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工上任桑木乡党委书记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彻底查堵了所有的非法开采煤矿，这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起先，几乎所有的村民们都拍手称快。他们再也不愿意看到那些私开矿主们，每天吆五喝六的样子。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发现，自己也没活可干了，反而埋怨起了政府，“这样下去让老百姓怎么活呀！”

　　他们都想着，过一段时间，这些私开矿或许又能重新恢复生产了。

　　私开矿主们的反应也是不一样的。有的矿主坚决支持张五工的工作，认为他铁面无私，要关闭，所有的非法煤矿都应该关闭，不要像以前那样，有关系的煤矿生产，没关系的煤矿每天被检查。现在好啦，都查封了，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些挣了钱的矿主，拿着钱，纷纷远走高飞了。只有那些有外债的矿主，还留在本地，他们愤愤不平，等待着，看还有没有转机。

　　这一段时间里，张五工也是够风光的了。周边乡镇的领导都来参观取经，县里电视、报纸每天报道。全乡的所有村庄都传言，张五工要被提拔担任副县长的事。

　　我接管了县铁6号煤矿以后，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张五工担任乡党委书记以后，我也仅仅见过他一两次。一次是他担任乡党委书记不久，我去表示祝贺。当时，去看望他的人很多，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印象中，他只给了我一个请坐的手势，至始至终都没有顾得上给我说句话。第二次见面是在村里一位老人的葬礼上，这样的场合，他停留的时间也很短，况且有那么多人在场，也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并没有深入地交流。

　　如今传言他要被提拔担任副县长了，我想，应该去看一看他了。果真他担任上副县长，估计又很难见面了。

　　我选择了一个周一的晚上，去他在乡政府的住处见他。乡政府的二层楼，呈平躺的“凹”字形，坐北朝南静坐在夜色的幽暗里。楼周围的草丛里，淅淅嗦嗦，一阵阵下雨似的虫鸣。我看着那一个个透着亮光的窗户，判断着张五工的具体住处。

　　“你找谁？”黑暗中，迎面过来的一位年轻人问我。

　　“五工住在哪间？”我随口问了一下这位年轻人。

　　可能是见我在乡政府大院，直呼张五工名字的缘故吧。这位年轻人判断出我与他们张书记的关系。他非常热情地说：“他不在住处，在办公室呢。”

　　年轻人把我带到二楼，轻轻敲了一下办公室门，得到答应后，送我进去。并随手给我泡了一杯茶，然后，年轻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怎么晚上了，还忙着办工吗？”我看着五工伏首在案，打趣地给他说。

　　“哪里，哪里，我看闲书呢。你这大忙人，怎么今天能想起我呢？”五工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我跟前，陪我坐在一个长条沙发上。

　　我说：“这不是来向你表示祝贺了。听说你要高升了？”

　　“哈哈，祝贺我？应该祝贺的是你。”五工笑着说。

　　“我？祝贺我焦头烂额吗？” 我带着一点疑惑反问。

　　“当然，要祝贺你啦。祝贺你发财啦。”五工略带认真地说。

　　“发财？那还承蒙张书记照顾呀？”我继续和他开着玩笑。

　　张五工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向前向上伸了一下腰身，说：“你呀，命运不错。我已经给了你很大照顾了。”

　　“鬼话，你当任书记后，给我话也没说过几句，怎么照顾我呢？”我不太理解他说的话。

　　“听说你要当副县长了？”我单刀直入地问他。

　　“你觉得呢？”

　　“凭你最近的工作业绩与社会影响，我想应该是没问题吧？”

　　“什么业绩与社会影响？你是指，我关了副市长外甥的煤矿，砸了那么多私开矿主金饭碗的事吗？你觉得凭这些业绩我能当上副县长吗？”

　　说完这些，五工摸索着去找烟。我说，我不抽烟了，就喝茶吧。他说：“你不抽了，是好事，而我这几天总想抽几支。”

　　他说，这几天，我想了又想，看来，我在这里干得好不好，全靠你了？你想一想，如今，全乡只剩下你这一座有证煤矿在生产了。这对你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机遇，对我来说也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接着说，下一步，我得对你上紧箍咒啰。

　　听张五工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紧张了。

　　他说，你看看，把全乡的非法煤矿都查封以后，就你这么一座有证煤矿在开采。供求关系的变化，对你来说，是一次发展的大机遇。以前，你出的煤在成本高，在价格上，怎么也竞争不过那些私人小煤窑。这下好了，这些小煤窑都关闭了，你成了独家买卖。我想，不出两个月，你就会迎来大的转机。但是，这也不一定是好事。对你对我都是如此。我担心煤炭需求过多以后，你的生产能力有问题。说白了，就怕你胡干。安全保障跟不上去。一旦出点小问题，我也会落人把柄。现在就有人说，我在这里打击非法开采，实际上是给你的煤窑，鸣锣开道呢？

　　哎呀呀，我还真没想到这些呢。这人呀，要想干点事业也太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