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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梯下方有人往外拽人，上面也有人在组织学生们疏散，上下齐用力，只用了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平息了这场骚乱。不管是虚惊一场的学生们，还是来看热闹的学生和老师们都惊魂未定地挤在楼梯上下和周围，听校长训话。

　　“到底是谁第一个推人的，你痛快给我站出来！无法无天哪，啊！简直不像话！各班的老师回去后就立即组织所有学生开会，一定要抓住那个使坏的人。我一直反复强调安全纪律，你们竟然还这么干！有谁看见是哪个人在楼梯上推挤人，一定要把他检举出来！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立即、马上开除出我们的学校！太不像话了，这根本就是犯罪，是蓄意杀人！不能因为年龄小就不追究责任。抓住了这个人，一定要在全校大会上批斗并扭送公安机关严肃处理！”校长可能被气糊涂了，说出话来语无伦次，完全没有发挥出他平时开大会讲话时的水平，居然连文革批斗人的那一套做法都要搞出来了。也难怪，有的一些半大孩子，确实是一肚子的坏水，唯恐天下不乱，总是变着法地惹事生非。那个时候摄像头还没有普及，干坏事的风险比现在低得多，有的人才敢有恃无恐。可就是现在遍地都有摄像头了，也一样挡不住那些有坏心眼的人干坏事。

　　“对于积极救人的好同学，我们也要大力表扬、奖励他们！”校长话锋一转又要开始讲演，幸好他身边有个老师上前跟他耳语了一番，大家才免了听枯燥的报告。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哪里还有时间纠结这些事。

　　校长和老师们都前去组织会场了，乱哄哄的学生们也都回到各班自己的位置，运动会项目一个接一个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这场不大不小的骚乱到后来也不了了之了，究竟是谁最先使坏推人，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学校里有名的那些个阴坏阴坏的家伙们，他们自己不好好学习不说，还到处欺负人，这种人长大了大多就是小混混之类。再说就算有人看见了使坏的人是谁，一般也不敢去校长那里去检举。谁敢去惹那种人啊？躲还来不及呢。结果一直抓不着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是，校长自己也不是个守信用的人，自己说好的要表扬救人的学生，最后也一样没了水花。

　　运动会草草地结束了，所有项目都稀里糊涂举行了一番，全场闹哄哄的没有一点章法。唯有最后的那场八百米跑步比赛激起了全场的热情。学生们摇旗呐喊，欢欣鼓舞为比赛选手们助威，掀起了这个令人沮丧的运动会的一个小高潮。

　　比赛选手中跑在最前面的就是程力扬。他穿着蓝色跨栏背心和同色运动短裤，修长纤细的四肢健美又白净，他甩动着胳膊，姿势优美潇洒、极富有节奏地跑着。他那微红的脸蛋更显得他精神帅气。他所过之处是喊声一片，全校的女学生都在羡慕地看着他。佳慧此时既骄傲又嫉妒。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她，已经知道爱慕人了。她的爱慕对象就是程力扬，只是程力扬自打上学之后就不怎么注意她了，她连跟他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家里，佳慧跟爸爸妈妈把当天的拥挤事件描述了一番，更把程力扬救人的事迹做了添油加醋、无限夸大的讲诉，把老实的父亲，张扬的母亲都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　啊呀呀，太可怕了，竟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多亏了小洋洋啊。才没出大事。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佳慧妈妈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窝说。

　　“是得好好谢谢人家，这是救了咱们佳慧一命啊。”爸爸也认真地点着头。

　　佳慧妈妈一分钟都不能等，立刻带着老公和女儿，怀揣着一千块钱去敲对面的门去了。程力扬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呢，他妈妈杨莉赶紧把儿子的房门关上，客气地把佳慧一家人让进来。佳慧妈妈平时说没用的话很流利，一让她讲点客套话，感激的话就说不顺溜了。倒是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佳慧爸爸，说起话来更有逻辑，更动听。

　　“你们家洋洋今天救了我闺女一命，真是感激不尽哪。这可是救命之恩哪。是无论如何也报答不了的。俺们知道这点小意思根本拿不出手，但是，除了有点表示之外，俺们还能做什么呢？所以这点钱你们一定要收下。”

　　“大哥，你们这么做就太外道了。别说咱们两家门对门，是多年的好邻居，洋洋和佳慧还从小玩到大，就是不认识的人，谁在那种情况下，能不出手救人呢？再说，听我们洋洋刚才说了，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受伤。你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钱我们绝对不能收。”杨莉笑容可掬客气地说着话，心里却巴不得这几个人快点走，别在这里影响儿子的学习。

　　佳慧一家人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回来后两口子就商量着要请对门一家人吃饭。再过两天就是礼拜天，把对门请来吃顿饭，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对门再推脱不过的。佳慧妈妈给程力扬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确定下来。用星期天的晚饭来款待救命恩人。

　　佳慧妈妈怎么准备这一顿丰盛的晚餐不用佳慧过问，佳慧只关心自己在晚宴上的穿戴打扮。佳慧是个胖乎乎的女孩子，十三、四岁的人儿还没有长开，五官平平无奇，皮肤极其粗糙，摸上去简直凹凸不平。她觉得自己身上最难看的就是这两条腿。怎么这两条腿居然会是上下一般粗呢？从膝盖到脚脖子完全是一样的粗细，看不出一点轮廓曲线来。不知道别的女孩子是不是也长着这样的两条腿？哪个人的脚脖子和腿肚子竟然是一样的粗细呀？佳慧不止一次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腿生气。为了掩饰自己的腿，她从来不穿裙子。以前妈妈让她穿连衣裙的提议，都被她一票否决了。

　　“我才发现，我这柜子里除了校服就是运动服，敢情我压根就没有别的衣服呀。妈妈，你是咋当妈妈的？你女儿连件好衣服都没有。”佳慧冲着妈妈叫道。

　　“是你自己不要好看衣服的呀。我哪次要给你买衣服，你都别别扭扭的。”

　　“谁叫你们给我生了这么难看的两条腿呀？”佳慧沮丧又委屈。

　　“谁说你的腿难看了？这直溜溜的两条腿怎么就难看了？”佳慧妈妈第一次听见女儿的奇谈怪论。女儿虽然胖了点，但四肢和身条一点毛病也没有啊。

　　“我这脚脖子咋这么粗啊。”佳慧看着自己的脚脖子都要哭了。

　　“哈哈——”妈妈扯开大嗓门子笑了。“这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脚脖子都长这个样。以后年龄大了，就会变细的。”

　　“拉倒吧，你净骗人，怎么可能会变细？”佳慧对妈妈的话半信半疑。

　　“听我的，去买条裙子穿。穿上了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了。”

　　星期天的晚宴上，佳慧穿着一件鲜艳的浅绿色束腰花裙子，头发也剪短并微烫了一部分，脸上涂抹了妈妈的化妆品，透出一脸的油汪汪，嘴上也涂了口红，硬是把一个清纯的中学生，打扮出风尘味道来了。

　　“佳慧这么一打扮倒像个大人了。”程力扬妈妈对这一对母女的品味感到无语。乍一进门就这样说道。这句话没有一点夸奖的意思，可佳慧妈妈却听不出来。

　　“我们佳慧其实长的很好看呢，她就是不会打扮。她的圆乎乎的脸蛋顶好看了。咱们楼下的老太太就说我们佳慧是福相，将来肯定有福。以前有个算命的还说我们佳慧是旺夫相呢。”佳慧妈妈此时竟像个推销员似的，拼着命地夸自己的产品好。　

　　“佳慧是个好孩子，将来肯定错不了。”程力扬妈妈点头客气地随声附和着。佳慧妈妈一听更来劲儿了，大有当场就把婚事定下来之意。她喜滋滋地看着一言不发的程力扬，裂开的大嘴里，一股大蒜味喷出老远。

　　“来来来，咱们上桌吃饭吧。没做什么好吃的，都是家常便饭。”佳慧妈妈张罗着把客人都让上桌。她们母女一边一个把程力扬夹在中间，以佳慧妈妈的势头看，程力扬仿佛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洋洋多吃点菜，这是我最拿手的红烧肉，你尝尝。”佳慧妈妈历来就不是个讲究人，根本不懂啥是公筷制，总是用自己使用过的筷子给程力扬夹菜，对程力扬紧皱的眉头表示出的反感，她一点都意识不到。程力扬对于她夹过来的菜一口都不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都堆出一座小山了。程力扬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佳慧只有十几岁，远远没到懂事的时候，她对于程力扬的意思，和妈妈的意思都浑然不知。要不是妈妈事先告诉她，不要在人面前不管不顾地大吃海吃，这样会被人笑话的，她才尽量吃的慢一些，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夹菜。看见程力扬不吃饭，她还扭过头一脸懵地看着他。

　　“洋洋哥哥，你咋不吃呀？”

　　“我不饿。”程力扬绷着脸说。

　　“你们家洋洋将来一定要考上个医科大学才好，当医生最挣钱了。”佳慧妈妈正跟自己右手边的程力扬妈妈说话，两个人正说到孩子将来要上什么学校，她立刻大着声地说道。

　　“我考什么学校，跟你有什么关系？”程力扬突然猛不丁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