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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6

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575 发表:2021-11-07 15:45:12 闪星:4

  王星农没等腿伤完全好了,就跟着村里一位叫喜来的长辈学驾车了。在村里,这还是一件让人十分羡慕的职业呢。

  何尝不是呢?驾车不用重体力劳动,还出行方便。时不时给村里的供销社,去城里拉货,还可以帮人捎点东西。有时,给自己拉点东西也方便些。还有,那头拉车的青骡子,那可是村里的宝贝,饲料自然也分配的多一点。说是饲料,其实就是黄橙橙的玉米与黑油油的豆子,还有那些土法榨油后剩下的麻饼。这样的美事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让他去干呢。让王星农去学着赶车,村里不少人还背后议论呢。

  他们说,队长金娃也不像从前了,也有私心了。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回到村里,时不时可以看见,王星农高兴的模样。赶车的喜来老伯坐在紧靠车辕地方。他五十多岁,晒黑的脸上,总有那么一层油似的薄薄汗水。他脸颊窄,颧骨高,浓密而上翘的眉毛上面,全是一道道弯弯的河流;他头上,拧着一条用旧的白毛巾。嘴里咬着一只永远冒着青烟的烟锅子。一只手握着短鞭,托着青骡子屁股,另一只手半举在胸前,好像要随时给人打招呼的样子。

  如果是空车,王星农也会跳上去,坐在车上;一旦遇上下坡路,他会很快跳下来,用手拉住那个车的刹把。这时,车轮摩擦刹把,就会发出吱吱喔喔的声音。这种声音也会迅速地覆盖,那两个包了铁皮的木轮在坑洼地面上有节奏的声响。

  王星农非常喜爱那头驾辕的青骡子。每次驾车前他都要非常耐心地扫去骡子身上粘贴的草叶或泥土,并把骡鞍安放得妥妥贴贴。喜来老伯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答应说,如果队里分配一头拉套的小骡子,就让他饲养。当然,星农也是非常乐意的。

  几个月后,星农给我说,他已经能够独立驾车了。如果是空车,喜来老伯就躺在车里睡觉,由他来驾。那头青骡子很听话的样子,好像轻重缓急,自有分寸。

  他还说,他已经去过两趟县城了,都是给村里的供销社拉货物。过汾河的时候,他们驾车通过了木桥。他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水在不停地缓缓流动。而在这流动的河里,人们竟然还能架起一座木桥。那包了铁皮的车轮碾过木桥时,不像在坑洼土路上吱吱的声响,而是一种柔软的感觉。不过,桥两边的水实在吓人,总有一种要倾覆在水中的幻觉。而喜来老伯赶着车,一点也不惧怕,还高兴地与从桥下划船而过的人们打招呼呢。

  他略带犹豫地说,每次驾车路过逥坡底村子时,都能远远看见这个村的学校。他知道,金雪莲就在那里学习。他想,此刻,她也许坐在教室里专心听老师讲课呢。他希望她安心地学习,但他又多么希望,此刻的她能走出校门。这样,或许他就可以看见她了。他会给她招一招手,她说不定会激动的流泪呢。这一段时间,他体会到了,我们中间不论谁,不论年龄大小,一走出这个大山,就是一个大人了。我们也会感觉到胆怯与孤独,都想见到过去的熟人,哪怕原来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故乡的土也是亲的吧。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劳动锻炼,我觉得王星农的见识广了许多,说起事情来头头是道。相比而言,我还真的是个孩子。

  刘红兵在李家寨学校对文化课的学习还算可以,就是对学校经常性的劳动实践不感兴趣,还时不时在下面说些风凉话。“要是在学校干这些农活的话,还不如在队里挣工分呢。”有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去附近的一个村里劳动。村里给学生们分配的劳动任务是给玉米地里拔草。老师安排我们每个学生顺着两行玉米往前拔,拔到地头后再顺着另外两行折返回来,并安排我们两人一组到村庄家户吃饭。

  初夏的玉米已经高过人头了。海带似的绿叶向两边伸张着。玉米的叶子相互交叉,完全盖住了裸露的土地。我们钻进地里,不一会儿,已经汗流浃背。玉米叶子锯齿般在我们的脸上、脖颈及臂弯来回地刮蹭,许多处都留下了一道道痒痛的红肿。别说再折返着拔回去了,在那长长的玉米地,单程过去,许多人就腰酸背痛受不了。午饭时分,老师在地头吹着哨子,叫同学们吃饭,却怎么也不见我们几个出来,老师刚忙派同学们去地里寻找,原来我们几个根本不在地里。我们早就溜了。

  第二天到课间操时,老师把昨天我们几个在地里溜了的学生,拉出来站成一排。一个接着一个的训斥。

  老师问,是谁的主意,由于平时刘红学总爱说些不爱干活的话,老师把目光盯向他。外村里的几个学生也说是刘红学的主意。这下可把刘红学放到难堪境地了。生气的老师操起一根笤帚把字就要打红学的屁股。刘学红吓坏了。

  就在这时,我承认了:“老师,别打他,是我的主意。我本来想的是这村子离家里近些,回去一趟,赶紧返回呢,可是……”话没说完,老师就抡起要打刘学红的笤帚把子朝我打来,我纵身一跳,躲过了老师的笤帚把子。

  接着,老师追打了我几次,也没有打上,反而惹得围观同学们的哄笑。好在已经是初二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我就这样提前离开的学校,步入了社会。

  这年秋季,刚刚初中毕业不久的刘红学就要参军走了。这对我们几个发小来说,可是件大事。他的哥哥刘红兵从晋东南某个小县赶了回来,两年不见一副结结实实的身板,那因打铁而粗壮厚实的手掌,拍在我身上,有石头似的沉重感。张五工文静清澈,瘦高瘦高的,一改过去淘气的鬼样,像一位有学问的女生。王星农从城里拉货回来了,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青梅酒。大家嚷嚷着,要把它喝掉。

  刘红学家西边的一个土窑洞里,炉火正旺。我们几个坐在土炕上。由王星农亲自摆弄的几个菜,整齐地摆放在炕中间一张报纸上面。辣椒土豆丝、清炖白罗卜条、碎葱搅泥渣豆腐,还有一个水果罐头,太丰盛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饭菜。

  刘红兵左手拿过那个绿色玻璃瓶装的青梅酒,上下摇了摇,右手轻轻一拧,一股浓郁的酒香,就飘荡在这个小小的土窑洞里了。

  我们都是第一次喝酒,没有一个知道这酒的味道。当这辣辣的甜甜的液体进入我的嘴,再由嘴舌滑进喉咙,喉咙里即刻着火一般。一股热流流向胃里,继而传遍全身;另一股雾气般的模糊、眩晕、兴奋通过鼻腔,飘过眼睛,进入大脑。大脑即刻发布指令,重感情,讲情义,不计其它。

  我们几个都浑身发热,异常振奋。平时不爱说话的,开始抢着说,平时爱说话的,泪流满面。大家都说,红学去部队后,好好干吧,争取有个大发展,照顾好身体。大家就靠你了。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酒,这种让人飘飘然的圣神之物,使我有一种忘乎所以的超然之感。但酒醒之后,已知的已知,未知的还是未知,我还是得面对生活的日常。

  金雪莲并没有来参加欢送刘红学的活动,但他托人送来一个硬皮壳的小笔记本。上面写着“好好学习,祝你好运”,就这个飘着清香的小本子,让刘红学好激动,让我们几个好生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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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星农开始学驾车了,他十分爱惜那头驾车的骡子,为它刷土喂料,他都进过两次城了。那时的中学生,除了上课还要干些农活,那天我们被分派去玉米地拔草,我们几个一商量,就溜号了,这使老师非常生气。这些学生溜号干嘛了?刘红学要去参军了,我们几个好友聚在一起,生平第一次如大人那样喝了酒。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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