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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他们三个人从第三天开始就不在食堂里面吃饭了。他们每天早上在附近的包子铺里买上四、五块钱的馒头，五块钱能买十五六个馒头呢，然后一整天他们就只吃这些馒头，伴着一点咸菜和奶粉什么的。不管咋说，人家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还是比别人强多了。老刘他们这些人可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天天顿顿地吃馒头，不换样，不换口味，非得把人吃疯了不可，再说光吃这个也没有营养啊。人家小苏兜里只有五十块钱，还照样在吃食堂呢。只靠馒头充饥，谁能受得了啊？

　　趁着老刘午休，屋里没有别人的时候，翠花靠在他身边说：“我告诉你个新鲜事吧。你知道小王他哥有多大了吗？”

　　“多大了？怎么也得有五十了吧？”

　　“谅你也猜不出。他才三十五岁。”

　　“真的吗？”老刘的表情完全在翠花意料之中。“他才三十五岁？怎么可能啊？”

　　“可不就是么，我也不信呢。小王他媳妇亲口说的。她自己和小王同岁，才三十一。”

　　“那她可不像。说她四十一都不多。”

　　“小王他哥家竟然有三个孩子呢。小王家也有两个孩子，他媳妇说，他们以后还会再生一个。”

　　“三个？还生？他们拿啥养呀？”

　　“拿水养呀。”翠花笑了。“小王媳妇说，只需在锅里多加一碗水就是了。”

　　“光加碗水就行了？呵呵，要是这么着，别说三个孩子，十个孩子也养得起。”老刘笑着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告诉你，打今个起，小王他们就搬到楼下大门口的车库里去住了。”

　　“是真的吗？”翠花乐得差点蹦起来。这么说她就可以不用再闻臭脚丫子味了，更用不着费劲巴力地跟小王媳妇找话题唠嗑了。“那你今晚就能搬回来住了？”

　　“嗯哪。今天那个小王还想借咱们的液化气罐用呢，被我一口拒绝了。”

　　“他为啥不自己租一个，非要借咱们的？”

　　“租一个不是要花钱吗？借咱们的不用给钱。”

　　“凭啥不给钱？咱们也是花了钱租的。”

　　“他们可不管这些，大嘴一张就从人借，好像谁该他们、欠他们似的。再说了，我借给谁用，也不会借给他。”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多了，翠花立即被勾起了兴趣，急忙问道：“因为啥呀？你咋对小王有这么大的意见？”

　　“他跟老范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当初他们都是一起来的。就在你来这儿的前两天，他妈有病了给他捎信儿让他回去一趟，他才走的。”

　　“哦。”翠花应着，心想仅凭这一点，也不能让老刘对小王有这么大的反感吧？

　　“他干活啥也不是，跟老范比都差远去了。就溜须舔腚能耐。”

　　“啊，他爱啥样就啥样呗。反正也不是给咱家打工呢。”翠花不以为然。

　　“他抠门得一分钱都能攥出水来，还净干让人瞧不起的占小便宜的事。”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叫他负担那么重呢。”

　　“所以呀，咱们要是把液化气罐借给他，他不但不给咱们钱不说，还压根就对咱们不领情，不道谢呢。他这种人，你帮他什么，他都不会感激你的。他可不是什么好货，我猜呀，到老李那里搬舌头，告老范状的人，肯定就是他。”老刘压低声音又极其肯定地说。

　　“嚯，真假呀？这事儿可别乱说。”

　　“老李包的工程不大，根本用不着要两个电焊工来干活，不把老范整走，走的就得是他。”

　　呵呵，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包工队里竟然也能上演谍战剧。为了这个小小的职位，为了这屈指可数的几张钞票，竟然也有人在绞尽脑汁地算计人呢。

　　这天晚上，还没到下班时间，翠花从窗口看见李老板的绿色面包车停在楼下门前。李老板很少上这里来，今天来会有什么事呢？而且秦姐竟然也坐在车上，老板娘亲自出动，想必事儿不会小吧。就见老吴正斜靠在车门上，低着头和李老板正在说着话。这时老刘也回到房间里来了。

　　“今天回来的挺早呀。”翠花问。他们起码提前了一个多钟头就下班了，这是很少有的事儿。

　　“嗯。”老刘应了声，就靠到床上了。

　　“你看那老吴不知道在门口跟李老板说什么呢。李老板好像有点不高兴。”

　　“呵呵——这个老吴闯祸了。”老刘噗呲一笑说。

　　“啊？真的吗？闯啥祸了？”翠花立即兴味十足地走过去站在老刘旁边。

　　“看你象猫见到腥似的，对这种事怎么这么大的兴趣？”

　　“哎哟，你快说吧，别吊我的胃口了。”

　　“他领着人干活把墙眼打在楼房的烟道上去了。”

　　“哦，那又怎么了？”翠花不能理解。

　　“这在工程上是不允许的，得重来。”

　　“啊。”这下翠花明白了。“那老板能不说他吗？”

　　“他生气了，刚才在工地上吵着要不干了，要回家。”

　　“李老板肯定巴不得让他走呢。”

　　“让他走？那可能吗？就冲那十万块钱也不能让他走。老李他们这不就紧跟着来哄老吴来了吗？秦姐都跟来了，两口子都在那劝老吴呢。”

　　“呵呵，李老板是不得不劝，秦姐可是真心不愿意让老吴走。”翠花又走到窗前眼睛看着窗外说。秦姐这时已经从汽车里钻了出来，站在老吴旁边比比划划地起劲儿地说着什么。

　　“那老吴就那么招人稀罕吗？哼！他不过是一个秧子货！”老刘气哼哼地说。老吴没事总撩骚翠花，老刘也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头。

　　“你别管他是啥货，有人喜欢他就是了。”翠花还是紧盯着窗外，看秦姐那一脸着急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有多待见那个老吴。要不然就凭老吴不干活，白拿工资这一点来说，十个他也留不下来。

　　“喜欢也没用，人家老吴能看上她吗？都快六十的人了，瘦得跟干柴棒子似的。”

　　“哈哈——”老刘的话把翠花逗笑了。“这可没准儿。也许老吴熬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说不定就会饥不择食呢。再说人家秦姐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啊。人家那样好看的身材可比我强多了，我想要人家的模样还要不来呢。她那瘦溜溜的身材多好看。”

　　“是，在后面看是个大美女，等转到前面再一看，能把人吓一跟头。”

　　“哈哈——”翠花又笑个不停，女人都有一样的通病，批评另一个女人的外貌，总是能让正在听的这个女人开心，好像说别的女人不美，就是在夸奖这个女人漂亮似的。翠花听了老刘这话竟然感到了莫名的开心和胜利。为了掩饰自己的得意心情，她又有点假惺惺地说道。“谁能不老啊？再说人家秦姐年轻时那也是个大美人呢。”

　　“从来就没看出来她哪里美。女人得胖乎乎的才好看呢。”

　　虽说人们审美的眼光大同小异，可男人们也许更喜欢微胖型的女人吧？就连翠花都觉得像小王媳妇那样的极端的瘦实在可怕，根本没有一点美感，挨着她睡觉肯定会做恶梦，所以她才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小王媳妇睡在同一张床上。

　　老吴当然走不了，第二天一早他们这一帮人又像没事儿人似的上班干活去了。中午吃饭时，老刘和小苏先是嘲笑了老吴一番，然后这几个人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儿来。

　　“我还以为今个一早我就得送你去火车站呢。”老刘说。“想不到你还是舍不得这两个钱。”

　　“我要是你，我就走了，在这破地方熬个什么劲儿？回家搂着媳妇去多好。”小苏也说道。

　　“我就纳闷了，老板今天早上也没来，他怎么就知道咱们这活干到什么地方了呢？他一来就知道咱们在干什么，还知道都有哪些活没干。”老吴没接着那两个人的话茬来说，而是煞有介事地自顾自说道。

　　“这还用说，有打小报告的人呗。”老刘说道。“这下你们就该知道了吧，难怪那老范在下面说过什么话，李老板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呢。”

　　“谁呀？谁那么缺德？”小苏嘎嘎叫道。

　　“还会有谁。”老刘的脸上涨起了红潮。“这种人最可恨。”

　　小苏这会儿也不再问了，显然他也猜出了这个人是谁。

　　“这小子挺操蛋。从他刚来时我就看出来了，他总是围着李老板转。老板在跟前时，他尥蹶子地干活，老板一走，谁也支使不动他。”老刘气愤地说。

　　“怪不得李老板总说他好呢。”小苏说。

　　“老范说过的话全是他告诉老板的，除了他没别人。他和老范都是电焊工，他干活根本就不如老范好，不把老范整走，他能站得住脚吗。他以为他把给老板哄住了，他就能稳得住了？做梦去吧！”

　　老刘兀自气得脸都涨红了，那另外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茬，只顾闷头吃饭。

　　“管那些事儿干啥？吃饭吧。”老吴说道。老刘这才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