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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6

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575 发表:2021-11-20 13:05:06 闪星:4

  就在我们把熟好的皮子晾晒好,收回存放后,没有几天,天气突然变得阴冷了。虽然风并不十分大,但一片灰蒙蒙的云层,翻过西北的峰顶,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皮匠师傅得意地说:“看看,我们刚好把那几张皮子晒干。看来天气要变了。”

  当天晚上,大雪就如同云朵化作了碎片,纷纷扬扬扑向了大地。第二天早晨,当我推开门的时候,白茫茫的大地在无限地展开,似乎要随着跃起的山峰去追逐天空。

  我踩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厚厚的积雪,去水井处挑水。突然,我看见一个人,拄着一根木棍,步履蹒跚地走在回村的小路上。

  这么大的雪,如此滑的路,就连牛羊也不能出坡了,有谁家的亲戚,有什么急事还会赶路呢?我好奇地在井边停留了一会儿,等待着这个人。

  简直是一个滚动的雪人了。即是走近了,我也没有认出他来。

  “你是?”我刚准备开口问他。

  那个雪人就气喘吁吁地说:“学军,这么个天你还担水呀?”

  哦,原来是随金娃叔一块去修桥的大哥王茂生。

  “茂生哥,你怎么这天回来啦?”我快有大半年的没见过他了。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天气,他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步行回来。难道再没有时日了吗?

  茂生大哥一把推掉我肩膀上的水担,急切地说:“快回去,叫李钢生出来说话。金娃出事了,先别让家里人知道。抬他的人正在山下准备起身呢。我是先回村里报信来了。”

  大雪天的,却宛如晴天霹雷。我楞在雪地里,一动不得动了。

  “快去呀!”茂生大喊了我一声。我拔腿就跑,雪地里,我又接二连三地摔了好几较。

  队长李钢生迅速叫了几个人,到皮匠师傅所在的屋子里商量起了有关事宜。

  皮匠的活儿,也立可停了下来。

  尽管茂生也没有回家,我也没有出去来得及说这事,但村里的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向皮匠师傅的屋子里,积聚而来。

  李钢生说,看来保密是不可能的了,也是没有必要的。有了事,关键是要处理事,而不是捂着。

  队长李钢生迅疾在这里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做了一系列安排。首先,抽调了十二个得力的人马由他带队,到山下去接人。他说,要四人一组,轮番着往回抬;接着,让他老婆带几个妇女去金娃家,安慰金娃家里的人;让星农的父亲,也就是王新生老伯带我去给通往东山坡上的一条小路铲雪。我不解其中的意思,刚准备问,被新生伯给制止了。

  还有几件事,他好像他非常为难的样子。突然冒出这么件事,棺木从哪里购买呢?还有,这冰天雪地的,米面油盐的事也不是小事呀。

  好在村里有几个老人出主意说,其它的事都不是事,你先去接人吧。回来时,也许大家就把其它事都议好了。

  李钢生刚要出门,皮匠师傅问了一句。他说:“要不要找个山命先生?”

  在山上,人们把阴阳先生说成是山命先生。可能就是说,能通过山川河流的脉气,来判断或左右人的命运吧。在这特殊的年代,虽然老百姓还是非常相信阴阳先生的,但大队里干部是不提倡的。所以,队长李钢生皱了皱眉头,没说找,也没说不找。

  本来,大雪纷飞的天气,对于一个山村的农民来说是最好的休息日了。但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全村的男女老少,一下子,又忙碌起来了。

  我与新生老伯带着铁锹与扫帚,去扫那条上山的小路了。哪里是扫雪,简直是修路。

  新生伯说,这条羊肠小道一会儿抬着金娃的人,上不去,必须拓宽一下。我这才明白,金娃的尸体要往东山上的那个土窑里存放呢。

  按照村里的习惯,有人死在外面以后,是不能直接进村的。必须收敛以后,给棺木上裹上红色的布才能进村。所以,在一切工作还没有准备好以前,看来只能把他暂且放在这里了。我们两个人整整干了一天,终于在那东山坡上,铲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湿土路来。新生老伯拿来一个灯盏,一把香柱,在那个土窑洞里端详了好久,又卸下那个木栅栏门,平放在地上。

  天快黑的时候,抬着金娃的人回来了。在冰天雪地里,往返几十里路,确实了不得。大家都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每一个人身上都披了一身的雪花,但头上都冒着热气。

  大伙儿把覆盖着棉被的金娃放在土窑洞里那块卸下的栅栏门上,就陆续离开了。队长李钢生在金娃的头前点了一柱香,嘴里木讷着说了句什么,又对着新生的耳朵,说了几句话,也离开了。

  我看见新生伯,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把李钢生目送着下了那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我知道,下山抬人的那十几个人已经累得不能再支撑了。其他人还有好多事情要忙碌。看来他们中许多人,都要经过一个不眠之夜了,那么这里只有交给我们两个人了。

  新生大伯搬回两块石头,指着让我坐下。而我却不愿意坐,我站在土窑洞的门口,望着白茫茫的远处。夜色,正在一步步地向我们逼近。

  刚才,那么多人在这里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有啥。但随着大家陆续离开,随着夜色的逐渐加深,直至淹没了这里,我面对着一具躺着的尸体,一粒豆光与一点香火,突然,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与沮丧。而新生老伯除了偶尔一声叹息以外,却显得比较平静。他不断地吧嗒着那根旱烟锅子。烟锅子不断冒出的火光,在黑暗的土窑洞里,一闪一闪的,照着他那模糊的面孔。

  “要不,你也抽上几口吧。”他低声地给我说。

  黑暗中,我摇了摇头。我低声地说:“不,就是太冷了。”

  我坐下了又站起来,站一下又坐下。真想用劲地跺脚,但又觉得不妥。

  后半夜,雪下得小了些,风却刮了起来。那狂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夹杂着干粉似的雪粒,顺着敞开的门洞吹来,刺人的冷,抽打着我们。

  新生老伯说,坚持一会吧,天快亮,就会有人来了。

  当寒冷再一次向我袭来的时候,对冷的难耐就完全战胜了我对黑夜与死者的恐惧了。此刻的我已经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怎么样才能克服这刺骨的冷。

  要不点一堆柴火吧?我说。

  新生老伯说,这么厚的雪,去那儿弄木柴呀。

  我说,你别管,让我去弄吧。

  走出黑漆漆的土窑洞,外面的雪白让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我竟然一时找不到下坡的路了。我小心地伸出脚,试探了好几次,才找见那条小路。

  四周都是厚厚的积雪,去哪儿能找到干柴呢?一个人走到半山腰时,我有些后悔了。

  我想,再继续在山坡上找柴,显然是徒劳的,就这样回土窑洞吧,又有些害怕与不甘。这时,我突然想起,山下那块田地里,有一道木篱笆。要在往常,是不应该把集体地里的篱笆拿回当柴烧的,但是现在,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所以,我就走下山坡,把那个篱笆折断,扛了上来。

  这样,就在土窑洞口点着了柴火。

  我想,火的发现与使用,确实应该是人类文明标志的。这一堆柴火点着以后,红红的火苗如同冰天雪地里的一盏神灯,驱赶着黑暗、寒冷与恐惧。

  伴随着火苗的升起,村子里的犬吠之声,也不断传来。随即,全村的狗都集中在麦场的土垄边,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声声的叫唤。

  深夜里,狗的叫唤声给人无限的鼓舞。仿佛周围有许多人在陪伴着我们。就在这样的叫唤声中,天色渐渐泛亮,随着一道阳光刺破东边的云雾,我看见了天地一色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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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经过浸、泡、刮、鞣多道工序后,早前儿散发着腥臭的皮子,被皮匠和学军晾晒在阳光下,皮子原本的颜色和气味也慢慢显现出来。晒好的皮子刚刚收藏起来,一场大雪就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一时间,天、地、物被洁白的大雪覆盖了。一个被大雪包裹着的人,拄着个棍子艰难地行走在漫天风雪中。是谁要在这个恶劣的天气里出行。随着这个雪人到来的还有一个噩耗。到底是什么事让全村人全部出动?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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