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个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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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用爱情的理论去说服母亲,她准会给你一个大脖溜子,然后再啐你一口。“啥叫爱情,爱情有啥用?爱情值多少钱一斤,白送俺都不要。”在她看来,玉芹和袁宝成的两情相悦一文都不值。过日子跟爱情有个鸡毛的关系?谁家过日子不都是在一起吃饭、睡觉、生孩子呢?你生不出孩子来,光有爱情有个屁用?
“你听我的,赶紧跟他断了。赶明儿妈再给你找个好的。”
“妈,我,我——”玉芹顿时慌了手脚,脑子里一片空白。本来就没有主见的人,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跟你般对般的差不多都抱上孩子了,你还等啥?打今个起就跟他断了。”
母亲不由分说当晚就不让闺女回家了。袁宝成下班回来没见玉芹,满腹狐疑地来岳母家找媳妇,却连门都没让进。
“你还来嘎哈?俺们家不欢迎你,你赶紧走!”母亲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袁宝成完全懵了,他不知道这是咋地了,想要跟丈母娘理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咋——咋——咋——”他干张嘴,却只能发出单音节的这一个字。他急得脖子根都红成一片。
“你自己是咋回事,你自己不知道?还用我在这儿说?”母亲这故弄玄虚的话让左邻右舍听了都浮想联翩的,想那袁宝成指定是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大家都支棱着耳朵等着听下文。
袁宝成站在走廊里岳父家门前一动不动,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泪珠。他旁边围着一大堆不懂事的孩子们,都等着看热闹呢。袁宝成实在想不出这是到底出了啥岔子了?他就想见到玉芹,想听她亲口告诉自己,自己到底做了啥错事了?他只求能死个明白。
玉芹被母亲挡在身后的门里,她心里乱成麻了,她这会儿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可要是能让她自己选择的话,她还是想冲出门去,跟着袁宝成回家。无奈母亲和妹妹玉英一边一个把着她,不让她动弹。玉英这小丫头虽然聪明伶俐,可还没有到自己的是非见解达到成熟的阶段,她只知道对母亲的命令马首是瞻,母亲说啥她就相信啥,只要是母亲的命令,她就坚决执行。这会儿她就紧紧抓着玉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
袁宝成一遍遍地敲门,久久不肯离去。玉芹在屋里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眼泡子都红肿了。玉芝坐在床上一声都不敢出,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的两个伤心欲绝的人儿,咋就不能让母亲产生一点恻隐之心呢?老话里的“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古训,她咋就不记得了呢?她就知道不能生孩子的婚姻不能算是婚姻,感情好不好的算个屁呀。
“你还不走等啥呢?净搁这儿丢人现眼。俺们玉芹不会跟你回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母亲冲着门外半吼半劝地说。父亲就快要回来了,看见这场景肯定得生气。
饥肠辘辘的袁宝成见实在敲不开门,只好先回家去做饭吃饭。干了一天的体力活了,他也实在折腾不起了。他只好悻悻地走了。
经过一宿的辗转反侧,天一亮他又跑到丈人家附近等玉芹了。他给玉芹买了包子,自己一口没舍得吃。知道玉芹得去家属队上班,他就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好容易望到玉芹的身影了,谁知她身边却跟着玉英。做事太绝的母亲竟然料到袁宝成肯定得在路上截玉芹,于是让玉英给姐姐当保镖。一看到袁宝成,玉英就像个老鹰似的警觉起来,目光炯炯地瞪着袁宝成。袁宝成离老远就举着手里的包子,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字来。着急的他只能用手指着包子,又指着嘴。
“我姐才不要你的破东西呢。”玉英不由分说冲过来,一把打掉了袁宝成手里的纸包,里面的三个包子掉了出来,沾了一下子灰尘。玉芹心疼地看着包子,更心疼地看着袁宝成。可不等两个人走近一些,玉英却硬拽着玉芹走了。袁宝成难受得又是满眼泪水。看着那姐俩走远了,他蹲下身把地上的包子捡起来,把沾在上面的泥灰用手擦了擦,囫囵个地吃了下去。要知道包子可算是那个时候最好吃的食物了,平时都不舍得买的。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袁宝成根本没有接近玉芹的机会。母亲托了个老太太去找袁宝成,把岳母坚持让他们俩离婚的原因告诉了他。袁宝成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可却啥也说不出来。生不出孩子原来是这么严重的问题,竟然可以理所当然地把他和玉芹拆开,就连前来说事儿的老太太也认为他们应该分开。
当老太太问袁宝成同意不同意时,他坚决地摇着头。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劝他道:“你不能这么不讲理,你不能让玉芹怀上孩子,那你还缠着人家干啥?这不是耽误人家呢吗?”
袁宝成想为自己分分辩几句,依旧是啥也说不出来,只能“就——就——”地瞪着眼珠子。
袁宝成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猛地想起了老丈人,老丈人平时对他不错,一点也不嫌弃他结巴,只要姑爷来了,总是拉着他喝酒,还不管他压根接不上话来,总是对着他没完没了地白话在单位,在社会上,或者以前老几辈子的那些事儿。他相信老丈人不会不帮他说话的。
他咬着牙买了一瓶酒,等着老丈人下班,在路上把酒塞给他。老丈人一见到酒,立刻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呦呵!今个啥日子?你咋给我买酒了?走,走,家去吃饭去。”老丈人忙一把接过酒瓶子,就拉着女婿去家里吃饭。看这阵势,老丈人肯定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一点都不知情。袁宝成想跟老丈人说说这件事,可是他就是无法说出两字以上的句子来,他倒是会写字,可是老丈人根本不认识字,这可咋整?无奈他只好跟着老丈人去了他们家。不管怎样,这一去肯定能见到玉芹,这就足够了。
到了家,一家人都在,看见袁宝成居然跟进门来,母亲最先反应过来,她对两个女儿使着眼色,不让她们暴露出形迹来,因为串供离婚这件事,父亲真的不知情,粗枝大叶的父亲只要吃过饭就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对家里的事儿从不过问。
母亲若无其事地张罗吃饭,却先把玉芝给了个馒头打发出去了。这个最傻的老丫头才是个嘴上没把门的笨蛋,能把事情说漏嘴的人只能是她。
玉芹躲避着袁宝成火热的目光,心里觉得甜滋滋的。她心里突然泛起一片希望的光芒来。袁宝成来自己家吃饭,是不是就是说他们俩可以不离婚了?玉芹在心里暗暗窃喜,脸蛋上的红晕便越发的动人,袁宝成都看呆了,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他早就一把就将玉芹紧紧地抱进怀里,立刻把她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都亲个遍了。
玉英如果是个开蒙早的孩子,这么火辣的爱情场面,一定能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可惜那时候的孩子们从来都没看过爱情电影,没有得到过任何爱情启蒙,对于男女搞对象一窍不通,对于男女热情似火的性爱体验和由此产生的深情蜜意更是无从知晓。她这会儿就像个抱窝的老母鸡似的,拼命地护着自己的姐姐,好像自己不使劲看着点,袁宝成就会把自己的姐姐抢走似的。她就坐在姐姐和姐夫之间,把他们分隔开来。她的眼睛还直劲儿防备地瞪着袁宝成。
吃完饭,袁宝成不走,他的目的是要把玉芹带回家去。可是丈母娘一点都不惯着他,二话不说直接要赶他走。这一次他仗着有老丈人在家,说啥也不走,就是要带玉芹走,他和丈母娘还有玉芹在门口不出声地拉扯着,父亲倒在床上问:“你们嘎哈呢?咋动静这么大?”
“啊,没事儿,宝成要回家了。”母亲敷衍地说。
袁宝成在门口露出脸来。“就——就——”他多想把事情的原委跟老丈人说明白呀,可他还是啥也说不出来,只能急得脸庞通红。
“啊,你要回去了?回去歇着吧。这一天天的干活太累了,早点歇着吧。”老丈人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母亲把房门关上,回过身就推搡袁宝成。这时玉英也加入进来跟袁宝成撕扯。走廊里又聚拢起一堆看热闹的人。无奈袁宝成只能眼泪汪汪地走了。玉芹已哭得收不住,她多想跟着袁宝成走啊,她想袁宝成想得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圈了。可是老实的玉芹就是一点没主意,什么事儿都听从母亲的摆布。在以后的几十年岁月里,她无数次地后悔自己当初的不抵抗,如果她当时就是坚持自己内心的愿望,就是不答应母亲的胡搅蛮缠,她和袁宝成就能一辈子都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地走过蜜里调油的无数个日子。
就这样,那娘俩齐心合力地把玉芹的婚姻给鼓捣黄了。直到大女儿拿到了离婚手续,老丈人才如梦初醒,不过以他的一贯作风,也只是不管东西南北地骂了一顿之后,就把这件事儿扔到脑后去了。
【编者按】第八章叙写又傻又愚的母亲找了个油头做王母娘娘竟然活活的拆散了大姐的美好姻缘的前因后果以及整个过程。在这场“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自古劝和不劝分”的大战中,首当其冲是母亲,她是地道的发起者,她连人类最起码的爱情也不懂,只是一味的用自己陈旧的顽固不化的封建思想做挡箭牌,冥顽不灵的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罪名来冷酷无情的拆散了好端端的大姐的美好姻缘。真是作孽啊。二姐玉英在懵懂无知,不知不觉中做了帮凶,这一细节,也为她最终的悲惨命运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真真应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俗理。老父亲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无意之间也间接地作了帮凶。小女儿玉芝眼睁睁的看着,敢怒不敢言,力量微不足道,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当事人姐夫的极力抗争,没有得到另一当事人大姐的积极支持和奋起反抗也无疾而终。大姐最后以离婚收场,可是她今后的婚姻之路该怎么走啊?离婚对于大姐来说真是后患无穷,那么她该怨谁呢?母亲的阻挠当然该做批判,但大姐自己那么中情于这段婚姻,为什么不奋起反抗呢?有言曰:不在沉默中反抗,就只能在沉默中死亡。难道大姐不知道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吗?再说父亲作为一家之主,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支持自己看好的婚姻吗?真让老娘们当家瞎胡闹的乱下去吗?毁坏别人的婚姻罪孽很大,甚至比拆掉一座寺庙的行为还要恶劣,难道母亲没有自知之明吗?期待精彩的下一章!倾情推荐阅读!欢迎文友跟评!编辑:攀登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