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该走的人，眼泪是留不住的，小兰只得接受这个痛苦的现实。自从公公去世以后小兰更是倍加小心，生怕有什么地方惹得婆婆或丈夫不高兴了，会招来白眼甚至毒打。

　　庭子自从他爹死了以后，更是肆无忌惮。他不但对小兰和女儿动不动就非打即骂，就是对他母亲有时也是横眉冷眼，动不动就大声斥责。而他母亲非但不怪罪，反而认为他这是因为没有儿子心里苦闷，所以才发泄的。不管怎么解释，让小兰看来，就是一种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可是小兰敢怒而不敢言。

　　庭子自幼就养成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性格，平常跟着大小队干部们溜溜达达不怎么下地干活，也能混点工分，有时傍着吃点喝点，但是混不出钱来。

　　当时一段时间，各地农村公社都相继办起了小加工厂，当时叫“社办厂”，招收的工人也是各村的农民。人们觉得在社办厂上班很好，既有些固定的收入，又不用在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那么辛苦。

　　庭子虽然不那么辛苦，但是他有些不满足混工分混吃喝了，他也想去社办厂混点钱花。

　　可是，想去社办厂上班的人太多了，所以竞争的非常厉害。于是厂里就进行“政审”，不但家庭成份要好，还需社会关系好才行。胡立庭因为小兰的爸爸是畏罪自杀的右派分子，所以他去不了社办厂。

　　这可气坏了庭子，他想不到自从这个张小兰进了他家门以后，不但没给他生下儿子，反而给他惹了这么多的麻烦。先是当干部没当成，这次进个社办厂又遭到了拒绝。这使庭子气愤难耐，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只见小兰正在教萌萌写字。他一进门就冲着小兰骂骂咧咧，吓的萌萌哭了起来。小兰本能地扶了萌萌一把说：“你干嘛这样，吓着孩子怎么办？”庭子把眼一瞪说：“还他妈的孩子，自从捡了你这个破货，老子倒霉透了，不但让我成了绝户，他妈的连我这个人都被你毁了！”说着抓起身边的一把笤帚朝着小兰就投了过去。笤帚打在小兰的身上掉在萌萌的头上，吓得萌萌哇哇大叫。小兰注视着那卑鄙丑陋像恶狼一样的凶像，而且还用污言秽语揭她的痛处，不由地从内心升起一种厌恶感，从没有说过脏话的小兰，狠狠地甩出一句：“什么东西，真没有人性！”

　　这一下可激怒了庭子，只见他一步蹿到小兰的跟前，伸手抄起刚才投过来的笤帚，劈头盖脸地向小兰的头上脸上身上痛打起来。萌萌被吓得一边乱叫着一边紧紧抱着妈妈，小兰不顾一切地弯腰护着孩子。正在熟睡的三女儿明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醒，而且也被吓得哭叫起来，屋子里一时怒骂声，暴打声，哭叫声，乱成一片。

　　睡在北屋的胡大娘对这种吵闹声是满可以听到的，可是她却装作听不见而不闻不问，为此小兰越发觉得委屈伤心。于是，拥抱着两个痛哭不止地女儿失声恸哭。

　　这时前院的三大娘听见了哭闹声，急忙跑过来。制止了庭子并把他痛斥了一顿，还把他赶出屋子。此时小兰抱着仍在啼哭的孩子，默默地流着眼泪抽泣。三大娘走过来，用衣服袖子给孩子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刚想劝劝小兰，只见她“哇”的一声，一头扎在大娘的怀里大哭起来。三大娘见小兰哭得如此伤心，不由得也跟着老泪纵流，哽咽抽泣。经劝了好一会，小兰才止住哭声，三大娘说：“孩子啊，别难过了，日子还得要过下去，慢慢熬着吧，等孩子大了就好了。这个混账庭子他没心没肺，忒不是东西了，等着我好好训训他。”

　　这个性情爽朗而又正直的老人，对庭子娘的表现很是不满。于是她安慰了一阵子小兰后，就气冲冲地来到北屋。毫不客气地砸开房门，不等胡大娘说话就大声说：“我说他婶子，不是我说你，他们那么闹腾你难道就听不见吗，怎么你就不过去管管？”

　　只见胡大娘把脸一扭，不耐烦地说：“管，你让我怎么管，自从找了这么个丧门星，俺庭子的心里还不知有多苦呢。”

　　“哎，他婶子，有你这样不说理的吗！当初是你看到人家闺女长得俊，又懂事又安稳，才愿意留下给你庭子做媳妇的，要不，没准我还能给她找个好人家呢，现在你又嫌弃人家了。”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俺家已经成了绝户头了。”

　　“这财帛儿女争不得气，什么样都是自己的命，能怨天尤人吗！”

　　“你敢情站着说话不腰疼，俺三辈儿单传，到了俺这儿成绝户头儿了，你说俺心里多难受。”

　　“难受就冲着人家小兰来啊？你也不看看人家又没个娘家没个爷家的，多可怜。人心都是肉长得，你也替人家想想。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光怨人家小兰一个人吧？”

　　“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不怨她怨谁？”

　　“这生孩子能像在集上买东西一样，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吗！再说了，难道就不愿你家庭子吗？人们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家庭子要是种上谷子能长出高粱来吗？”

　　这一下倒把庭子娘噎了个“哑口无言”，又经过三大娘的连说带劝，胡大娘终于低头不语了。

　　别人的劝说只能管得了一时，怎能管得了一世。过了几天后，那胡立庭依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轻则恶言谩骂，重则拳打脚踢。

　　胡立庭这个做丈夫的在对妻子方面，除了时不时地在小兰身上发泄他的兽欲以外，其他没有关心的地方，甚至对自己的女儿也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