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小学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让人听着悦耳。张小兰在台前村担任民办教师，不知不觉两年多了。她对教师这个工作非常爱惜，她觉得教师是受人尊敬的一种职业，所以对工作非常认真。

　　她不但课程教得好，还特别爱护学生。有一次一个叫李金锁的二年级小男生，他偷偷用树枝叉和气门嘴上的气门芯，做了一个弹弓。在课间活动时他跑出校外玩弹弓，不小心打碎了一户人家的窗玻璃。

　　这下可惹了大祸，人家一路追来直追到学校里。小孩跑进教室不敢出来了，可巧这个小孩正好是小兰班里的。那家人追进教室要打李金锁这孩子。

　　小兰不知怎么回事，赶紧过来问，那人名叫王镇海，只见他生气地说：“我家的窗户上刚刚安上新玻璃，他一下给我打坏了两块，你说气人不气人，我非得揍这小子不行。”说着就在教室找小孩藏的地方。

　　小兰上前说：“你如果确定是他打坏的，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但是你不能打人。”

　　“这小子这么坏，就该揍。”

　　“那不行，有事说事，有理说理，他是我的学生，有什么事我来处理，我绝不允许你在我面前打我的学生。”

　　“那他打坏我的窗玻璃不该揍吗，不然怎么办？”

　　“我说过了，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

　　“赔钱，他家穷的连买盐的钱都没有，哪来的钱赔啊！”

　　“他赔不了我赔，保证不让你受损失。”

　　“你赔，哪里学生犯了错能让老师赔的，那不合适啊！”

　　“怎么不合适，学生犯了错就是老师的错，是我没把学生教好，他才犯的错。”

　　“这，这……”

　　“没事，你说吧，该多少钱就说多少钱。”

　　只见王镇海有点吞吞吐吐地说：“按，按说两块钱一块，两块玻璃得四块钱呢，就让他拿两块钱吧我自认倒霉一半。”小兰很爽快地说：

　　“不用，该多少就是多少。”

　　“算了，就拿一半吧。”

　　小兰立即从兜里拿出钱来，王镇海有点不好意思的收了。小兰立即把学生李金锁叫到面前，严厉的说：

　　“金锁你知错了吗？”

　　“老师，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玩了。”

　　“向这位叔叔道歉。”

　　“对不起，我，我错了。”

　　“唉！你这孩子啊，你娘有病你爹腿脚还不得劲（残疾）你不好好念书还这么淘气，好了我也不说你了，让老师说说你吧。”王镇海说完就走了。

　　小兰送走了王镇海，继续说学生：“李金锁，今天你在课间活动期间，偷偷跑出校外玩耍，本来就是错误的。你还玩那东西，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如果打着人怎么办？要是打到人眼睛上会把人打瞎的，你负得起责任吗！”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一会我让我爹给你把钱送来。”

　　“不用，回家不要对你爹娘说了，不然他们会生气的，你家这么困难你爹还让你读书，就是让你将来有了知识能够改变家境，你可倒好不好好学习还惹是生非，你对得起你的爹娘吗？”

　　“老师——”李金锁泪眼汪汪地看着老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快去上课吧。”

　　这个事情在学校里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村里人们对这事却议论纷纷。有人说：

　　“学生打坏了别人的玻璃能让老师赔吗？”

　　也有人说：“这是老师管教不严呗。”

　　还有人说：“孩子淘气是天性，谁能管那么到哇！”

　　也有人说：“庭子媳妇这人真好，她不但教课教得好，还把学生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太难得了。”

　　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小兰都不在乎，她觉得以后只要把学生们都教育好就行了。

　　过了两天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来到学校，他进门就找张老师，有人把他领到小兰的面前。

　　没等小兰问他，他就自我介绍说：“我是金锁他爹，那天金锁发废，打坏了人家的玻璃，他家去了也没敢跟我说，是别人告诉我是老师你给垫钱赔给人家，我给你送来了。”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卷地很结实的钱，轻轻展开，只见除最底下是一张五角的外，其余都是一角一角的，上边还有两个五分的硬币。他慢慢递向小兰说：

　　“老师，你数数。”

　　小兰说：“你这是干什么？是我不让他回家说的。”

　　“孩子发废遭了业，哪能让你垫钱啊！”

　　“您不要这样，学生在学校犯了错误，老师有责任，我是自愿赔付的，您拿回去吧。”

　　“那不行啊，哪里学生犯错能让老师赔的。”

　　“好了，我听说你家也很困难，你不用再考虑这事了，回家好好教育教育金锁就行了，但不要打他，打，不是教育孩子的办法，要对他讲道理。金锁这个孩子还是比较听话的，学习也不错，将来是个好苗子。”金锁爹万分感激，而且觉得还有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心里非常热乎，于是连声道谢：“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庭子不知在什么地方听说这事了。回家就问小兰：“学生打坏了人家玻璃，凭什么让你赔钱啊？你这不是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欺负人吗！”

　　“没人让我赔，是我自己要赔的。”

　　“你自己要赔的！你傻吗？”

　　“不是我傻，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如果他杀了人，你还替他去偿命吗？”

　　“你不要扯那么远，孩子在家里出了问题是他父母的责任，如果在学校出了问题，就是老师的责任。”小兰接着说“不仅这点事，如果学生在学校有伤残事故，学校也有责任。人家把孩子交到了学校，学校就有责任把孩子管理好教育好。”

　　“这……这。”庭子觉得无言以答。

　　有一天小兰看到李金锁没请假也没来上学，她问同学们有知道金锁为什么没来上学吗，大家都说不知道。

　　于是放学后小兰去了金锁家，只见金锁家院里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院子里，面容非常憔悴，她正聚精会神地缝补衣服。

　　小兰慢慢走近说：“你是金锁他娘吧，我是金锁的老师，我也是咱村的，我丈夫叫立庭我们住的离这里远，我也不知道按村里的辈分该叫您什么？”

　　女人想了想接过话茬说：“噢，叫嫂子就行，你可轻易来不到俺这个破院里，我去给你拿个凳子坐。”

　　“不用费事，我站一会就行。我是来问问金锁怎么今天没去上学呢？”

　　“咳！帮他爹去地里干活了，你看我有病他爹腿脚也不好，地里的活老是干不完，俺就想让他在家帮着干点活，先不上学了。”

　　“那怎么行，上学是孩子一辈的大事，怎么能让孩子随便退学呢！”

　　“这不是没法子吗，要不哪里会不让他上学呢。”

　　“那也不行，现在正是孩子上学的关键时刻，如果这时候错过了，他这一辈子就完了，千万不能放弃上学啊。”

　　“俺也是不愿耽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等他爹回来了俺再商量商量，尽量还让他去。”

　　“对，还是让他去吧，不然他会遗憾一辈子地。”

　　村里小学的教务制度是——每一个老师从一年级开始任教，一直到六年级毕业，不论语文数学都是这一个老师负责到底。

　　这样给每个老师增加了许多无形的压力，因为一个人的基础教育关系到一个人的一生，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未来的命运，就系在了这个老师的身上了。

　　小兰感觉责任重大，她觉得，必须要把孩子们教好，不然对不起他们的父母，更对不起孩子的一生。

　　这样小兰的工作量很大，可是家里的很多农活还需要她去干。她每天备课到深夜，不等天明就起床，到地里干活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八点以前再赶到学校。

　　小兰的辛劳让同事们很是同情，同时人们也纷纷议论那个不争气的胡立庭，只知道整天吃喝玩乐，一点也不考虑小兰的辛苦。最让小兰感到委屈的是，还经常遭受到家庭暴力，如今的胡立庭由原来的“玩牌”，演变成了赌博，每次嬴了钱在外面吃喝玩乐，输了钱就回家闹脾气。看着一家人谁也不顺眼，不但打骂小兰，就连两个女儿也不放过，大女儿萌萌已经十多岁了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就连小女儿明明也是随意打骂。

　　一天下午，又是一场“激战”过后，胡立庭手中的钱输了个精光。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本想向小兰要点钱再去“酣战”。可是回来后，只见母亲和小兰都不在家，只有小女儿明明在看着她的姐姐做作业。庭子没好气地厉声问：“你娘呢？”萌萌不敢高声，只能慢慢地应道：“去做家访了。”

　　庭子想喝点水，可是一摸暖水壶是空的，立即雷霆大发：“他妈的，都是他妈一帮孩毛伢子，还去什么家访啊，闹得家里吃的喝的什么都没有。”

　　输了钱的胡立庭心情异常烦闷，他本来就是想没事找事的，可是那个出气筒张小兰不在家，也只能拿女儿们出气了。他先是冲萌萌喊道：“大妮子去给我烧点水去。”萌萌有些不情愿地说：“我的作业还没做完呢。”庭子不耐烦地吼道：“一个丫头片子上学都没用，还他妈做作业，都是你妈那个丧门星瞎折腾的，去！烧水去。”萌萌实在不愿放弃做作业，有些抵触地说：“你不会自己烧吗？”这一下可惹恼了这个没有人性的胡立庭，只见他嘴里骂着，伸手朝萌萌的头上就是一巴掌，嘴里还骂道：“他妈的，你还敢跟我顶嘴。”就在萌萌一抬头的瞬间，又是一巴掌落在女儿的脸上，登时红红的鲜血从女儿的嘴角里流出来，萌萌不由得大声痛哭起来。小女儿明明看到发着淫威的爸爸，再看看被打的瞒嘴是血的姐姐，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两个女儿同时的哭喊，更加深了庭子的烦躁。他索性拿起炕上的一把扫帚抡起来就朝明明的头上打去，明明本能的双手抱头，而且萌萌也伸出手来掩护妹妹，但依然没有阻住庭子对孩子们的痛打。两个孩子受到了暴打，发出凄唳的惨叫声，再加上庭子的叫骂声惊动了前院的三大娘，她一进门看到庭子正在痛打两个孩子。三大娘急忙连推带拽地拉开，骂道：“你个混账小子，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错？被你往死里打，你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一边骂着一边扶起两个孩子，安慰着说：“别哭了，多可怜的孩子啊，怎么修下了这么个混账爹，让孩子们遭罪。”

　　正直善良的三大娘，经常过来看看小兰她们，可也不能天天守在这里啊，还是免不了让这娘仨受一些身心上的痛苦。

　　在一天晚上，小兰给学生们看完了作业然后就开始备第二天的课程，不知不觉深夜十二点多了，于是她就脱衣睡觉了，在她正似睡非睡朦朦胧胧的时候，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