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第二天当人们一早起来的时候，发现张小兰的房间里没人了，大家都有些纳闷。还有就是胡大爷昨天和事务长算清了账，说是今天走，可是跟谁也没打招呼，就不见人了。虽然人们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一个被辞退的伙夫，一个是毕了业该离校的学生。与学校里都没有瓜葛了，大家也就没太在意，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几天，天昊接到了小兰的来信，当他看了信后，立即觉得脑袋发涨，血压上升。他不知道小兰为什么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封决绝的信，难道他们一家迁回省城去了？难道出什么事了？难道……太多的疑问，好像一团迷雾缠绕着天昊的脑海。

　　无绪地假想，更使天昊焦躁不安。不行，我要回去看个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天昊急匆匆向排长办公室走去。

　　“报告！”

　　“进来。”

　　“排长，我想请假。”

　　“请假，请什么假？”

　　“我想请假回家。”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

　　“你父母病了？还是……”

　　“不是，是……”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同学，失……失联了。”

　　“天昊，你开什么玩笑，同学失联，至于你这个样子吗？”

　　“不，不是，她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同学吗？”

　　“排长，她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吧。”

　　“我……”

　　天昊把小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宋天昊同志，你穿这身军装白穿了，怎么一点军人的知识都不懂。军人在服役期间没有探亲假，难道你不知道吗？即使父母有病，批不批探亲假还得看情况呢，别说是你一个同学了。”排长说着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睛：“哎！我说天昊，你是不是在和她谈恋爱啊？如果那样的话，问题就严重了啊，她是一个右派分子的女儿，你是一个革命军人，你的革命立场站到哪里去了，啊？”

　　“我，我们现在……还，还不是，我想等复员回去再说。”

　　“你现在先不要说复员不复员，你的立场首先要站稳，你如果有那种想法，趁早打消，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排长，我……我回去只待一天行吗？”

　　“半天也不行！给我听好了，你要好好在部队待着，按时参加班排里的各种活动，如有不遵守纪律的行动，绝对按军法论处，行了，出去吧。”

　　自古以来军令如山，没办法，天昊沮丧地走出办公室。

　　心中的烦闷使天昊情绪低落，甚至是坐卧不宁。在没有其它办法的情况下，他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询问关于小兰的情况。

　　高家屯虽然离县城三十里地不算太远，但是，既没有电话又没有固定客运班车的年代，消息传播不是很灵通。金宝接到了儿子的来信，就跟老爹谈论起了这事，金宝说：“看天昊来的这信里，对这个小兰这么关心，是不是他们搞上对象了？”

　　老爹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慢慢说：“咱昊虽然没明说，可是看他这两年的行迹，大概他们早就好上了，他参军走前还跑去看她了呢。因为这个小兰是老张的闺女，有她爸爸这个右派身份，他可能不愿跟家里人说，再说，就凭他叔石头思想那么进步，咱昊也不敢提啊！”金宝抬头看了看父亲：“爹，那么你说咱怎么跟天昊写回信呢？”老父亲皱了皱眉说：“既然咱昊让问问情况，你就往城里跑一趟呗，这么些日子了也没听到老张的信儿，我心里还挺挂的慌。”

　　金宝特地起早，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去了一趟县城，终于把近些日子发生的情况，打听到了。

　　金宝回来把情况给他爹一说，宋大爷的脑袋“轰”的一声就像爆炸了一样，啧啧地说：“哎呀，哎呀！这个老张啊，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了，怎么落得这么惨啊……”

　　天昊在父亲的来信中看到，小兰爸爸在“牛棚”里上吊自杀，妈妈因悲愤过度精神分裂后失踪，县中学三届学生同时离开学校后，小兰也不知去向。

　　天昊听到这种情况，像五雷轰顶一般，几乎晕了过去。他想不到小兰一家竟遭受到如此的不幸，小兰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哇！

　　她能去哪里呢？会不会出意外呀？想到这里，心中越发焦躁不安。他真想一步迈回家看个究竟，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奈，部队的纪律不能违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几天以来，天昊一直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样子，让班长看在眼里。班长平时对战士的政治思想和生活情况非常关心，他看到天昊最近几天的情绪不对。于是，就瞅了个机会把天昊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向他了解情况。看到班长如此关心自己的心事，天昊非常感动，于是，他就把事情的原委详细说了一边。班长听了以后非常重视，他以战友又像是大哥哥的身份，严肃的说：“虽然我对你们的情况有些同情，但是我不看好你们的关系，即使不发生这些不幸的事，你们也是没有结果的。你想想，我们人民解放军是由党和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直接领导和指挥的革命队伍，你是一名解放军战士，而她是一个右派分子的女儿，你们能走到一起吗？”

　　天昊分辨着说：“现在还没有公开明确我们的关系，我们是说等我复员回家以后再说这事。”

　　“天昊，怎么刚入伍一年就想着复员呢？你就没有点理想！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名军人必须得有理想有抱负，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我自幼崇拜解放军，现在我已经是一名正式的军人，所以我觉得我的理想已经达到了。至于升官提干，我没有那种高层次的想法。”

　　“复员与提干不是一个战士想与不想的事，那在于一个战士的政治思想和日常表现是否受到了领导的信任和肯定。你不会在部队里不愿好好表现吧？”

　　“我当然愿意好好表现了，我还愿意早日入党呢！”

　　“这就对了吗，你现在要好好表现，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希望你在服役期间不要过多地考虑个人问题，不然会影响你的思想进步，甚至产生消极情绪……”

　　通过和班长推心置腹地谈话，天昊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入党，一切事情等服役期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