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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560 发表:2021-11-20 13:06:53 闪星:4

  秋雨连绵。下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雨,晚上接着下,且越下越大。我躺在炕上,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一直担心库房里是否会露水。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紧跑到库房去看。通过库房透气的窗户,我一眼就看见,盛满麦子的席子屯破了。浅黄色的麦子流了出来,几乎覆盖了整个地板。我赶紧跑去告诉了队长。李钢生队长仔细地查看了锁子与门板,没有发现,任何被砸撬过的痕迹。于是,就吩咐我打开了房门。

  他说:“一定是粮食太多了,把席子撑破了。”

  我想,也可能是这样。因为,门没有破坏的痕迹,锁子的钥匙就一直在我身上,我一晚上就在家里睡着。谁能拿走钥匙呢?

  但是,当我们把麦子收拾好的时候,发现席子屯里的麦子确实少了。原来席屯里的麦子是高高隆起的,现在,却是平平的。目测一下,也少了二百来斤。

  队长与会计都用疑惑的目光相互看看。最后,又看了看我。我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当然,他俩也没说什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几天后,我无意间,在库房的门后捡起了原来捆席子屯的那根绳子。仔细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根绳子是用锋利的刀具割断的。这就不难理解,席子屯散开的事儿了。

  怎么那天我们谁也没有注意这一点呢?回到家,我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不是队长们看出来了故意不说呢?还是?

  秘密藏在心里也是一种压力。这一发现,折磨的我寝食难安。我该怎么办呢?不说吧,事情在心里憋得慌,说了吧,越说越会引起别人的猜忌。为此,我十分苦恼。

  我一直在想,队长与会计是否对我有所怀疑呢。假如果真如此,不说的话,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如果再去给他们解释说,我发现绳子是割断的,那不是等于不打自招,说明我做贼心虚吗。

  况且,钥匙在我一人手里,既是真的是别人割断了绳子,那么库房的钥匙是谁提供的呢?是不是有里应外合呢?

  哎!说什么也晚了,这事让我左右为难。

  有一天晚上,我出来转悠的时候,遇见队长李钢生也出来转悠。虽然他说,他睡不着随便转一转,但我觉得,他是有了警觉,也许是对我,也许不是。

  我实在憋不住了。一天夜里,我在马号里与喜来老伯聊天到深夜,把我的苦衷给他诉说了。听我说完,喜来老伯咳嗽了好久,用烟锅杆子指着门框的底部,在席子上画了一个“丁”字形状。我看了好半天,明白不过来他的意思,而他却咳嗽地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又指了指门框下面与两扇闭合的门,我才突然醒悟过来了。

  后来,喜来老伯告诉我,为了猫的进出方便,他专门在马号的窗户上留了一个窗户格子,没有糊纸。下雨的那天晚上,他早早入睡了。睡到半夜,发现有呼呼的冷风,吹了进来。他想,那个窗户格子,我用一件烂衣服塞住了呀,难道让风给吹掉了?他爬起来一看,果然那件破衣服不见了。他摸黑在地下找了半天,也没有找见。第二天才发现,那件破衣服,在库房门的附近。

  我问他,是否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喜来老伯,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知道,喜来老伯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一定是窃贼垫着破衣服从门框处,撬起了木门。我知道,这样是可以卸下库房门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也许老伯,就知道窃贼是谁,但是,他是不会说的。

  第二天,我找到了刘红兵,提出让他给我打一个“丁”字形的铁门关。本来,我以为他会非常乐意给我做这件事的,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却当面承认了他偷麦子的事。

  刘红兵说:“学军,看在兄弟一场的分上,这件事就算了吧。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以后保证不做了。也是没办法,你知道,我是打铁的,饭量大,家里那点粮食实在不够吃。”

  哎呀!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刘红兵偷了队里的粮食呀。他的话让我惊呀得合不上嘴。

  或许我们都认为,盗窃是一件可耻的行为。但一个人为了填饱肚子而盗窃,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呀!如果我们的生产劳动,满足不了我们基本的生存需要,库房的铁制门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关于库房里丢了粮食的事,再进一步说,刘红兵偷了粮食的事,我还保密着呢。也可以说,我还蒙在鼓里呢。但村里的许多人,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特别是队长李钢生早已掌握了一些情况。

  据说,刘红学那天晚上趁着下雨天黑,偷偷拿着一条麻袋去偷队里的小麦。他想,雨下的这么大,路上肯定不会有人走。于是就拿了一条麻袋,去了马号附近的库房。

  他从马号的窗户上抽下一块烂布垫在门框上,撬动木门,卸下了门板。并割开捆绑席子屯的绳索,制造了一个席子屯撑破的假象。神不知鬼不觉地背了一麻袋麦子,回了家。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麻袋上有个小破洞,麦子从库房门口出来就慢慢地往外流了。如果不仔细看,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他在快回家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背上的麻袋重重地摔在地上。闻声而出的刘老爷子,出来一看,知道儿子做下错事了,惊慌失措。他赶紧拿着簸箕与笤帚出来收拾,不管怎么打扫,黑暗中那落入泥水中的麦粒还是无法收拾干净的。

  这样,早起的喜来老伯发现马号附近的麦粒以后,顺着其痕迹一直走,结果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本来喜来老伯并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自己怀疑的事情。坏就坏在,第二天早上,一群鸡子围着刘红兵家的大门啄食泥土里的麦粒。围过来的鸡仔越来越多,刘老爷子怕因此而暴露这件事,就扔出去一根木柴,驱赶那些鸡子。结果这一扔,就把邻居家的一只鸡给打折了腿。本来两家平时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就有些隔阂,这下邻居家的老婆不依不饶,给他吵了起来。围过来劝架的人越来越多,这样,这件事就被不少人知道了。

  队长李钢生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刘红兵是他从外地叫回来,在村里开铁器作坊的。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实在包不住了,迫于大家的压力,他只好带着两个民兵去他家进行搜查,结果一下就搜了出来。

  按理,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应该马上对刘红兵进行批斗的,不知什么原因队长李钢生却拖延了几天。就在这几天里,刘红兵突然又离开村里,不知了去向。

  刘红兵偷小麦的事情发生后,其父亲一下子就蔫了下来。待儿子离家出走后,他更是不愿意见人。那棵皂角树下的铁炉,再也没有生过火,村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从此销声匿迹了。

  第二年春天,那棵皂角树再也没有冒出绿叶来,而刘家老爷子也一病不起。有人说,那棵皂角树是让刘红兵的铁炉火给烤死了;也有人说,那棵皂角树是刘家老爷子的魂魄所在,树死了,刘老爷子也该走了。

  刘红学正式办理了复员手续也是这年的秋天。他在春季回来看他父亲的时候,其父就催促着他赶紧办理了婚事。他婚后不久,刘老爷子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刘红学一直有个心结,觉得是村里的人,特别是队长李钢生,或者说还包括我,专门为难他家里人。

  事情就明摆在那里,他的哥哥刘红兵确实偷了队里的麦子,他的父亲或许是因为刘红兵的事,生气而患病的。如果他总要那么认为,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从刘红兵的事情发生后,我的脑子每天都是乱混混的,总有一个另外的我,在我耳边不断地说着话。一会儿说,你们做得没错,既然偷了集体的东西,就应该铁面无私,坚决斗争;又有一个声音说,都是好弟兄,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何必认真呢?况且都是生活所迫。这两种声音翻来覆去,折磨的我神不守舍,横竖难眠。最后,又是金雪莲在石头寨学校给我说过的那句话,不断地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应该走出去,是走出大山?也许是,也许不是”

  或许金雪莲正沉浸在美满的婚姻里,早已经忘记了她说过的这句话,我却铭记着,且反复地琢磨着这句话。

  刘红学复员回家没多久,大队支书就提名他担任了治保主任。他也开始参与了村里的管理。从上任的第一天开始,我总觉得,他有一种想压倒我的架势。

  为了避免与他工作中的磕碰,我提出不再担任村里的保管员了。队长李钢生知道我的心事,也就同意了。这时,正好村子下面的国营铁厂,需要两名采矿工人,我便去报名。

  这样,我又稀里糊涂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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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为保管员,学军深知责任重大,在秋雨连绵的夜晚,他整夜提心吊胆,唯恐粮库有一丝闪失。天刚刚亮,他赶紧去查看,结果麦子还真被偷了。队长和会计狐疑的眼光如针一样刺在他心里。钥匙在他手中,门窗完好,是谁偷窃,他如何进入库房?喜来伯堵猫洞的破衣服莫名地出现在库房附近。难道这衣服与偷窃有关?山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打铁的刘红兵走了,当兵的刘红学复原了结婚了,他们的父亲去世了,那棵枝繁叶茂的皂角树死了。山村的故事一如既往地发生着。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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