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3 陈漫远炮楼之忧

      与梁羽生公园遥遥相望的是陈漫远炮楼。

　　陈漫远炮楼的由来需要从陈氏家族故居的历史地理环境说起。

　　从蒙山县城沿321国道北上至七公里处，有一条发自大瑶山的由西而东，转而由北而南流动的古排河。古排河由金秀县中良乡进入蒙山县古排村。古排河河床宽约20—30米，枯水期水面宽约十余米，水清流急。古排河上有两座桥。靠西边那一座是带栏杆的风雨桥，名曰古排桥。古排桥的桥身和栏杆均为木制品，桥顶的瓦片与蒙山一般农民盖房用的泥土烧制的瓦片相同。靠东边那一座为长约百余米的钢筋水泥桥，名曰龙头桥。清澈的古排河水从龙头桥下穿过，弯弯地往南奔流，到长阳江口处汇入宽约百余米的湄江。南流的湄江穿越群山，依次汇入浔江和西江，经梧州进广东，最终注入南海。

　　龙头桥南端公路西侧有一村庄，古时名曰镇龙村。现名四隆铺。人们说，镇龙村是一个难得的风水宝地。它，远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近有清流激湍，曲水环流。围绕镇龙村的平平展展的稻田，从古排河岸一直延伸到远山脚下。每当水稻扬花季节，稻香四溢，沁人心脾。

　　远在明朝嘉庆年间，湖南东安人陈景湖逃难南下至广西蒙山县的前身永安州，落脚在镇龙村。他在这里开荒种地，娶妻生子。年复一年，终于把这里变成了人见人爱的稻花村。陈氏家族逐渐人丁兴旺。陈景湖的后辈聚居于镇龙村，形成了一个陈氏大院落。除了种田，他们还在村西边不远的高坡下办起了一个砖瓦厂，又在镇龙村东侧沿公路边建造商铺，经营日用商品。砖瓦厂日渐发达。商铺生意兴隆。于是，在称呼上人们逐渐把镇龙村改称为四隆铺，取其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之意。

　　陈景湖生了福岁、福秀、福信三个儿子。福岁无后。福秀和福信各生了三男一女和三男二女。那时的习惯是，男孩均有名字，女孩无名。福秀的四个孩子分别为：庆富、庆文、五妹、庆钧。福信的三男二女为：大妹、庆贵、庆荣、六妹、庆华，其中庆荣即是陈漫远的父亲。

　　庆荣自小聪明伶俐，深得父母喜爱。他爱读书，勤劳作，善经营，有知识，有抱负，家境殷实，生活富裕。在附近村庄中陈庆荣家堪称书香之家。陈庆荣乐善好施。为了培养本村子弟，他于1913年出资与人联合创办了古排初等小学且任首任校长。他定下规矩：凡本村儿童，不论贫富，均可免费进入古排小学读书。在家里，陈庆荣重视男孩的培养，常为儿孙吟唱《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给孩子讲岳母剌字、岳飞精忠报国、苏元春抗击番鬼佬、孙中山驱除鞑虏，光复中华等故事。

　　群山环绕的永安州的十九至二十世纪之交乃是多事之秋。农民起义不断。匪盗横行乡里。为了镇慑土匪，保卫家族和邻里安全，陈家兄弟叔侄合力在陈家大院的西南和东北两端对角建成一大一小两座炮楼。自此，匪盗望而却步。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到此便有了安全感。可惜的是，西南角那座大炮楼已于新中国成立之前坍塌。现存的是陈家大院东北角靠近公路边的小炮楼。此炮楼长和宽各2.5米，高三层，约10余米，三合土结构。它就是陈漫远故居的一个重要部分。

　　初时，人们称这座炮楼为陈家炮楼。因其靠近龙头桥南端，故亦可称龙头桥炮楼。新中国成立后，出于对开国将军陈漫远的敬慕，人们不知不觉地将它改称为陈漫远炮楼。

　　在生活于太平盛世的蒙山人眼里，陈漫远炮楼无疑是四隆铺风水宝地的宝中之宝。每当人们登上龙头桥，一幅美妙的山水画便展现于眼前：远山近水的四隆铺众多村舍，在浓密葱茏的竹木林中忽隐忽现，雄浑古朴、方形瓦顶的陈漫远炮楼，高高越出于树林和村舍之颠，像一把利剑指向蔚蓝色的苍穹。

　　这是一座出安全感的炮楼，又是一座出军人的炮楼。在中国社会由封建社会变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再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变为社会主义社会的转折关头，曾有多位陈家后生从这里出发，以不同的方式进入军营，在大浪淘沙中勇敢地接受历史的选择。陈漫远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位。

　　陈漫远对这座炮楼有难分难舍的感情。六十多年来，不管走到哪里，镂刻着无数难忘往事的故园炮楼总是时时在他脑海中闪现：

　　牙牙学语时候的陈漫远，在炮楼里跟随父亲一遍一遍地吟唱《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背诵“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幼儿时候的陈漫远，在炮楼里跟随父亲大声诵读《幼学琼林》、《四书》、《五经》、《千家诗》；忘情地静听父亲讲“孟母三迁”、“岳母剌字”、“岳飞精忠报国”、“苏元春打洋鬼子”、“洪秀全封王建制永安州”等等故事；

陈漫远炮楼，图片来源：韦以明，陈显芳、陈剑琨提供

　　小学时候的陈漫远，在炮楼里读书、写字、学做诗、学填词；

　　1929年6月，在梧州国民党右派桂系军阀监狱被折磨两年，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陈漫远出狱后，被父母安置在炮楼里疗伤、养病、看书、写字、做诗；

　　在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驰骋疆场，战斗间隙的陈漫远，曾经多少回“梦里依稀慈母泪”。而日夜思念的慈母总是和遥远南方那熟悉的炮楼同时在陈漫远的梦中出现。

　　炮楼，这古老的炮楼，令人敬仰的炮楼！

　　繁忙公路边侧的地理位置，决定了陈漫远炮楼很是引人注目。多少年来，包括本文作者在内的北往南来的行人，只要到了龙头桥，无不自觉或不自觉地把崇敬的目光投向这古老的炮楼。

　　1986年11月22日，陈漫远在北京因病逝世。

　　此后，每次返乡路过龙头桥，当我把目光投向公路西侧古老的陈漫远炮楼时，耳边总是回响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那令人难忘的声音：

　　“陈漫远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他忠于党和人民，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为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为我军革命化、正规化、现代化建设，奋斗了六十个春秋，贡献了自己毕生的精力，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1〕

　　汽车徐徐驶过四隆铺路段。我频频回首遥望那夕阳斜照中的古老炮楼。虽然，它已经100多岁；虽然，100多年的风霜雨雪在它身上留下了一片片似灰似褐，似黄似黑的水渍、苔痕；虽然它的墙体已经形同布满皱纹和斑点的老人脸那样满是塌陷的墙洞、裂缝，但却依然棱角分明，线条笔挺。这古老的炮楼，如同一位坚强不屈的老人，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傲然挺立在苍穹之下，顽强行进在风雨之中，给人以慷慨悲凉之感。

　　这慷慨悲凉的景观使得多少人的心底埋藏着挥之不去的重重忧虑——它毕竟100多岁啦！它还能支撑多久？

　　早在上一世纪八十年代后期，陈漫远的堂弟陈万琪、侄儿陈全坤、侄女陈全英、侄孙女陈显芳、陈剑琨等曾四次在南宁召集亲属会议，讨论用何种方式纪念陈漫远将军的问题。与会者认为，应该修复陈漫远故居和建立陈漫远纪念碑。此后，陈万琪四次带领南宁的部分亲属返回蒙山，同家乡的兄弟叔侄以及蒙山县政府有关部门商量此事。然而，许多具体问题解决不了。修复故居，困难重重。迄今，时间已过去三十多年，陈万琪、陈全坤也已经过世，故居修复仍然遥遥无期！人们心中的忧虑日甚一日。

　　2015年6月初，旅居南宁的蒙山同乡吴永泰、刘哲、陈全英、吴灏鑫、莫旭麟五人，在南宁锦华大酒店商议发起纪念陈漫远有关事宜。

　　2015年8月，南宁蒙山同乡会两次以座谈会形式组织在邕部分同乡，漫谈陈漫远将军八年喋血抗战路，纵横华北驱日寇的英雄事迹。

　　会后，吴天泰、陈全英、、梁新庆、孔光、阮乐纯、吴健琴、莫英杰、王云高、吴灏鑫、刘哲、梁兆先、袁峰、莫旭麟等十几位同乡，联名向中共蒙山县委、蒙山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书面建议修复陈漫远故居、建立以宣传陈漫远革命事迹和革命精神为主要内容的陈漫远纪念馆。

　　2015年9月，北京福星科技有限公司完成《梧州——蒙山薪火传承红色旅游系列景区》项目建议书初稿的设计、制作。

　　2015年11月，梁新庆、莫英杰、吴天泰等代表在邕部分人士，向蒙山县领导递交“关于修复陈漫远故居的建议”。

　　2016年9月4日，部分在邕同乡在广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研讨宣传和研究陈漫远革命精神有关事项。

陈漫远女儿陈南竹、女婿覃北桥与蒙山同乡座谈纪念陈漫远事宜

2015年8月，蒙山同乡讨论纪念陈漫远有关问题

　　2017年3月，吴天泰、陈全英、梁新庆、孔光、阮乐纯、吴健琴、莫英杰、王云高、陈显芳、陈剑琨、吴灏鑫、梁兆先、潘庆阳、袁峰、莫龙成、蔡中杰、莫旭麟等蒙山同乡在南宁与陈漫远女儿陈南竹、女婿覃北桥及其儿子举行座谈会。

　　中共蒙山县委和县政府也很重视陈漫远故居修缮问题。

　　2017年3月17日，蒙山县召开了陈漫远故居修缮工作部署会议。

　　2017年11月6日，梧州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以“梧发改报［2017］323号文件”，向自治区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请示：拟对广西杰出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陈漫远将军的故居进行修缮及重塑，以推动蒙山县文化旅游业的发展。该项目建设主要内容包括故居修缮、重塑陈列馆小区建筑工程，消防、强电、弱电、室内外给排水等安装工程，人行漫道、观光廓亭、景区绿化等配套工程。

　　多年来，县委、县政府派出专人多方面做工作，努力解决陈漫远故居修缮项目所需资金等问题。目前，此项工作仍在进行之中。

　　注释：

　　〔1〕庚新顺主编：《漫漫修远——陈漫远史料专辑》，中共党史出版社2005年8月第一版，第114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