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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1节

作者: 谢瑞和 点击:625 发表:2022-03-15 16:53:35 闪星:11

  4.1 扫盲运动惠全民

  1952年的秋季,7岁半的我上学了。当时公认的入学年龄是七岁,但并没有形成制度而严格执行,家庭条件好些的,或者父母重视教育的,四、五岁的孩子也可以上学。况且,成绩好的还可以任意“跳级”。

  土地改革成功后,农村又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花瓦屋山冲里100余人,绝大多数是文盲或者半文盲,像父亲这样上过半年私塾的成年人,真还找不出十个。乡里办起了大大小小的夜校,油印的识字本免费发到每一户。每逢上课,片长挨家挨户通知到人,不许缺席。母亲就是这个时候认识了数字,大约还有百来个简单的汉字。

  然而,在这群文盲与半文盲面前,最吸引他们的还是土地、劳作与粮食,识字再多也不能填饱肚皮。农民的思想认识还跟不上来,精力难以集中,热情不能持久,夜校坚持不下来,几乎是昙花一现。

  尽管扫盲运动的具体落实时起时落,但鼓励农民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的宣传教育却持续不断,伴随着货真价实的义务教育和惠民政策,使得每个家庭乃至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收获,其中千千万万的青少年则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湖南湘乡县有两千多年的文明史,在这里诞生的一大批历史名人中,晚清时期的曾国藩对其文化教育影响最大。拥有浓厚文化底蕴的地方人民政府,积极响应扫盲,千难万难,教育当先,举倾家之力切实解决了孩子上学的难题。不仅新办了一大批简易小学,而且学费极低,普通老百姓都能承受,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哪怕是靠乞讨度日,只要孩子愿意读书,却可以顺顺当当上小学。

  我很喜欢上学,从不旷课。书包成了心爱的伙伴,那是母亲用破旧衣物改制的,将旧布条对折后缝合两个侧面,再加一根土布带子就成了。书包体积不大,里面只有《国语》与《算术》两本薄薄的教科书,但颇具重量,原来是加装了沉甸甸的三块石头:一块大的是砚池,另一块大的是嵌在木框中的石板,一块小的是石笔。课堂上学生通常只握石笔,在石板上练习写字,不只是节省了价格较高的纸张、毛笔与墨块,而且手掌一抹即清除,方便耐用。

  我所上的学校是乡政府临时创办的,在山沟外东南侧的吊楼湾,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山庄里,腾出了几间房子做教室,用长木板搭起来当课桌。周边未上过学的大龄青少年都不失良机,纷纷拥进学校。我们这个百来人的小小山沟里,当时的小学生记得起来的就有二十多人。全校一百多个学生,年龄差异极大,有的已经找到了“对象”,即将成家立业。同一间教室里似乎容纳了两代人,共享这幸福美满的时光。

  其中就有一个即将结婚的女青年叫肖建兰,父母吩咐我要喊她“姑姑”。一旦天气不好时走到危险路段,她总会主动来背我。有个雨天淌过小溪时我伏在她背上,问道:

  “姑姑,我为什么要叫你姑姑?”

  “我比你大十多岁,你当然要喊我姑姑啊。”

  “只大了十多岁,喊你姐姐不更好吗?”

  “不行,不行!喊姐姐我就不再理你了,也不背你了,一旦有人欺负你时我也不帮你了。”

  连初级小学的四年级也没读完,这位姑姑就出嫁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我上初中后才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我和她之间不只是简单的同沟邻居与同学关系,原来她还是我父亲那个失踪的智障前妻的亲妹妹。

  当时完全不懂亊, 驮在人家的背上,连一声 “谢谢” 也从未喊过。现在很想见到这位姑姑当面致谢,应该快90岁了 ,衷心祝愿她老人家健在,期待着有我们相会的一天。

  那时节学生们的装束大体相同,青一色的家织土布衣,有的还补丁垒补丁。惟独发型略有差异,男生分成三大类:要么数月半载不动毫毛,满头乱发似鸟窝;要么一次性全铲除,成为光溜溜的和尚头;要么剃除边缘留下一个小圆顶,俗称“锅盖头”。女生倒是较规范,全都使用铁丝弯成的发夹,牢牢钳住那一头短发。

  尽管教室里挂着“为建设新中国而努力学习”的横幅标语,墙上还贴着“好好学习”的毛主席题词,但各人的学习目的都很难同这条标语和语录挂钩。在家长的心目中,哪有领袖那么站得高,那么看得远。文盲农夫不知文化知识的重要,他们只觉得勤劳节俭才能过日子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送孩子上几年学只是为了摘除“文盲”的帽子,方言称“点亮一双眼睛”,没有比这更加实在的抱负与奢望。正如父亲那样,简明利索地向我交了底:

  “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只有读好了书才能做到:交友能写名字,结账能打算盘,买卖能点票子,记事能写条子,喜事能认礼包,进屋能读门联,外出能识路碑,上坟能辨墓主。”

  家长们将看书学习视为学校的本能,回到家里只有干活的义务,否则是孩子偷懒。有一次我借了同学一本连环画偷着看了看,父母抢过去丢进灶里要烧掉,我苦苦求情说是别人的毁了赔不起才幸免此劫,代价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每当父母揍我和我弟妹时,从不手软,非打得我们忍受不住而不敢重犯。我的童年与少年有三怕:一怕阴间的阎王鬼妖,二怕山上的老虎豺狼,三怕父母的打骂发脾气……

  大概是老师们也深知学生回到家里的艰难处境,因而在我们的童年学习中没有“家庭作业”这个词,老师们也不必批改学生的本子,有空就走家串户搞家访,或者提一桶石灰水,到村子里找醒目的墙面刷大标语,相当于半个乡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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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土地改革成功后,农村又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大张旗鼓宣传“扫盲运动”,农民夜校学识字难以持久。孩子们却有兴趣读书,年龄大的小的都在同一课堂。书包是土布做的,练习写字用石板和石笔。作者喜欢上学,从不旷课。还与姑姑是同学,雨天姑姑还背着他走过危险地段。姑姑还没读完四年级,就嫁人了。父亲对孩子读书要求是实用型,学校读书,回家做事,不然的话就打耳光。推荐阅读。编辑:空中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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