事,给钱都不着急要!秦洛丹感到了蹊跷,气得鼓鼓的,自己帮着办的资质,又是自己人干的活,看人挣钱眼红怎的?想要钱,就明说,这不成心刁难人吗?依她的脾气,再去问,恐怕要跟洪力世吵起来,不知怎样收场,就让魏子明去问。魏子明去了加油站,趁着洪力世一抽身的功夫,问了薛竹发票的事,薛竹大睁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魏子明只好硬着头皮去问洪力世,洪力世只是阴着脸不放声。魏子明真是急了,这算什么事?洪力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要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穷不拉几的魏子明了,他已经有些敢于和洪力世直接对话了。
别绕了,你为什么不给开发票呢。魏子明不耐烦道。
你说开就开了,增值税,所得税,消费税,营业税,车辆使用税这一块一块,你说留多少税钱,你能说明白吗?你给我滚,滚!洪力世突然暴怒,手指着大门口。
场面一时惊骇。在场的人都被洪力世的暴怒震住了。
腾地一下。魏子明大脑的血管都要崩裂了,他僵在那里,一时苍白无力。好一会,魏子明才回过神来,他心里透明白,溢油防污染,属半公益型,谈不上增殖税和所得税,只有点营业税,否则,名不符实,不成诈骗了吗。可是洪力世偏这样说,这不成明抢了吗?看洪力世的意思,是非要狠狠宰一刀,原来如此。
沉默。不是沉默中爆发,就得在沉默中忍受。过往的所有羞辱和愤恨都一时涌上魏子明的心头,他真想冲上前去,将洪力世撕得粉碎。可是眼下真是闹翻了,发票开不出来,钱瞎了,找谁诉苦去。
魏子明不知自己怎样从加油站走出去,浑身一点劲都没有。跟胡搅蛮缠的洪力世打交道,真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自己有钱没钱都得让他羞辱,他简直窝心透了,真是再也不想看见洪力世那张嘴脸了。
这时,魏子明的手机响了,是薛竹打来的。一接听。薛竹说有话想跟他说,一句话两名话又说不清。两人就约了一间咖啡屋见面。
原来。薛竹早看不惯洪力世对他外甥夫妻俩的各种行径。在加油站里,除了保洁费、洗手费、取暖费等诸种杂费几乎都让魏子明夫妻俩摊了,连自己的工资也让他们两口子摊一多半,美其名日,你薛竹是我的员工,要兼顾给他们开发票,自然要由他们出钱,但是实际没给她涨一分钱,还经常以各种理由克扣工资。洪老板反倒在秦洛丹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洪力世为了多赚销售差价,以次充好,拿+4号燃料油调0号柴油,进项发票和销项发票不符,被税务局罚了款,也要让他们担一些,狡称是因为他们销售量大,引起了税务部门的注意,真是信口雌黄。秦洛丹和魏子明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不愿跟他这个舅舅较真。这一切,薛竹都看在眼里,洪力世实在太过分了,就像嗜血的蝎子咀着人就不松口。最为过分的是这次溢油抢险,他怕给政府白干,不沾边。这回政府给钱他靠不上边,就想从发票上做文章,狠狠宰一笔,先前对秦洛丹说的话都是子虚乌有,还告诫她说,薛竹,你不许多说话, 拖到最后一天,如果他们还不妥协,你就去代领,把钱给我,回头我跟秦洛丹结算。按理说,投其门,保其主,薛竹知道端谁的饭碗就应该帮谁说话,可是洪力世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真后悔自己当初怎么被他蒙蔽跳槽到这里,许诺的条件变着法子不想兑现,薛竹算是看透了,跟着他干终不会有太大出息。她要把他的伎俩告知魏子明,她再也不想忍了,大不了一走了之。
在咖啡屋。乍听完薛竹的话,魏子明一言不发,愣愣坐着。洪力世是个怎样的人,不用薛竹讲,他心里也明白,只是没想到他这回如此过分,是不是疯了,想想刚才的情景,他就也些不寒而栗。
两个人在这里说着话,谁也没想到秦洛丹正气冲冲地向这里赶来。私人侦探早把魏子明的行踪告知秦洛丹。秦洛丹本来就窝着心在等着魏子明的回信,听到魏子明和一个小姑娘去泡吧,气就不打一出来了,事情都这样了,他还有这份心思,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秦洛丹挟着风一把拽开门,看见薛竹,一怔。随即嘴角起了讥诮。呵,我道是谁呢,原来你呀,你们俩何时搞上了,在老娘眼皮底下打滑哧溜,真是上眼药呵。
薛竹也是一愣。立刻站起来,正色道,秦姐,你想多了。我来——
少来这一套。秦洛丹一挥手打断她。我不听解释,一男一女在一起,还有好勾当,说给谁谁信呢?
魏子明也站起来。没有好脸色。你又闹什么,你别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闹?你看你成天都在干什么?不是成天彪写就想着泡情人,真是蔫吧人熊瞎子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还有你,薛竹,你成天一本正的,没想到倒勾引起我老公来了,你看他有钱怎的,我告诉你,我跟这姓魏的就是离了,你也一分拿不着,你别得瑟,你不信,咱去找洪力世评理去。
你——你真是不识好人心,随你,我没必要跟你这样的人掰拆。薛竹柳眉倒竖,转身就走。
你,你别走。秦洛丹要拦。薛竹甩开她,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魏子明面色苍白,眼前的一幕,与上回跟邱达、季思怡在一起时惊人的相似,他觉得秦洛丹真是可憎极了,简直是鬼魅附体,怎么抖落也抖落不掉,简直闹死了。他猛然醒悟到,秦洛丹是在跟踪他,一股无名之火腾地而起。
你在跟踪我?!他对秦洛丹怒目而视。
跟踪你怎了?你是个省油灯吗?你是个让人放心的主吗?秦洛丹毫不示弱。
你——魏子明手指着她,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我像你吗?你别以为我比你大就不会玩?我玩起来比你花花?不信走着瞅,你还有脸了?你倒说说,让你来问发票的事,你却在这胡搞,你还有点正形的吗?秦洛丹喊着,根本不怵魏子明。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唠发票的事,你知道我那个倒霉的舅舅要干什么吗?薛竹好心来告诉我,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埋汰人,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一听魏子明这么说,秦洛丹一时语塞,面露些许怯色。
你别糊弄我了?她告诉你什么了?秦洛丹转而又嘴硬起来。
你知道吗?洪力世要拿税来压我们,他要扣我们一半钱,他要我滚。魏子明吼道。
秦洛丹吃惊地大张着嘴巴,仿佛被雷击了一下,呃呃,张着嘴像晒在海滩上的鱼一张一合喘着粗气,等到回过神来,一拍腿,带着哭腔,挨千杀的,真不要他妈脸了,都是你这个窝囊废,不像个爷们,挺不起来,让他当软柿子掐咕,我跟着你,倒八辈霉了,净找气受了,你们家人怎么都这样啊!不行,我们找他说理去!他怎么来的资质他不清楚?他都干什么活了,他不知道?他平时占我们的还不够啊?他起头帮我们的情分早还上了,难道一辈子都要欠他的,他都凭什么呀!
受洪力世的气不够,还凭空要让秦洛丹白白连损带骂,魏子明就像风匣里两头受气的耗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现实的悲凉像一把利刃剜着他的心,却滴不出一滴血来。
(未完待续)
【编者按】在参与一场突如其来的溢油事故中魏子明夫妻可以得到900万的赔偿金,这让视钱如命的魏子明舅舅洪力世暴露出贪婪、狡诈的本性。好心的薛竹给魏子明报信,被秦洛丹当成抓奸现场而大闹,得知秦洛丹一直暗中派人监视自己,魏子明更加厌恶。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往后的路还能走多远?期待下文。编辑: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