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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4

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574 发表:2021-11-07 15:43:27 闪星:4

  “学军,学军,你去哪儿呀?”

  怎么也没有想到,放暑假的第二天,我就在村边的小路上遇见了金雪莲。一年不见,她出落的更加清秀、俊美了。而且,也不像以前那么害羞了,还主动给我打起了招呼。

  “你这是?”不知咋的,看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我反而倒害羞起来,竟一时结巴地不知该问她什么。

  雪莲说:“也是放暑假了呀。”

  她站在路边一棵扭曲着腰身的柳树下面。

  阳光透过枝叶把一枚枚金币投射在她的身上,金闪闪的,晃着人眼。走路的缘故吧,她的脸红扑扑的,冒着热气,眼睛更加清澈水灵。只是她那嘴唇看上去,似乎有些干裂,像缺水的样子。

  “山下的学校怎么样呀?我还没有走出过大山呢。”我抬起一只脚,踩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同时,把肘弯搁在膝盖处,并用略微弯曲的几个指头撑着脸部,不好意思地随便问她。

  本来,我也没想到金雪莲有多么满意的回答。只想到她会说,很好,不错等应付的话就可以了。没想到她却一副认真的样子,非要给我仔仔细细地说一番不可。

  她说,山下的学校比咱们村好多了。人家有专门的学校,不像咱们村学校是临时的地方,一会儿在队里的库房,一会儿又搬倒神庙里了。那儿的学生很多,一个班就几十个学生呢。而且有许多老师,不同的科目,由不同的老师上课。

  她还特别说了,山下的学校,一个年级一个班。可不像咱们这里那样,所有的学生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另外,逥坡底村的学校有上下两座院子,下面的一座是小学,小学东北角有一道台阶,顺着台阶往上走就是初中了,很方便。

  “学军,你见过电灯吗?”雪莲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她又说:“人家山下的人都用上电了。晚上,家家户户都用电灯照明呢。我们的教室也用。在那里,看不见用煤油灯的了。”

  “哦,山下真好,我都想象不出来。”突然,我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沮丧。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雪莲略带无奈的口吻说。

  我问:“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心里想,是不是那里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好伙伴,或者有人欺负她呢。如果有人欺负她,我还想替她出气呢。

  “其它倒没有,就是山下的天气太热啦。我在那里快一年了,还是适应不了。就说现在吧,回到咱们这儿就有一种凉爽的感觉。如果出了咱们这山口,就有一团看不见的火,向人扑来。哎!快把人热死了。”雪莲说完,还叹息了一声。

  “怪不得我看见你嘴唇干裂的样子,快回去吧。”我把那只踩着石头的脚收了回来,站直了身子,做出要告别的样子。

  “好吧,不过我还想……,这样吧,你下午有事吗?我们家买回一台缝纫机。我妈不识字,你与星农,还有我,咱们帮她安装一下吧。”她说。

  我点头答应后,金雪莲摇了摇她那修长的手指,走了。

  她走了,而我却站在那里,原地没动。我看着她那离去的背影,感到一阵憋屈与沉闷。人家这么一个姑娘家,却走出了大山,看到外面如此新奇的世界,而我比她大,还是一个男孩,还在这四面环山的山村里瞎转悠呢。我有点厌弃这让我初见光明的地方了。如果我能像金雪莲那样,在山下的村子里有个当队长,或者什么主任的亲戚那该多好呀!

  下午,我与王星农相跟着去了雪莲家。她家在村东边的一座老院子里。院子除了南面的瓦房以外,其它三面的窑洞都住着人家。不过东西两边的窑洞在台阶下面,正北的一排窑洞在高高的台阶上面。雪莲家就在正北那排窑洞的西北角。

  午后的阳光正火辣辣地照着这座院子里那一面面斑驳的墙壁。墙壁的裂缝处,有几只麻雀飞出飞进,不时发出叽叽喳喳z的叫唤;三五只笨拙的鸡仔,在南墙跟荫凉的地方,单腿直立着。偶尔,有一些虫蚊飞过,鸡仔风一样跑出,它们张着那短尖的红嘴追逐着,追逐着,完全不顾阳光的炙烤了。院子中间,在东西两边的墙壁间,拉着两条细长的铁丝;铁丝上,晾晒着洗过的衣服、被单或鞋袜。有的已经干透了,在阳光下微微摆动,有一条红蓝白相间的粗布床单,还滴答着水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缝纫机。它装在两个大小不一的浅黄色纸箱里。纸箱子被横竖四条塑料扎条箍得牢牢的。在雪莲她妈的指挥下,我与星农把它们搬倒靠近窗户的草席上,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那两个箱子。

  我们先打开了那个大纸箱。它的上面是一面平整光滑浅黄色的木质台面;一层垫纸下面,是两个排状的紫红色铁腿。我们几个人,围在一起,几乎头顶着头,阅读琢磨着说明书上的文字与图解。经过好几次装上拆下的反复,终于把那台缝纫机给组装起来了。现在看起来,那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在当时,我觉得是非常了不得的。

  雪莲的妈妈也累得满头大汗,但非常高兴。她一个劲儿地夸奖我们两个,说:“如果我有这么两个儿子,该多好呀。”

  我心想,有这么个儿子有什么好的。有一台像你家这样的缝纫机才是最好的呢。

  就在我与星农就要离开雪莲家的时候,雪莲说:“学军,我觉得你还是跟星农好好说一说吧。还这么小,不上学了怎么能行呢?你们没有去山下看一看,人家所有的孩子都上初中。除非那些傻子,实在没办法的。”

  走出她家后,我与王星农谁也没再提上初中的事。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因为从雪莲嘴里说出的,山下的学校那么好,而我却去不了。

  八月末的夜晚,我们俩坐在大槐树下石磨盘上乘凉。习习夏风吹在我们身上,给人以惬意的感受;周围的玉米地里,蛐蛐的鸣叫与鼓盆而歌的蛙声,形成一组和谐的乐曲,使山村的夏夜更加静谧。我们抬头,看着一轮弯月在薄云中,缓缓地移动,于是,又开始愉快地回忆起小时候那些有趣的往事。说话间,不知不觉又转移到眼下的事情。

  “你真的不计划去读初中了吗?”我又一次给星农谈起了,我们谈了多次的话题。

  王星农铁了心似的说:“不上初中了。我想,或者跟人去当泥瓦工学徒,或者干脆就留在村里务农。”

  我知道,他家里再也供不起他上学了。大哥铁娃,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虽然能在队里劳动挣工分了,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一家人还挤在两间土坯房里,哪怎么能行呢?二哥木娃智力有点迟钝,虽说不上是十足的傻子,但没人带着,他也不知道干活儿。老三银娃脑袋比较灵光,父亲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让他在邻村上了初中。每次回家,都为拿面粉与干粮的事犯愁。而他后面还有两个妹妹要上小学呢。在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能允许他再去上初中呢?况且,他觉得自己上学并没有什么前途。

  看来暑假开学后,我只有同张五工、刘红兵与刘红学兄弟俩一起,出村上学了。我还从来没有如此的感觉到一种孤单情绪,开始侵扰我的心。

  本来读小学时,我们村同一个年级就有六个孩子,现在只剩下我们四个了。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张五工也去了山下的陈村学校读书了。听说,他有个表叔是该村的大队支书。在他表叔的通融下他顺利地去了该村学校。

  当我非常沮丧地要把这一连串消息,要告诉红兵与红学兄弟俩时,刘红兵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说:“张五工脑子灵,他出去学习是好事。”

  “那就剩下我们三个去李家寨读初中吗?”我愤愤地给他说。

  “我也不去了,红学是不是去呢?还不一定。”刘红兵说。

  “啊,难道你们两个也……”我有些惊讶。

  别看那刘红兵父亲身材矮小,他的能耐也可大呢。他家居住在村边的路旁,南来北往的过路人,都难免去他家讨碗水喝。这样,他就结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就连他家这两个孩子,有时,也有着与我们不同的想法。

  红兵说,为了能让他早点自立门户,他父亲给他联系了一个铁匠师傅,让他跟着去当学徒。他爸说,跟人学技术要趁早,如果等到初中毕业后,那就晚了。他爸打算让他五年后出师呢。我知道,这“出师”二字,在当地是离开师傅,独立门户的意思。你看看,人家刘红兵五年以后就要自立门户,招徒创业了。

  红兵接着说,至于红学,我爸想让他跟一个木匠师傅学手艺。本来跟人家已经说妥了,红兵死活不去,这几天正闹情绪呢?

  我与刘红兵在他家院子里正说着话呢,刘红学气冲冲走了出来:“定了,我跟你一起去李家寨读初中。我才不愿意跟那老木匠吭哧吭哧拉大锯呢。”“走,咱们出去玩吧”

  说完,刘红学一把拉着我,走出了他家的院子。他爸跟着撵了出来,抬起手,一副想要打他的样子,但最后也没有动手。

  “学木工不是很好吗?你干嘛不去呢?”在路上我问他。

  刘红学回答说:“我才不去呢,我要去上学。谁稀罕当那土灰灰的木匠呢,我要当队长呢。”

  刘红学的话,让我惊讶。心想,这家伙还想着当队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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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暑假第二天,学军就碰到在外村上学的雪莲,从她那里知道了许多山外的东西,比如按年级上课,比如各科有各科专门的老师,比如照明用电灯,这让学军很羡慕。村里不断发生着变化,雪莲家买回缝纫机了,星农不上初中了,红兵要去铁匠铺当学徒了。昔日的小伙伴没几个去上初中了,这未免令学军沮丧。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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