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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者: 周荣耀 点击:334 发表:2022-11-26 16:00:48 闪星:1

                              第 十三 章                        

                          

                                      1

  周子鹰不在家里,这事情瞒不过濮阳夫人的。濮阳康也不敢在医院久留,他必须得回去。不管大宝小宝理睬不理睬他,他仍然叮嘱他们一边住院,一边守护妈妈,一有啥问题,立马给家里打电话。大宝小宝目送着濮阳康走出医院,心里觉得非常失落。

  濮阳夫人在濮阳康一回到家就问子鹰去哪了,濮阳康说了一半实话,说子鹰生病住院,改天就回来了。这回答太简单了,濮阳夫人精神头虽不如从前了,但是,她的思维从来都是清晰地。她追问子鹰生的啥病,说出门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住院了,并明说,濮阳康有事瞒着她。无奈的濮阳康就继续编瞎话,说乘公交车挤伤了,人家公交公司已经安排他们在医院观察治疗。为了宽老妈的心,濮阳康说看看问题不大,自己就回来了。那大宝小宝呢?濮阳夫人继续追问。濮阳康说他们年轻,啥事都没有,去上学上班了。于是,濮阳夫人就叨叨叨个没完,责怪两个大小伙子,上下公交车,都不能照顾好妈妈,不成材料。

  濮阳琳帮助站柜台,她没有听到妈妈和小哥的说话。反正方良玉出差,孩子都住校,她也乐得在娘家多住几日,帮帮忙。

  第二天一早,邮递员进门,将一封信扔柜台上。早起的濮阳康拿起这封信,翻过来复过去看着这信皮,觉得很蹊跷,犹豫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一看,小宝写来的,就几行字。信中说,爸,妈,奶奶,让我最后再喊你们一次,因为,你们毕竟养了我这些年,我走了,你们千万不要费神去寻找我。再见!

  濮阳康傻眼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把信揣进口袋,咬牙切齿的看着大门外。心里骂道,他娘的,一定是有人在挑唆孩子,是谁是谁是谁?我轻饶不了!

  濮阳康一下子就想到夜总会,想到冯小雅,一定是冯小雅在背后搬弄,他决定去找冯小雅。进了冯小雅的办公室,他就严厉地质问冯小雅。

  濮阳康指着冯小雅说,小雅,你……我把儿子交给了你,你们是怎么带他的?就算我儿子在你这里混碗饭吃,可你把孩子往哪条路上引?

  冯小雅丝毫不让单,说,你孩子几岁啦?三岁两岁?你问他,我带他差啦?我要早知道他离家出走,我昨天也不会再给他一百块钱!

  濮阳康急红了眼,说道,啊?你还给他钱?你还让他走?你把钱往水里扔,你把人往火里推,你安的什么心?

  此刻,濮阳健从外面进来。见了濮阳健,濮阳康更是气愤难掩,逮谁骂谁。

  濮阳康说,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你不要做大不正!好自为之吧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你……我找不到小宝,你我兄弟从此绝断!

  濮阳康发完怒火便夺门而去。

  濮阳健一脸茫然,但是濮阳健现在不笨了,他觉得濮阳康发着野火,一定出啥问题了,转身追出夜总会,追上濮阳康,硬拉强扯地把濮阳康拽进附近一家小酒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兄弟俩边吃边聊。

  濮阳健给濮阳康倒酒,说,小康,啥事闹心?歇歇气,天也黑了,家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兄弟聊聊,我回来这些日子,咱俩还没有单独聊过。

  濮阳健端起酒杯欲与濮阳康碰杯,濮阳康心思太重,小宝离家出走会导致什么后果,他十分担心,便勉强地端起了杯子,与濮阳健一碰,一口干了。

  濮阳健问,啥事闹心?烦啊?发那么大的野火干吗?

  濮阳康索性就跟濮阳健说,小宝离家出走了!

  濮阳健吃惊,问,小宝……离家出走?怎么搞的?

  濮阳康不想再说,跟濮阳健说了也等于白说,他只顾自己喝酒。


  就在濮阳健去夜总会的时候,濮阳夫人突然跟濮阳琳提出要去医院看周子鹰。 

  濮阳琳坚持说现在天都快黑了,明天去吧。濮阳夫人想想说不行,她一个劲地强调不行,说白天家里走不掉,就现在去,子鹰住院了,我这心里就没着没落的。她吩咐女儿把砂锅里的鸡汤给装保温瓶带走,说走就走,晚了,医院不让进了。

  濮阳琳就说起怪话来了,说妈哎,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哟,我坐月子你没看一眼,周子鹰住院,看你急的,啧啧啧。

  濮阳夫人正言道,扯那干啥?你坐月子,那……那不是大宝丢了吗?我哪有心思顾你?快弄鸡汤,关门,走。 


  濮阳健和濮阳康酒过三巡后,话题也就聊得多了。

  濮阳健说,小康,咱俩谁都别生气,你听听大哥跟你掏掏心窝子好吗 ? 

  濮阳康抬眼看了一眼濮阳健,没言语。

  濮阳健哀叹一声说,咱俩是在国民党枪口下分别的,又是在共产党改革开放的大旗下见面的。

  就这一句话,濮阳康正视着濮阳健好久,这句话似乎把两颗心拉近了。

  濮阳健说,当然,要不是方良玉,咱俩恐怕也坐不到一起,或者说也不一定这么快就能见面。

  说话间,他们碰杯喝酒没有停过,濮阳康给濮阳健倒酒,举杯,喝。

  濮阳健继续说,说句实话,秘方传承,我可以放弃,咱兄弟不要为这事闹翻了脸,有辱濮阳家祖宗的事,咱不干。但是,人言可畏,若你真的继传秘方,我这个长子不就让人看偏了吗?

  濮阳康将端起的杯子放下,欲言,濮阳健抬手做着让他不要生气的动作。

  濮阳健说,我们先不去管谁继承秘方,好吧?老妈健在,兄弟反目,岂不让人耻笑?即使老妈百年之后,兄弟姊妹仍和气和善和美,让世人羡慕?兄弟,我给你提个醒,方良玉并非省油的灯,我敢说,他也在琢磨咱家的秘方,只怕是老妈到时候一下甩开咱哥俩,另有安排……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濮阳健这句话倒使濮阳康吃了一惊,濮阳康盯视着濮阳健。

  濮阳健一口一杯喝了杯中酒,说,哼!我本想让你过继一个儿子给我,将来传承秘方出不了大格,可偏偏你不肯……

  濮阳康又要辩解,被濮阳健打断。

  濮阳健说,知道知道,是孩子不肯,这我都知道。可蹊跷的是,方良玉只有一个儿子,却偏要过继给我,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心思”吗?更耐人寻味的是,在此之前,方良玉却让他的独儿子姓了濮阳,这难道不有悖于常理吗?

  濮阳康以拳轻击方桌,眼冒怒光。

  濮阳健再次仰头一杯酒,然后沉沉地放下酒杯,说,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呀!

  濮阳康张口结舌了。

  濮阳健补充道,小宝出走,跟我毫无关系,你别往歪里想,其实我也着急,赶快找,赶快找!一定有什么事,让孩子受了委屈。

  濮阳康审视着濮阳健,心里话,……大哥说得非常有道理呀!小琳三番两次跟妈要“肤泰灵”,她要干什么?方良玉……方良玉!……不得不防啊!

  濮阳康喝光了杯中酒,将抓酒杯的手杵在额头上,两眼看着桌面,又想一层,小雅……有没有跟方良玉搅在一起?

  濮阳健见濮阳康低头不语,估计是酒喝多了,就提议说差不多了,不喝了。

  濮阳康此刻的酒正上了兴头上,他喊道,服务员,再来瓶酒!


  周子鹰靠在病床上输液。大宝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一片一片放在一个盘子里,他用牙签戳上一块,送到周子鹰嘴边。周子鹰不张嘴,不睁眼,不吭声。大宝无奈,将那片苹果重放回盘中,潸然泪下。

  濮阳夫人和濮阳琳在护士的引导下进了病房。大宝看到濮阳夫人和濮阳琳,便贴在妈妈耳边轻轻地告诉她,说奶奶和小琳姑姑来了。周子鹰这才睁开了眼。

  大宝转身搬凳子,说,奶奶,您坐。姑姑,您坐。

  濮阳夫人坐下就问道,大宝在呀,小宝没来呀?

  大宝眼疾手快,立即将濮阳夫人的手抓着放到周子鹰的手上。

  周子鹰精神状态极差,抓着濮阳夫人的手,有气无力地喊道,妈……小琳……

  濮阳夫人很是心疼地说,子鹰啊!怎么搞的?乘公共汽车能挤坏了?

  周子鹰和大宝很意外地望着濮阳夫人。

  濮阳夫人说,这公交秩序忒差了点,子鹰啊,你可不能倒下,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啊!我心里有数,你不在家呀,小康心里就不踏实。唉!


  濮阳康来到服务台,拨打着冯小雅电话,电话拨通了,接电话的正是冯小雅。

  濮阳康说,我谁?我谁你听不出来?昏头了你!你听哥说,哥现在在……在……这叫什么酒店?

  濮阳健回答,独家私房菜。

  濮阳康说,福轩独家私房菜,离你那儿不远,你来一趟,什么?不来?正营业?营业有你啥事?

  濮阳健在一旁打圆场,说,别别别,你让她来干啥?别……

  濮阳康动怒了,说,小雅,哥请不动你是吧?那好,我马上上你这儿来!

  濮阳康说罢“叭”地一声挂了电话,一边掏钱一边说,买单,哥,再切两盒卤菜,带上酒,咱上小雅办公室。

  濮阳健说,我买过单啦。服务员,再切两盘卤菜。

  很快,濮阳康手里拎着酒和卤菜在前,濮阳健歪歪倒倒在后,他们硬一脚软一脚地来到冯小雅办公室,样子有点吓人。四个保安随即跟进,以防不测。

  冯小雅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与濮阳康对视着。

  濮阳康似乎轻蔑地一笑,怎么?看这架式,要练练?

  都给我出去,他俩都是我哥!冯小雅撵走保安后,三两下将茶几上的报纸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掉,让濮阳康、濮阳健坐沙发上。

  濮阳健坐下了,接过濮阳康手中的卤菜搁在茶几上。濮阳康仍站着,他手里还抓着那瓶酒。

  冯小雅走到门口吩咐说,沏壶好茶到我办公室,再来一个果盘。

  濮阳康此刻走到冯小雅的老板桌边,一屁股坐在了老板椅上,说,咱也享受享受。哥,你过来,过来,把卤菜拿过来。

  濮阳健发愣。

  濮阳康声音忽然又大起来,你过来呀!小雅,你也过来,来!

  濮阳健、冯小雅便来到桌边。

  冯小雅一脸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她理解小宝的这次离家出走,对濮阳康的打击很大,她也只好忍气吞声。

  濮阳康拖来两张靠背椅放在桌边,将濮阳健拖过来,说,你是大哥,今儿个你坐老板位置,小雅委屈一下,跟我坐这椅子。

  濮阳健、冯小雅都没动。

  坐哇!濮阳康冲他们一吼。 

  送茶送果盘的小姐进门放下东西,赶紧退出。

  濮阳康这才坐下,用牙开了那酒瓶。濮阳健拿来三个玻璃杯子,濮阳康笑眯眯地满上三杯酒,然后将自己的酒端起,略转动了一下身体角度,正视冯小雅。   

  濮阳康说,陪哥喝酒,哥高兴,咱妹子还算个人物,你听哥跟你掰扯……

  冯小雅非常爽,端起酒杯就喝了,心里话,你是喝了酒来的,我还怕你?

  冯小雅说,小哥,今晚甭说了,明儿个我去“濮阳居”,慢慢听你说,行不?

  濮阳健这个时候在酒精作用下,大脑几乎不作主,听之任之了,只是笑。

  濮阳康一直端着那杯酒,还没喝,说,小雅好样的,哥有话跟你说。

  冯小雅站起来,说,有话明天说,你这酒,妹子替你喝了吧。 

  濮阳康不肯松手,于是,冯小雅自己再倒满一杯酒,与濮阳康一碰,喝了。

  濮阳康也一口喝光了杯中酒,他把酒杯攥在手里把玩着说,小雅,我一辈子虽然就好个酒,可从来就不乱喝,我知道,喝一两跟喝一斤,作用不一样,感觉都差不多,我想跟你说说小宝的事。

  冯小雅一听“小宝”两字,就有些不安起来。

  濮阳康说,为什么小宝突然提出要继承秘方?为什么小宝突然不认我这个爸爸,突……突然……,难道就没有什么背景?难道就没人挑唆?谁在背后使坏?

  冯小雅心中不免一惊,但她仍不露声色。濮阳康站了起来,突然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到地上。

  办公室门被推开,两名保安出现在门口。外面的音乐传了进来。

  冯小雅走到门口,一边关门一边说,没事没事,酒杯掉地下了。

  濮阳康走到小雅身边,说,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可我就计较我儿子,你这做姑姑的,侄儿没了,你不着急?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回儿子?

  濮阳康说到这儿十分伤感,他抹了一下双眼,声音哽咽,说,秘方重要,儿子更重要,如果让我两样舍弃一样,我就……舍弃秘方,我要的是儿子,那是我的身家性命,那是我的心肝宝贝,那是我濮阳家族的亲情血脉!!!

  冯小雅一把抱住濮阳康,将手捂在了濮阳康的嘴上,她流泪了。

  坐在老板椅上的濮阳健无动于衷,还那么傻傻地笑着。

  濮阳康大闹冯小雅办公室,还真地触动了冯小雅的中枢神经,她没有责怪濮阳康,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陪着悲哀。当晚,她安排专车并派保安将濮阳康送回家。然后她就调动自己的几乎所有的社会关系来帮助寻找小宝。沱江火车站站长、沱江长途汽车站站长、沱江轮船码头的负责人,她都直接或间接联系上了,都答应帮助寻找小宝。她没有选择报警,因为她没有征求濮阳康的意见。


                                          2 

  周子鹰基本恢复了健康,她在病房前的花园里,坐在一张圈椅里晒着太阳。

  大宝和阳阳结伴来看望周子鹰,大宝拎着一兜水果,阳阳捧着一束鲜花。阳阳恭恭敬敬地将鲜花放在周子鹰怀里,并亲热地依偎在周子鹰身边。

  阳阳说,舅妈,您好点了吗?我才听我妈说您病了,宝哥哥没跟我说,我骂他的,他坏。

  大宝显得十分谨慎,没有多言语。周子鹰梳理着阳阳的头发,没有说什么。大宝知道妈妈还在生他气,但是他积极想与妈妈缓和关系,因为他深爱着妈妈,只是面对这样一个比较复杂的局面,他不知如何是好。小宝再次出走,他一直没敢说,他知道这意味着这场风波仍然没完没了。

  大宝调整好情绪,还是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妈。

  周子鹰忍无可忍,讥讽了大宝一句,说,我是你妈?没认错人?

  宝哥哥,怎么?你气妈妈啦?阳阳转对周子鹰甜甜地喊道,舅妈——您别生气了,生气会伤身体的,都是宝哥哥不好。

  周子鹰说,你宝哥哥好,你宝哥哥现在是大知识分子,人说娶了老婆忘了娘,这还没娶老婆哩,就把娘搁心外了,唉!没劲,养儿子,没劲! 

  舅妈,我敢担保,宝哥哥就是娶了老婆,也不会忘了妈的。阳阳说后一笑,回头冲了大宝一句,说,他敢!

  周子鹰听了阳阳这句话后,回味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些异样的味道,她捧起偎在她身边的阳阳的脸,又抬头看着大宝的脸,表情非常诧异。

  隔天,周子鹰就被濮阳康接回家来。周子鹰坐在客厅里,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身体虽然基本恢复了,但这一次对她的打击,对她身心带来的莫大创伤,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濮阳夫人心疼周子鹰,再三打招呼让她歇着,说家里有小琳,良玉出差,孩子们都在学校,小琳就在家住些日子,帮助打理一下家务。可周子鹰情愿拖着病体做点家务,这样她心里反而好受点。再者说,她也不想拖累小琳。濮阳琳说话就把做好了的鸡汤给周子鹰端来。

  周子鹰说,不了妈,中午端饭桌上,一起吃,妈,你坐着,我去柜台上看看。

  濮阳夫人十分心疼地说,哎呀,你歇些日子吧。 

  周子鹰进了柜台,盯着濮阳康问,小宝呢?

  濮阳康本不想告诉周子鹰小宝再次离家出走的事儿,但他看到周子鹰那近乎枯竭的目光,不忍再让她四处打听小宝的下落,他也知道周子鹰见不到小宝,是不会干休的,于是他就告诉说小宝走了。

  周子鹰顿觉一阵头晕,她拼命把住柜台,然后慢慢伏在柜台上,心酸了起来。周子鹰冲濮阳康泣言道,他爸,我这是什么命啊……

  濮阳康悄声对周子鹰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妈知道。

  周子鹰拿起电话,被濮阳康拦下。濮阳康告诉周子鹰,舅舅家,何花家,他几个朋友家,还有东北的小姨父那里,该打的电话都打过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子鹰无望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里。

  就在全家人坐下来准备吃午饭的时候,冯尚伟一头闯了进来。由于他自己耳聋,因此说话声音就特别大。

  冯尚伟说,我办点事儿,路过,来蹭饭。

  濮阳夫人马上招呼说,说啥呢?到姐姐这里吃饭还还还蹭饭,快拿杯子,小康陪你舅舅喝一杯。

  濮阳康一点喝酒的兴致都没有,老妈发话了,只好与舅舅喝了。

  冯尚伟哈哈一乐,说,哎呀,医生不让喝,让喝点葡萄酒。

  濮阳夫人说,葡萄酒,有,那是良玉出差带回来的好葡萄酒。

  冯尚伟说,那玩艺儿,再好也不喝,小康,咱还是来一杯白的吧。

  濮阳康给冯尚伟倒了一杯白酒,他举杯与冯尚伟一碰,却放下了杯子。

  冯尚伟并没有在意,小嘬一口,放下酒杯,还是大声说道,小宝找着了吗?

  就这一句话,没把濮阳康急憋过去,他像篮球裁判一样,忙着打停止的手势。可冯尚伟问完这句话后,低头用筷子弄菜,没看濮阳康手势。

  濮阳夫人声音也特别大,说,你说小宝?找着……什么了?

  冯尚伟听到了濮阳夫人大声说的话,抬头欲说话时,才看到濮阳康的手势,好久才反应过来,端起杯子与濮阳康碰杯,喝了口酒后笑对濮阳夫人。

  我是问小宝找着工作没有?冯尚伟说。

  濮阳夫人笑对冯尚伟说,你这舅爷爷当的,现在不当官怎么还官僚,小宝都上班好久了,真是的。

  冯尚伟会意地与濮阳康、周子鹰点着头。濮阳琳直愣神。

  濮阳夫人放下饭碗站了起来,说,你们慢慢吃吧,我去院子里遛一遛,哎子鹰,你打个电话,让小宝来家,就说奶奶找他。

  哎,知道了。周子鹰愣愣地望着起身离坐的濮阳夫人,转对濮阳康说,明天再没消息,咱去公安局报个案吧。

  濮阳康立即反对,说不,不不,别惊动太多的人,小宝能跑哪去?知儿莫父,他会回来的,或者说,他最多在亲友中转圈,你去报案,公安又不知咱儿子怎么的啦,搞得沸沸扬扬的,等等再说。


  夜已经很深了,靠在床上的濮阳健彻底失眠了,他一个劲吸烟,房间里都雾起来了。他翻来覆去在想,我怎么有这么个不懂事理的弟弟呢?盘古到今,谁有钱谁就是大爷。这秘方一转手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一转眼就是荣华富贵,你弄什么传宗接代?你能保证你的秘方永远在濮阳家人手上?

  濮阳健大约也是被烟闷的,起床开了窗,依在窗口瞅着沱江市夜景。

  濮阳健觉得自己满脑子浆糊,他在理着头绪,大宝并非亲生,老妈妈直言不讳,难道真要让一个外人传承秘方?唉……老妈或许只讲了一半真话,我怀疑大宝根本就不是江西老家送来的,江西老家还有谁?难道弟弟跟别的相好的女人生的?不……大宝小宝长得那么像周子鹰,这……?养儿像娘,金子打墙……咱濮阳家被这个姓周的女人给暗算了?……不行,得让小康跟我打开窗户说亮话,要逼他说出真话,要让他承认,他其实也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合格的儿子来传承秘方,扯平了,什么都好说。忽然,他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濮阳健就赶回家。他向老妈妈提出与弟弟一同回一趟江西老家,去看看父亲的坟。这话正对濮阳夫人的心,欣然应允。于是,濮阳健、濮阳康兄弟俩很快启程回故乡。临近故土时,兄弟俩不免有些异样的情怀。

  濮阳康说,大哥,江西老家我印象并不深,爸死那年我才15岁,离开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濮阳健另有所思,说,回不回来也无所谓了,老家本家族好像也没人了,父亲的坟该还在吧?

  濮阳康问,你还记得吗? 

  濮阳健回答,记得,小康,这些年你跟江西老家有过来往吗?

  濮阳康忽然有所警惕,没……记不得了。

  濮阳康忽然心生疑窦,他在想,大哥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为什么突然提出回江西老家?

  濮阳健海里胡天地说,你说小宝……他会不会跑到江西老家来? 

  濮阳康的神经被濮阳健触动了一下,应道,嗯?


  火车在行驶中。餐车门口,旅客进进出出。小宝看着人家吃饭,直咽口水。一位穿白工作服的服务员欲挤过餐车门,被小宝拽住,小宝向他亮出2元钱。服务员瞪大着眼望着小宝。

  小宝央求说,师傅,我只有2元钱,给我一盒饭,行吗?

  服务员挤过门,没有理会小宝。

  火车停站,小宝无意识地从窗口看着一拨一拨下车的旅客。突然,一个熟识的身影出现在小宝的视野中,小宝顺着他走动的方向,一个窗口一个窗口的追寻着。终于,他看清楚了,不禁脱口而出,姑父!

  此刻,小宝的表情,恰似一个落水者在挣扎中抱住了一块木板。但他随即犹豫起来,心想好不容易逃出来,如让姑父看见,岂不前功尽弃?但是,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上饭了,饥渴难耐,实在难以支撑,三思后,决定追上姑父,先混口饭吃,再伺机逃离。于是,他疾速下车,朝出站口跑去,他在出站口一把将方良玉抱住,泪就下来了。

  方良玉万分吃惊地瞪大了眼说……小宝?!


  濮阳康和濮阳健历尽艰难,终于找到了濮阳龙山的坟。草丛中的石碑,当年雕刻的字清晰可见。濮阳康、濮阳健兄弟二人用手在坟的周围进行除草和修整。当年用石块和土垒起的坟墓基本还比较完整。濮阳健、濮阳康将带来的供果摆放在坟前,然后,兄弟俩就跪了下来。

  濮阳健、濮阳康齐声唤道,父亲大人,不孝子看您来了。

  濮阳健偷视了一眼濮阳康,便对着父亲的老坟哭了起来。

  濮阳健泣言,爸,长子濮阳健,结发之妻于五年前在台湾故去,留一独女,名唤濮阳吉水,现膝下另有一过继之子,乃小妹濮阳琳之子濮阳方。不孝子,家不完整,人不成器,乞望父亲大人宽恕,儿诚实告慰父亲大人。

  濮阳健言罢仍跪着,抽泣中,以手掩面,双眼却从手指缝中偷盯着濮阳康。

  濮阳康知道,按家规家训,他应该告慰父亲了。他此刻非常明白大哥此番来江西的目的了,想想大哥真是用心良苦。

  嗯?小康!濮阳健再次盯视着濮阳康。

  濮阳康轻蔑地看了眼濮阳健,深深地向父亲的老坟磕了三个头。

  濮阳康说道,次子濮阳康跪禀父亲大人,结发妻张氏不幸故去,后与周子鹰结为夫妻……现膝下犬子有二,长子濮阳大宝,大学即将毕业……次子濮阳小宝也走上工作岗位。老母亲与儿相依为命四十余年,迄今安康,家和业兴,谨以此以告慰父亲大人在天之灵。

  濮阳康言毕深深再磕,不去看濮阳健。濮阳健目光奇异,面呈疑惑。


  在一家小吃店里,方良玉与小宝面对面坐着。方良玉在车上吃过了,就单独给小宝点了一碗大肉面,小宝呼啦呼啦一下子吃得尽光。

  方良玉拿出手机,说,小宝,咱给家里报个平安吧。

  别!别别……小宝拦住方良玉。 

  方良玉不解地问,为什么?

  小宝使手抹了抹嘴,起身,出店。

  方良玉拎起小旅行包,跟着小宝一道出了店。在店门口,小宝在考虑是赶紧逃离,还是见机行事。

  小宝问,姑父,你干吗来啦?

  方良玉回道,出差,明天我就回沱江了。

  小宝说,姑父,你再给我100元钱行吗?

  方良玉疑惑地看着小宝,问,要钱干吗?你干吗来了?

  小宝似乎也不在乎什么了,心里想,我已经逃出来了,谁还能怎么样?于是就说,我要去黑龙江,找我表舅,调查一下,我是谁生的。

  方良玉奇怪极了,说,你是你妈生的,周子鹰啊,你满月那天,我正赶上……

  你能证明?小宝很意外。 

  方良玉认真地说,我当然能,这有啥?

  小宝摇摇头说,我不信,据可靠呃——权威消息,我和我哥,至少有一个,不是濮阳家亲生骨肉,而且很可能就是我。

  你和你哥?方良玉被小宝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感到小宝既出此言一定有因,因为他其实根本就不清楚大宝、小宝是怎么出生的,更何况小宝还据“权威消息”。方良玉十分关注家族这一新的动态,他必须稳住这个逃出家门的小宝。

  方良玉说,这样啊,咱先住下宾馆,等我办完事,我帮你合计合计,相信姑父,这点小事……

  小宝越发认真地说,姑父,这怎么是小事?这是一桩案子,你瞧好了,我非得破了这案子不可。

  行,我帮你破这案子,咱们先住下再说。方良玉显出热情和真诚。

  那你不许给家里打电话,否则,我永远不理你。小宝一点客气不讲。


                                                    3 

  方良玉处理完公务,就准备回沱江了。但是,小宝说了一大堆理由,不肯跟他回去。方良玉是个医生,擅长对症下药。他告诉小宝,说现在医学发达了,大宝小宝可以申请亲子鉴定,亲子鉴定结果会告诉你,你是不是濮阳康的儿子。

  小宝听这么一说,似乎有了解决自己疑问的办法,加上他总是很钦佩甚至相信自己的姑父的,他决定跟着姑父回家。

  小宝回到家后,濮阳康和周子鹰为了息事宁人,把怨恨压在心里,放过小宝,不再提及已经过去了的事情。

  可小宝就是一根筋,非得把问题搞清楚不可,他提出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周子鹰、濮阳康惊诧不已,他们听都没有听到过,这啥玩意儿? 

  小宝抬头望着濮阳康、周子鹰,濮阳康气得七窍生烟,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小宝说,姑父说的,可以做亲子鉴定的。

  濮阳康实在是忍无可忍,他说,你这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宝拉着脸说,别介,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们的孩子,别乱叫。

  濮阳康欲再次发火,被周子鹰一个暗示压住了。

  周子鹰说,那就过些日子再说吧,你爸去江西跟你前后脚才到家,太累。

  濮阳康强压怒火,说,儿子!家家户户都去搞什么亲子鉴定,那不乱了套啦?我是你爸,她是你妈,绝对错不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再这样,我真的要带你去精神病医院去查查了。

  小宝毕竟是个孩子,而且从小娇惯,又没受高等教育,特别任性。

  小宝说,错了错不了,一切结论都在调查之后,我可不能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做你们儿子,这得弄个明白,不能含糊。

  尽管冯小雅生着小宝的气,但是,小宝仍然缠着冯小雅。他死皮赖脸地又是姑妈,又是干妈地喊,你得帮我找找公安局,我要做亲子鉴定。

  冯小雅又好气又好笑,说,你这个臭小子,你就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这还有什么说的嘛!

  小宝说,不,不!你要不帮我搞搞清楚,我就不回家了,我反正是你干儿子,你反正没儿子。

  冯小雅虎视着小宝,得得得,你永远不回去,老在我身边,我倒是巴不得的,可你爸妈不要了我的命啊?特别是你那老虎屁股摸不得的爸爸,他能把这夜总会给掀喽!好吧,我给你问问公安局。

  冯小雅让小宝缠得烦透了,只好给市公安局朋友打电话。朋友回答非常明确,说目前全国只有北京、上海可以做,如果一定要验证自己的出生,建议查找个人出生证。

  小宝听明白了,他约了大宝一道回家,跟妈妈要自己的医院出生证。周子鹰很快将小宝的出生证找出来放在桌上。

  周子鹰说,给,你的出生证,你看好了,父,濮阳康,母,周子鹰,出生年月,你自个儿看吧。

  小宝在这张出生证面前已无话可说了,他一手搂着濮阳康,一手搂着周子鹰,亲热地喊着爸爸妈妈,并说,小宝永远是你们的儿子,还煞有介事地说,我虽然稀里糊涂混日子,但我要明明白白做儿子。

  见小宝喜形于色的样子,大宝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问,爸,妈,我的出生证呢?

  大宝这一问,似一枚即将要炸的炸弹落在面前,濮阳康和周子鹰都干瞪着眼。

  濮阳康咂了一下嘴,说,怎么搞的?你们怎么都怀疑到爸爸妈妈头上来了?

  大宝说,因为……事出有因,我……的出生证呢?

  周子鹰看着濮阳康说,大宝是搬家前生的,小宝是搬家后生的,大宝的出生证兴许就是搬家的时候丢了,我们再找一找,看在不在。

  濮阳康突然想到了什么,拽周子鹰离去。

  小宝挥着小拳头悄声对大宝说,这么说,奶奶讲的是你?

  濮阳康与周子鹰一前一后进了自己的卧室。

  大宝思考了好一阵子,转身追进周子鹰和濮阳康的卧室。

  濮阳康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似又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眼周子鹰,然后将那张照片递给了大宝。

  濮阳康无奈地言道,事到如今,也只好都跟你们说了吧,大宝,照片上这个妈妈,就是生下你之后死了,你出生后才一个月,你现在的妈妈就抚养着你。你是在家里生的,没来得及去医院,你和小宝是同父异母兄弟,你们应该情同手足。

  大宝吃惊地看着保存得还算好的照片,照片右侧站着濮阳康,左侧站着怀孕的濮阳康前妻,中间端坐着的是濮阳夫人。

  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却要扮演后妈的角色,周子鹰已是泪水盈眶了。大宝到底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面对这样的“事实”,他心里想起了一句古训:养母大如天!看罢照片,他扑向周子鹰,连声地泣唤着妈妈。周子鹰紧紧地搂着大宝,泪如泉涌,伤心至极。

  周子鹰在心里呐一声喊,老天爷呀,你怎么又把我变成大宝的后妈了呀!这真的不公平呀!

  濮阳康把濮阳小宝揽在了怀中。


  据“权威消息”,我和我哥,至少有一个不是濮阳家亲生骨肉——小宝的这句话总在方良玉耳边回响。他甚至无端忐忑着,整天不说落魄,起码是失魂了。有道是小孩嘴里出真言,这个“权威消息”来自何方?出自何人之口?听说小宝被排除了,那么大宝,这个所谓江西老家送来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孩子?!


  临近大学毕业时,大宝突然病倒了,住进了北方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大宝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周子鹰日夜陪护,濮阳康家里医院两头顾着,疲于奔命。大宝靠在病床上,继续完成了他的《贫困地区碘缺乏症探源——社会调查之三》的社会调查报告。

  阳阳在郊区做社会调查,得知大宝生病住院,着急得不行,打个摩的就来到了医院。她来到病房,跟濮阳康和周子鹰打过招呼后,直接跟大宝了解病情。大宝告诉阳阳,原以为就是感冒发烧,挺几天就过去了,谁知一直低烧,住院做了进一步化验检查,怀疑是肾脏有问题。濮阳康补充说,医生建议去更大的医院就诊,看最后确诊再说。

  阳阳急切地说,那就快转院,别耽误啊!

  濮阳康不无忧愁地说,可住大医院……先得交三万元才……

  阳阳吃惊,说,怎么要这么多?

  濮阳康说,我准备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拿去卖了,如果不行,我打算把部分中药转让出去,可一下也难找到合适的主。

  阳阳沉思后说,那不行舅舅,那吃饭都成问题,你们为什么不找我爸?这样,我马上去找我爸,让宝哥哥住进我爸那个医疗中心,至于钱,再想办法。

  我们不想找你爸爸……濮阳康见阳阳瞪着自己,改口说,你爸太忙。

  不行,这事得找我爸。阳阳说罢俯下身来对大宝说,宝哥哥,你的前两篇毕业论文我已代你交上了,毕业后的接收单位也已来函,是沱江中医药研究所,我的接受单位暂时还没定,这你先不用管,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体,你得马上转院,我这就去找我爸。

  阳阳风风火火转身就走。周子鹰从医院里追出,追上了阳阳。

  阳阳望着周子鹰,问,舅妈,有事儿吗?

  周子鹰吞吞吐吐地说,你……你别去找你爸了,大宝他不想住你爸那医院。

  濮阳康也追过来说,阳阳,真的不要麻烦你爸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大夫不是说还要观察观察吗?不一定那么急呀。

  阳阳瞪大了眼睛,说,舅舅,舅妈,你们搞什么搞,咱们可都是学医的,你们知道大宝啥病?有没有确诊?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谁负责?一定要转院的!我马上去找我爸。

  阳阳说完就走了。

  周子鹰转身对濮阳康说,你刚才说,越来越觉得方良玉这人不太可靠,少麻烦他为好,我同意,咱去找何继业,他现在是工人医院人事部长,可能的话,就转工人医院,然后,对外封锁消息。钱的问题,咱回去想办法。

  濮阳康说,把家里能卖的,全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要紧。

  周子鹰不免发起了牢骚,说,这年头看病越来越贵,早些年,百儿八十的,前些年,千儿八百的,现在可好,一张口,预交万儿八千的了,这谁家受得了?

  紧急变卖家里东西,这是眼下先要做的事情。旧货市场的工人按照濮阳康的意见,从屋里往外搬东西。什么大沙发,红漆圆桌,电视机,缝纫机等。

  周子鹰抚摸着这些东西,忍不住泪水横流,说只要能把大宝治好,舍啥都行。

  阳阳到处找爸爸,就是找不着。去单位找,说是上市里开会去了。到市里相关部门去找,说是会议结束了。跟着一次又一次打他的电话,被告知手机关机。阳阳火急火燎,气得直跺脚。


  何继业得到消息后,带着女儿何花来了,他进门后直奔柜台里的濮阳康。

  濮阳康说,刘部长,我们已凑够了一万元了,另外的钱,我正在想办法。

  何继业安慰道,先去住院,钱的问题,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回头再说,走,先去接大宝转院,何花就留在这里照顾奶奶,

  濮阳康说,谢谢,如果医院催要钱,你……

  何继业说,医院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了,家里的事……门市业务能做尽量做,这病恐怕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就行的。喏,何花放假了,来这里帮帮忙,何花她妈妈可以与你门轮换到医院照应大宝。

  濮阳康感到过意不去,说,刘部长,真不好意思……

  何继业说,嗨,在家里,叫我何继业,我不还是从前的小何吗?叫小何就行。


  阳阳找爸爸,整整找了一天无果,急得阳阳在家又拍桌子又摔凳子。时近傍晚,方良玉推门而入。

  阳阳一把逮住方良玉,爸!

  方良玉将包放桌上,问,什么事?

  阳阳跺起了脚,说,爸呀,你怎么搞的?

  濮阳琳说,你再不出现,家里要出人命了。

  方良玉愣愣地盯着阳阳。

  阳阳鼻涕眼泪一个劲地擦着,说,爸,宝哥哥病重住院,我从农村赶回来找你,打你的手机,你老关机。

  方良玉拿出手机一看,说啊呀,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开机,我在局里开会,会上规定,一律关机,我关了机,就忘了开机,先别紧张,说说看,你宝哥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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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子鹰被救后住在重症监护室,家里不见了她,濮阳夫人非常着急,濮阳康骗她说子鹰坐公交车出事了。小宝又一次出走了,在他饥饿难忍的时候,在火车上意外遇到了姑父方良玉,姑父建议他做亲子鉴定,以此弄清身份。濮阳兄弟在酒馆喝高了,欧阳健不断暗示弟弟关于肤泰灵的秘方,他建议一起回趟老家祭奠父亲。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宝和阳阳一起探望子鹰,看他俩说话的默契,子鹰再一次担心二人的关系。看到出生证,小宝不再纠缠身份问题,可大宝心里却有了疑惑,莫非自己是保养的?大宝生病了,初步定为肾病。大宝的身份会暴露吗?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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