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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553 发表:2021-11-20 13:01:20 闪星:4

  黑狗在烂泥堆里折腾了半天后,终于自己爬了出来。哎呀,他从头到脚全被泥巴糊住了。他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怪物。

  大伙儿围着他笑了一会儿,又把他扔进储水的池子中,让他在里面洗了个太阳浴。当然,我的火气也被他这滑稽样给泄没啦。在他快洗完的时候,我赶紧拿着铁锹在泥堆里,给他找到了鞋子。

  “哈哈,学军,你这小子可以。”他笑着对我说,我也笑着把鞋子扔给了他。这样,我们俩随即又和好了。

  后来的日子,相对平稳了。我与黑狗也熟络起来了。他还开始教我扣坯,还说,以后要教我学习如何烧窑呢。

  扣坯确实是一个辛苦的活儿。一个长方形的木斗子上有三个或者两个砖的模子。扣坯时,先把筛好的炉灰撒在模子里,再把洇好的泥,摔入模子。刮平以后,两手端着泥斗子,走到平展的场地,轻轻扣下。等稍微晾干后,再把它垒起来,还要进一步晾干,直到能够装炉为止。

  我每天琢磨着泥的干湿硬软程度。因为,泥太软了砖坯不能成型,而太硬了土坯又不实在,有缺楞少角的情况。而王星农全然不顾这些,他只负责刨土、挑水及洇土。

  尽管扣土坯的活是非常辛苦的。光背赤脚,一整天端着几十斤重的泥斗子走来走去,往返无数次。但任何辛苦的事,一旦熬过了难耐期,就习以为常了。后来,我从一天能扣一百来块砖,练习到一天能扣四五百块砖了。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如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如果照此一步一步下去的话,可能我确实成了一个烧砖师傅了。事实上,并没有如此顺利的发展下去。

  一天下午,我扣完坯后,已经十分累了。我胡乱洗了一下,就把衣服搭在肩膀上,去附近一个家户里闲聊去了。一般情况是,我们走后,王星农会把明天用的土大致刨够,再洇上水。这样,他的任务才算完了。

  我在这户人家聊天的过程中,曾听见外面乱糟糟的,好像有许多人说话,并没有过多留意。等我回到砖厂工棚的时候,发现王星农并不在里面。要在平时,他会靠在那堆脏兮兮的被卷上,专心地画些什么呢。

  更让人惊讶的是,平时吵吵嚷嚷的那几个工友,似乎一下子都人间蒸发了。不见踪影。一个人也没有?我起先感到有点奇怪,进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再仔细一看,我们那个工棚少了一扇木门。

  王星农出事了。

  在我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几个工友已经抬着他在赶往县城医院的路上。我赶紧跑回村里,通知他的家人,通知村里的队长。

  后来,经在场的工友说,我们扣完坯,离开工地后,王星农站在土崖上,一锹一锹地往下刨土。可能是他认为,这样刨太慢了。他走下土崖,想着在土崖的上下左右,挖一道陷进去的土槽,再用木棍,撬一下,这样省劲儿些。当他把下面的土槽挖开后,突然,头顶之上一片土层顺势落下。尽管他拼命后退,还是被落下的一片土块埋住了。有一块硬土死死压住他的髋骨,他死命的哭喊。才让工友们发现了他。当人们把他从土堆里刨出来的时候,他的两条腿已经不能动了。

  那时的山上是没有更快捷的交通工具,最好的最迅捷的方式就是四个人抬着走。原先砖厂的几位工友,与村里闻讯而来的年轻人轮番抬着他,在次日天快亮的时候,赶到了县城医院。

  县城医院几位刚刚上班的医生围了过来,给他做了初步诊断。结果是,建议他去市级医院治疗。整整抬着他走了一夜的人们已经很累了。有的人已经躺在医院门口的水泥地板上睡着了。怎么办呀?

  最后,还是队长李钢生在县城借了一辆平板车,我们几个人把他又拉着他赶往市人民医院。

  王星农受伤以后,我坚决离开了砖瓦厂。我不能忍受一个人住在这阴暗潮湿的工棚里,我更不能若无其事地再学习那本来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烧砖活计了。说到底,还是不能忍受劳作之余没有王星农海阔天空聊天的生活。这样,我又回到了村里,开始与村里的年龄大小各异的人们一起参加集体劳动。

  我知道,王星农的身体算是彻底残废了。他的后半生,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我知道他是很痛苦的。但是,我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他反而一副比过去还乐观的神态。只是他的母亲,看起来越来越不耐烦了。本来家里就苦,又有这么一个病人,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呀?

  星农说,他母亲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学着画画。他母亲一回来,他就想办法把纸或笔藏起来。我看了看他画的一些过去的生活图景。还是挺感动的。

  “为什么伯母,不让你画画呢?”有一次我问星农。

  “我也不知道。她一看见我画这些,就夺过来撕了。”星农告诉我。

  多么不可思议的大人的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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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我不满黑狗对自己的侮辱,把他扔到泥水里,没想到我俩因此成为朋友,他开始教我学习扣坯。我的扣坯技术飞速长进。天有不测风云,星农出事了。星农出啥事了,让学军为他惋惜,让母亲为他发愁?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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