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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784 发表:2021-12-18 20:14:05 闪星:4

  结语

  或许,故事叙述到这里真的应该停止了。因为,当我坐在三县交界处的群山之巅,坐在这静谧清凉,略有潮湿、沤霉味道的窑洞里,敲完这一行文字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电话是我在临汾城的住所,我的对门邻居李女士打来的。

  快回来!你家门里冒出了黑烟。你家着火了!

  我快速地拔下电脑插线,胡乱地把东西塞进包里,一边联系车,一边夺门而出。好在,送我的车及时赶到了。我坐在车里,满脑子里是,屋子里滚滚的浓烟,窗户外不断延伸的火舌,四处逃散或围观的人,以及举着消防枪,穿着消防服的救火队员……

  真不敢继续再想下去了!

  我一边打电话一再嘱咐邻居赶紧报警,一边通知附近的朋友快速赶到我房屋的附近,处理随时可能遇到的情况。

  山上距临汾城有七十多公里的路程。我一边嘱咐着驾车的司机,慢点,别急,注意安全,但我的心,巴不得马上飞到着火现场。

  消防队到了!

  门被打开了!

  正在灭火!

  火势控制住了!

  当我接完这一系列电话的后,我因紧张而快速跳动的心也逐渐有所平静。我靠在车座背上,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这几天过于投入故事叙写的缘故吧,即是在这样的时刻,我脑子里,还是不断闪现,在前面故事中,我要叙述而没有完全叙述的一些人,一些事。

  ——在金雪莲的葬礼上,遇见了多年没见的刘红学。在忙碌的间隙,他简要叙述了他这几年的情况。经营煤矿失败以后,他知道,如果几百万的债务缠身,自己再也没有翻身的希望了。无奈之下,就把就把债务债权全部转到傻子木娃的名下。本来想着,不论多大的债务对傻子木娃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哪能想到呢,上天有眼,眷顾着木娃。那个自命不凡的胡副市长外甥,竟让出资五百万元购买了此矿。傻子木娃不仅一夜之间还清了贷款,而且还结余了二百多万。真是命中有时终归有,命中无时别强求。

  后来,刘红学去了内蒙古做苦力,贩卖墓碑石,以及组织劳务,春季播种,夏季除草,秋季捡拾土豆。再后来,去了河北做安保工作。他在闲暇之余,总是帮公司的人搬运货物与安装设备,慢慢的,他掌握了这该行业的运营情况。因此,他组建了一个安装工程队,专门为此公司服务,现在,在内蒙河北一带施工。

  还有,在故事中,我始终没有认真,详细地叙述到“我”的父亲。这确实是一个缺憾。大爷爷是一个有文化的乡下人,他一生过的很平静。二爷爷是一个武功高手,过失杀人后,虽然在那个年代,没有遭遇牢狱之灾,但从此亡命天涯。其生活之苦是可想而知的。“我”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他沉默、善思、敏感,既有庄稼人的踏实肯干,又有在关键时期决断的策略与魄力。“我”第一次承包县铁6号煤矿的时候,其实就是他做出的决定。

  “我”至今也不会忘记,那是一个秋后的夜晚,村子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大多拖着疲惫身骨,进入了梦乡,而“我”的父亲却毫无睡意。他坐在炕沿上,披着一件分辨不出颜色的过时夹袄。他手中的“勤俭”牌黑棒香烟并没有点燃,他把那根点烟用的火柴棍,含在嘴里,咬过来咬过去。被咬扁的火柴棍在他嘴角的左右两端来回移动。顺着火柴流出的口水,挂在火柴红色的冒头上。

  他起身走到门前,向里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阵凉风,顺门而入,使得他的身体一阵小小的痉挛。他逆着凉风,吐掉嘴里的火柴棍,可那火柴不愿离开他似的,顺着风又折了回来,并粘在他褐色裤管上。他弯下腰,伸手去摸那根湿漉漉的火柴。秋夜的月光下,那根火柴散发着异样的亮光。他迅速地进屋,顺手把门闭上,并张开攥在手心的火柴。他仔细地端详着,端详着,仿佛这根弃而不去的火柴能给他带来什么吉祥的兆头。

  秋后的夜晚,无限寂静。他再一次打开屋门,走了出去。凉风吹走了大多的星星,月亮捧出了所有的金黄。他仰头看着,头顶一片晴朗的天空。……

  哦。我是睡着了?还是咋的?汽车继续在坑洼的山路上颠簸着,我又回到了现实,回到了当下,回到了摆在了我面前亟待处理的问题。家里的物品是否完全焚毁?邻居家的损失如何赔偿?还有没有其它风险?

  文学与现实,突然间倒转了过来。我顷刻之间,成了故事中,煤矿透水后的刘红学,卡车栽倒沟里的金娃,砖瓦厂遇上塌方的王星农,或者面对家庭突然变故的金雪莲……

  文学与生活,文学与现实,它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不是就明明摆在眼前吗?杨学军、王星农、刘红学、金娃等,他们是如何走出生活的困境?

  下车后,等待我的人围了过来。消防队员,进一步确认,你是房主吗?是。是你同意破门的吗?是。你有什么纠纷吗?没。亲朋好友,过来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吃亏里面找便宜,只要人没事就好。也有人过来说,由于你家着火,引起电路电压波动,把我家的部分电器也损坏了,好,知道了。是我的问题,我负责。也有人过来说,总电路电压有问题,烧坏了别人家的电器,引起了你家的火灾。应该让物业公司赔偿。是吗?

  整整一个下午,我在记忆中深处苦苦地寻找,处理问题的最佳方案。找来找去,我刚刚写完的故事中,那些人,那些事,又挥之不去的,在我的眼前闪现。他们似乎在张嘴闭嘴之间,要告诉我一个什么道理。

  文学需要的是回望,但生活是必须向前的。应该像家乡的夏花一样碎小而绚丽,像那些低矮的丘山一样,积卑小而高大。

  我想,不应该向任何人索赔了。所有的事情,自己完全承担起来吧。不要推诿,不要逃避,勇敢地面对一切,这就是结论,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案。

  看得见的火已经熄灭了,我不能让没看见的火重新燃起。这就是撰写《夏花丘山》时,给我的启迪,我似乎感受到了文学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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