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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25

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567 发表:2021-11-20 13:02:39 闪星:4

    秋后的山村,像忙碌了过后松了口气的汉子,有些松松垮垮的样子。整个山村,静悄悄的。天高云淡,山远叶红。庄稼地里统统割掉了秸秆,极目望去,到处是平展展一片又一片的梯田。牧放的牛羊再也不用被赶上山坡了,就在附近的田地里吃草。白的羊,黄的牛,褐色的骡马在收割完的地里,自由自在的,好像不是在吃草,而是在漫游;懒散的放牧人,也用不着多操心了,靠着一根树干或一块石头,打着瞌睡。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村子里,人们在自家屋顶或者院子里晾晒着玉米、谷子、豆子、糜粟,还有核桃、酸枣等。远远望去,整个村落又春天般盛开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除非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否则队长李钢生是不会让大伙儿在家里闲坐的。他安排了几个壮年人去村西的小煤窑去挖煤,要备足村里人整整一个冬天的烧煤。让几个年龄稍长的人,平整被水冲坏的梯田。没过几天,又抽调了几个人,去远离村庄的地里,收拾玉米及谷子的秸秆,他想把这些秸秆运回来,作为牲口过冬的草料。因此,尽管收秋了,人们又进入了另一种忙碌生活中。

  队长李钢生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一年来人们也逐渐适应了,并且认可了他。许多人觉得只有他这样的性格才有利于村里的工作安排,反而认为性格过于随和的金娃,缺乏刚性,有些事情推行不下去。

  说起来,李钢生也在改变着自己,对一些人和事也学会了绕弯儿了。比如,对我这种敢于给他硬碰硬的年轻人,也迁就着使用。今年冬季,他只给我安排了两项固定的任务,一是让我给马号牛棚里出圈,二是配合皮匠师傅干活。

  出圈这种活计,原先一般是让上了岁数的人干的。臭烘烘的,年轻人都抗拒。他把招呼皮匠的任务交给了我,让我捎带着出圈,我也不说什么了。我知道,出圈这活还有喜来老伯帮我呢。

  在山上,牛马骡子的饲养方法,还是保持着古老的方式。几乎每天要给牛圈或者马号里沾满粪便的地上,垫一层干土或者炉灰。这些干土与炉灰不仅可以覆盖牛马骡子的粪便,还可以保持圈里的干燥。这样,利于牲口的健康。

  如果如此垫下去,在半个月或二十天过后,那地板就会高出八寸或一尺的。再不及时清理,继续高的话,牲口就无法在石槽里吃草了。所以,必须按时清理。这项工作就是“出圈”,当然与之相反的,就是“垫圈”啦。

  按照队长李钢生分配的任务,我只负责出圈,垫圈的事由饲养员平时捎带完成。这项工作一月就那么一次,一次干上三五天就完了。说起来,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把那被牲口踩踏得硬如石饼的粪土撅开,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

  刚开始我不会用力,手上被镢头的木把子蹭出许多血泡。后来,喜来老伯告诉我,只有握紧木把,就不会起泡。

  他还告诉我,这农活呀,都是这样,你越是用力拿住它,它就越安全,你如果想着省力,它反而会伤害你。这样,我就慢慢掌握了这项技能,当然更加掌握了凡事要握紧镢头把子的道理。

  皮匠师傅的熟皮,刮皮,割皮以及制作各种皮质用具,这可是个正儿八劲的技术活。这不是看一看就能学会的。起先,我只是帮他做一些挑水,倾倒脏水及熬硝等下手的活儿。直到最后,我才能使用一些工具。

  队里一年四季死伤或宰杀的牛羊确实不少。而这些动物的皮毛在简单地处理后,都硬僵僵地摞在库房里。这些毛皮不但招惹苍蝇虫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臊味,谁走近它们,都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几年来,积攒下的毛皮实在不少了。

  李钢生队长今年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堆东西处理掉。收秋还完全结束,他就派我去蒲县克城,与那个皮匠师傅约定好,在收秋以后,就来我们村熟皮子。至于补偿的事,双方队里协商。另外,我们村也可以给他一些粮食补足。当然,这是我私下里,给皮匠师傅谈好的。

  刚刚入冬,我又去了一次蒲县克城。这一次,我是专门去接皮匠师傅去的。由于他腿脚不很方便,我替他背着那些工具。有用旧的皮带、铁制的刮子、形态各异的刀具,还有许多没法描述的工具。大大小小地装了一个箱子与一大袋子,活像一个外科大夫。

  按照他的吩咐,路过一个供销社时,还购买了专用的明矾、肥皂等东西。本来他还说让买些芒硝的,但供销社里没有,只好作罢。

  按照队长的安排,我把皮匠师傅安置在靠近马号的一孔窑洞里。第二天,他就着急地张罗着干活了。

  皮匠师傅首先吩咐我去扫硝。这事我从来没有做过,也不知道什么是硝。他就告诉我,拿着一把笤帚与簸箕把那些潮湿墙壁上白色的粉末扫回来即可。所以,连续几天,我都是头戴一个草帽子,手里拿着一把糜粟杆做的软笤帚与铁簸箕,穿行于全村阴暗潮湿的角落。特别是村里那些多年没有被清扫过的厕所墙壁,都让我认真地清扫了一遍。

  皮匠师傅把我扫回的这些硝土,倾倒在一口铁锅里,加上些水,在炉火中烧开。一会儿,水的上面就冒起了白白的一层,这就是比较纯的硝了。把硝舀出后,把水与下面沉淀的泥土倒掉,就这样重复着,没几天就积攒够了熟皮用的硝。

  尽管冬季山村的空气异常清冽,但那些毛皮的味道还是非常刺鼻的。特别是用煮沸的明矾与芒硝浸泡以后的毛皮,还有一股酸臭的气味。我每天帮皮匠倒脏水的时候,都闭着气或者捏着鼻子。我真不可想象,那位皮匠师傅整天呆在那个窑洞里怎么度过的。

  他把大一些的牛皮泡在大瓷缸里,把一些小皮放在小瓷盔子里,每天都拿一个木棍在里面翻腾一下,观察泡制的情况。几天后,又分别捞出,挂在一个固定好的木架子上,用一把类似拨面的钝刀,小心地刮去皮子上面的腐肉、油脂及不需要的皮毛。

  看见他每天都这么慢悠悠地干活,我实在有些着急。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呀?皮匠是不是在磨时间呢?我私下里这么想。有一天我就向他提出,不要让我总是挑水与倒脏水了,刮皮这么简单的事,我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他总是说,我干不了。

  一次,他把一张小皮固定在木架上,刚刚绷紧,我就拿起他那把钝刀去刮。我本来想在他面前显示一下我的速度,以说明他在磨洋工。结果,我操起刀子没几下,就把一张泡制好的皮子给废了。

  看着被我刮破几个洞的皮子,皮匠师傅心疼的直跺脚。

  “哎呀,你以为什么技术都是那么简单的吗?” 

  “你这小子,今天把一张好皮给报销了。”

  皮匠师傅责怪着我。我满脸羞愧,非常懊悔地赔着不是:

  “啊,对不起师傅,本来是想学一学的。你看看该怎么补救。以后,我买本这样的书好好看一看。”

  他给我说,有许多实践性的技术是无法写在书本上的,当然,也无法从书本上学到。这些技术,只有细心地看着,体悟着,而且要慢慢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说罢,皮匠师傅接过我手里的钝刀,还是那样,不慌不忙地轻柔地来回刮着。不一会儿,皮子上的腐肉与油脂唰唰地卷落下来,皮子露出了固有的奶白颜色。被我原先刮破的那几个小洞似乎也越来越小,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我不由的对这位皮匠师傅的技术与精神,肃然起敬。

  大致在一个多月后吧,陆续被我们浸泡过的皮子,绷紧晾干,刮净上面的腐肉与油脂后,皮子不再僵硬与骚臭,而是变得干净、柔软,还散发着皮子特有的香味呢。

  趁着天气还好,皮匠师傅把熟好的皮子搭在院子里的木柴、石板、或铁丝绳上晾晒。那一张张皮子在冬日的阳光下,随着风柔软地抖动,仿佛那一个个死去的牲畜又恢复了往日的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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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秋后的山村安闲恬淡,悠闲吃草的牲畜,靠着树干发呆的牧人,黄的谷子红的酸枣,都在太阳下言说着愉悦自在的满足感。新任队长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工作作风,学军也不再那么厌烦他了。队长派给他的任务是出圈和给皮匠打下手。他要怎样配合皮匠完成工作呢?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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