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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三十)

作者: 湍溪飞瀑 点击:315 发表:2022-12-07 14:02:32 闪星:3

  三十

  县城里的运动高潮也波及到下面乡村,各村里也是大小批判会、揪斗会不断。有一天宋大爷看看金石不在家,偷偷对大娘说:“老张被绑走了这么多日子了,也听不见个信儿,谁知道怎么样了。”大娘一脸无奈地说:“谁知道怎么着了,唉!这年头哇,就听天由命吧。”

  被“专政”的对象进的是“牛棚”,不够“专政”条件,但是思想不够激进,问题又不太严重的,就进了“学习班”。

  欧阳兰她平常就是一个温柔且又谨慎的女性,自从丈夫被打成右派以后,她说话做事更是谨小慎微,所以造反派也没有找到她的什么把柄。但是这并不能保证她就没有问题了,先是有人给她写大字报说:“她对革命运动不热情,和右派分子的丈夫划不清界限,甚至对‘群众专政’运动不积极拥护”,等等。

  后来还有人对她的出身产生了怀疑,根据她在档案中填的是:普通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父母多年前已经去世。

  不过,经调查她还有一叔叔移居海外,究竟干什么没人知道,前些年他们还曾有书信来往,大家一致认为这一情况值得深查。但是,要想进一步查证,去海外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去她家乡省城调查,可是省城那里经过住户的搬迁,已经无证可查,只得作罢。

  后来,也没有找出什么值得深挖的线索,所以只得让她暂时进了“学习班”,等以后查出什么问题再揪斗她吧。

  在学习班里也不是自由行动,而是统一食宿,统一学习毛主席著作和统一进行思想改造。

  牛棚里的专政对象,他们的伙食是把个人口粮转到附近一个某单位的集体食堂供应。这些“牛鬼蛇神”们食用的饭菜,质量和数量是可想而知的,他们经常没菜吃甚至喝水都限制。这样的情况如果不依靠家属,其身体是难以维持的。各人的家属为了不让自己亲人的身体垮掉,都隔两天送点吃的来。每次来时还一定要给负责人,尤其是碰上“八字腿”值班,一定要说点好话,递上根香烟,这样才会顺利的“通过”。

  张择儒的口粮是农村的,所以他的口粮还得由高家屯大队来供应。而高家屯大队供给的是一些高粱、玉米之类的粗粮,本来这些都是难以消化的食物,磨地还粗粗拉拉。这些年他在高家屯自己生活吃饭不规律形成了胃病,自从进了牛棚心情又不好,所以几日内就愈见消瘦。

  张择儒的家属欧阳兰因为进了“学习班”没有了行动自由,这个工作就只有靠小兰了。小兰在学校食堂里买上些菜,遇上食堂改善时,买上几个大馅包子,煮上几个熟鸡蛋,装在一个布口袋里给爸爸送去。

  同样,她也是得先到办公室里,给值班的人员报告一声,然后再送到爸爸被关的牛棚里。

  这一天,小兰照例去给爸爸送吃的,值班的正是八字腿,小兰有些战战兢兢地说:

  “同志……”

  张海同听到有人喊他,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突然一个貌似天仙可又不是天仙的少女站在面前。

  只见她高挑个,瓜子脸,细眉毛大眼睛,双眼皮,白皙的脸颊因为心里害怕涨地有点微红,这更显得粉红细腻,两个麻刷小辫梳在脑后,她无妆淡雅,靡颜腻理。一身朴素的蓝裤白褂,特别适身合体。

  张海同半弓起身来,圆瞪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时有些发愣,因为他想不到吉南县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他迷着那似笑非笑的蛤蟆眼问:“你干什么来了?”

  “我是给我爸爸送吃的来了。”

  “嗷,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是谁呀?”

  “我叫张小兰,我爸爸是张择儒。”

  “噢!那个右派分子啊,你多大了,在哪个单位上班?”

  “我没有上班,还在县中读高三。”

  张海同的连续询问,使小兰感到既讨厌又恐惧,但是还不得不一一回答。

  “你在学校里站的哪一派呀?”

  “我哪一派也没站。”

  “为什么?我们都是革命青年,应该朝气蓬勃,应该是革命的先锋……”

  “因为我出身不好,我……”

  “哎!你不要背家庭出身的思想包袱吗,一个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是所走的道路是可以选择得,你父亲虽然是右派分子,他有错误,但你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吗。”

  张海同一边不厌其烦地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逐渐地向小兰这边移动。小兰畏惧的低着头,身子不由自主地慢慢后退。

  “你要甩掉思想包袱,跟上革命队伍大踏步地前进,争取做一个积极上进的革命青年……”

  张海同一边絮叨,一边继续向小兰这边靠近,小兰虽然逐步后退但她赶不上他前进的速度,眼看已经贴近小兰的身体了,小兰本能地侧身跨了一步,才没使张海同挨上自己的身体。小兰有些颤栗地说:“同志,我,我给我爸爸送……送过去?”

  “不要着急吗,我来给你讲一些革命道理。你作为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应该和你父亲划清界限,多学习‘毛主席著作’,以利于你的思想进步,改造好自己的思想,积极地参加革命队伍,主动地接近革命干部和革命同志,争取早日成为我们革命队伍中的一员……”

  虽然小兰又向侧面跨出一步但并没有走远,张海同还是一转身抓住了小兰的手低声而又急促地说:

  “小兰同志你要求思想进步吗,我们可以谈谈,我会帮助你进步的……”

  “不,不……你,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你……”

  小兰用力猛地一抽,努力挣脱开被抓住的手,跑到屋门口外,回头看了一下张海同,那双含着像狼一样欲火的目光,还在贪婪地盯着她,小兰浑身颤抖着怯怯地说了一声:“我送过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到牛棚那边去了。

  小兰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到家以后还心有余悸,胸膛里砰砰跳个不停。

  此时他想起了天昊哥,如果他在那该多好,他一定会陪着自己去的,有他陪着就不会那样恐惧也不会被那双恶狼般的目光盯着。

  两三天过去了,妈妈还没有回来,爸爸还需要送吃的。小兰一想到那个地方,心中就像有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又去了“牛棚”。

  只要送东西就得经负责人批准,没办法,小兰只得壮着胆子来见负责人。

  进了办公室,又是那个张海同在这里值班,只见他叠着八字腿正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看报纸。一见小兰进来,那两只眼睛射出了两道像火一样的光,还没等小兰说话,就凶狠狠地说:“去吧!”

  小兰不知何意,她颤微微地转身去了关押爸爸的房间,看守的人开开门,小兰看见爸爸佝偻着身子躺在一块木板上,见女儿来了,艰难地抬头苦笑了一下。小兰见此情景,哽咽着问:“爸爸你病了吗?”张择儒痛苦的摇了摇头说:“没有,不知怎么地,这两天他们打得我特别厉害,我现在几乎没法走路了。”小兰掀开爸爸的衣服只见满身淤血,皮开肉绽,真是惨不忍睹。小兰不由得双眼含泪几乎哭出声来,她知道这是八字腿张海同在报复。

  从爸爸房间出来,她愤怒地闯进了“办公室”,见了张海同厉声说:“你怎么这样龌龊,太不像话了。”张海同低着头斜着眼瞅了一下张小兰,皮笑肉不笑地说:“什么叫龌龊,这是革命群众对反革命右派分子采取的革命行动,如果‘他’思想还不‘开窍’,那以后对‘他’采取的革命行动会更严厉。”

  小兰听了这些话,心里像针扎一样的剧痛,她无助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精神一阵恍惚,身子几乎歪倒,她下意识的扶住了旁边一个临时搭成的木板床。

  就在这时,只见一条黑影像凶煞恶神般地向她猛扑过来,吓得小兰一声尖叫,她本能地挣扎着并发出惨烈的喊叫声。还没等她喊出第二声,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小兰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即失去了知觉,身体不由自主地歪倒。

  当她稍稍清醒一些时,发现自己衣服不整的躺在那个木板床上。那张狰狞丑陋的面孔正向她露出得意的奸笑。这时,她觉得头部及私密处疼得利害,顿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竟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兰发现自己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半躺半坐在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上。那个禽兽不如的张海同,正坐在对面悠闲的看着报纸。小兰气的只觉得眼冒金花,浑身发抖。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告你!”

  只见他斜着眼睛发出一声冷笑:“嘿,告我!告吧,你这个反革命黑五类的狗崽子,只要我向组织上写个检查,表示要擦亮眼睛认清是非悬崖勒马,坚决迷途知返就没事啦,可是你呢,谁听你的呢!你会落个企图利用美色拉拢革命干部下水,妄图破坏革命运动的坏分子,嗯?想开些吧,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以后再送饭时,‘来办公室打个报告’,保证就没人再打你爸爸了,哼!”

  是啊,谁会听她的呢?小兰无助地仰着头,两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顶,她想透过屋顶看看“天”,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了那黑黑地屋顶,她觉得心里在流血,她想喊,喊什么?她想诉,向谁诉?无奈,她只得自己默默地离开这个肮脏的屋子。

  她又来到关押爸爸的房间,张择儒看到女儿去而复回有些诧异,而且看到她有些精神恍惚,就急忙关切地问:“怎么了小兰?出什么事了?”小兰喃喃地说:“没什么,他们……他们以后不再打你了。”

  张择儒听着女儿那有些异样的说话,再看看女儿那沾有污垢的衣服和那凌乱的头发,似乎明白了一切。只见他猛地挥起拳头砸向自己的脑袋,大声哭喊着:“我该死啊!我有罪啊!我对不起你啊!孩子啊……我该死啊!该死啊……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小兰慌忙抱住爸爸的头哭喊着说:“爸爸……不要啊!爸爸你不要这样啊……爸爸……”

  父女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让看守的人也觉得心酸,于是,他们慢慢把小兰劝出了屋子。

  小兰步履蹒跚地回到家里,家,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呀,爸爸被关押在牛棚里折磨得体无完肤,妈妈在“学习班”没有行动自由,自己受到了一个少女最耻辱的玷污。

  她觉得整个屋子里暗淡无光黑乎乎的,眼睛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朝窗外看去,可是同样觉得那么昏昏沉沉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这昏暗之中。

  她无力的躺在床上,觉得头部非常疼痛,双手抱头斜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细想着发生的一切,感觉自己的身躯是那样的脏污,那样的令人作呕,她以后再也不是一个洁净的女人了,她感觉已经无颜再见天昊哥,甚至没脸再活在世上了,她越想越觉得这世界对她太不公平了。于是她拿起剪刀,解开胸襟,眼泪像喷发的泉水涌出框外,她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爸,妈!”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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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第六章(三十)节历史已经判明,“文化大革命”是被反革命集团所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更是给像张择儒那样的知识分子和领导干部带来了史无前例的一场浩劫,他们所受的身心创伤真是一言难尽,用“欲语泪先流”也不为过。此章节就具体叙述了文化大革命期间张择儒一家三口人被迫害的血泪史。重点描绘的是张择儒的女儿张小兰深受父亲牵连而身受水深火热的、生不如死的、伴着血和泪的不堪回首的毁灭般的异常劫难史。县城里的“文革”运动高潮也波及到了乡村,自从张择儒被当作“专政”对象进了 “牛棚”之后,随后张小兰的母亲欧阳兰也因为思想不够激进,问题又不太严重的,就被迫进了“学习班”。父亲被关押在“牛棚”里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母亲又被送到“学习班”限制了行动自由,这一劫难可苦了小兰。全家就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小兰。小兰只好孤身给父亲送饭,要想送饭成功必须要经过管理这个“牛棚”的头头张海同的这一关。当小兰去向他请求时,他“趁火打劫”竟然企图强奸小兰,真是禽兽不如的混蛋,还好在小兰激烈的反抗中第一次他没有得逞。但是他不甘心,精虫上脑,理智的人性彻底丧失,来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为达到其禽兽的欲望,为逼迫张小兰屈服,他极其残忍的折磨其父亲张择儒,当小兰看到父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而悲痛欲绝的去找张海同理论时,身单力孤的她反而遭到张海同的暴力袭击而受到其伤害。当小兰带着满身伤痕再见到父亲时,父亲一下子就看出她受到的欺负,但关在“牛棚”的他也只能内心受着煎熬的发泄几句而已。小兰自己受到了一个少女最耻辱的玷污。无人倾诉,只能打牙往肚子里咽,她步履蹒跚地回到家里,觉得整个屋子里暗淡无光,不像是一个家了。对生活的绝望导致她采取了什么样的过激行为了吗?小兰也想到自己的恋人宋天昊假如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也许不会受到污辱,难道事实真像小兰想的那样吗?暂且不说,凭着宋天昊对张小兰的爱情,他会护着小兰,但是天昊能招架住了他的叔叔宋铁石的阻挠吗?就张小兰现在这样的家庭状况,宋铁石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会同意小兰与天昊在一起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倾情推荐阅读!欢迎文友跟读!编辑:攀登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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