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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跟父亲做煤饼

作者: 黄爱民 点击:1077 发表:2021-08-06 10:05:38 闪星:9

       小时候家里做饭开始用的是煤球炉,而煤球虽然具有体积小、易于堆放等优点,但是缺点是球体结实,不易点燃,且烟雾很大,因此很快就被更先进的煤饼替代。

       那时的煤饼大多是各家各户从煤饼店买回煤灰后自己动手做的,很少有直接买现成的,而制作煤饼的模具也经历了变革。那年父亲被派驻在上海铁路当军代表,难得休息回家,哥哥插队去农村了,因此每当父亲休假回家,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带领我一起做煤饼,而这之前必须提前完成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是提前去煤球店富豪押金借好做煤饼的磨具,二是去药厂炊事班预约好装煤灰的手推车,否则活就没发干了。

       一大早,我在母亲带领下去部队药厂生活区炊事班那里借好了手推车,和父亲一起推着车去大院东面几公里的煤饼店买煤灰,再推着沉重的车回大院,在楼下阳光充足的水泥地上摆开了战场。先将煤灰倒在地上,用铁锹在中间扒开一个洞,我负责提着用水桶向中间浇水,父亲拿着铁锹负责搅拌,其实就与和面团差不多,母亲在家里忙着给我们爷俩准备午饭。

       等煤灰搅拌差不多了,父亲首先开干了。只见他用烧饭的铲子将拌匀的湿煤灰装入铁制的磨具里,盖上铁盖。左手扶着磨具把子,右手举着实木作的锤子咬牙切齿地往下砸,那“噼噼啪啪”的响声在大院上空回荡。等松散的煤灰敲结实了,再提着磨具在水泥空地上小心翼翼地从上往下压,把做好的煤饼摆在阳光下暴晒。

       望着汗流浃背的父亲,我跃跃欲试地说:“爸,让我试试看。”父亲用毛巾擦着汗笑眯眯地看着我,脑袋一撇说:“上!”嘿,得到父亲的命令,我就感觉是战壕里的战士接到出征的命令那样的亢奋。豪迈地甩掉了背心,光着膀子学着父亲的样子干了起来。

       由于第一回做,用力过猛,一只煤饼做好,我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父亲递过军用水壶问:“咋样?是接着干,还是歇一会我来?”

       父亲带有激将法的话刺激了我,我脖子一梗说:“开玩笑,冲锋号刚吹过,哪有歇息的,要是这样敌人不就跑完了吗?乘胜追击。”

       咬牙坚持又做了两个煤饼,实在不行了,举着锤子的手越挥越没劲了,手臂越来越沉重了,可我不想让父亲看扁了,打算继续咬牙坚持干。父亲接过我的锤子,递给我毛巾和水壶说:“哎哎,悠着点,你小子不能玩楞的,这样你明天手就抬不起来啦。今天第一次做,表现很好,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兵。”

      “真的吗?”父亲的这番话仿佛给我打了强心针,我浑身的疲惫一下子全无,兴奋地直搓手,因为我在父亲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小破孩了,他说我会是一个好兵,也就是他答应过几年送我去部队,那……

       我越想越美,精气神完全提振上来,目光里充满了必胜的自信。

       忙活了一上午,煤饼终于做完了,我却已经直不起腰了,手臂疼的动了不能动。再看看四十多岁的父亲,忙着收拾残局后,搀扶着残兵的我,好像啥事也没有。我不解地问:“爸,你现在早就不在下面带兵了,平时也没看你咋锻炼,你咋没事的呢?”

       父亲举起手臂给我秀了一把肌肉说:“打仗那会留下的底子不说,单说解放后吧,我是第三公安军干校优等生,留校担任战术系教官的。后来到基层部队,从作战参谋,到副营长、营长,每天都和战士们一起训练的。到师部后每天早上去师部出操你以为就围着训练场跑几圈完了?不练能这样吗?”

       这时我才想起每天早上父亲一大早去师部出操,每次回家衣服都湿透的往事,想起了父亲每次一回来都要把我们干起来到院里“出操”的一幕幕,脸上火辣辣的。

      不久更先进的第二代煤饼模具出现了,这个模具主要的优点是不需要像以前那样靠手工夯实,而是在模具上端有一个双杆的拉杆,上端是一个把手,连接着十二根铁棍,作为煤饼的洞口,下端是一块厚厚的铁板。做煤饼时只需要将搅拌好的煤灰装进模具,人站立着用双手将把手使劲往下压,将煤饼压实后,提着磨具到阳光充足的水泥地上,将把手下的扳手向上一提,模具底部的铁盖就会打开,煤饼就会被轻轻摆放在地上。这样做出的煤饼既省里、又不费力,非常受欢迎,很快就成为所有家庭做煤饼的首选方式,而当时这种新型的模具特别少,是非常吃香的家庭用具。

       爱琢磨的父亲利用在铁路局车辆段加工设备齐全的有利条件,自己画了煤饼模具的草图,找来废旧的钢管等材料,在工人师傅的指导下,经反复试验,最终做成了煤饼模具。

       又一个休假日,当父亲回家时,从吉普车上拿出一个煤饼模具递给了我,我的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问:“爸,你从哪儿借来的模具呀,这下好了,星期天我们做煤饼方便多了。”

       父亲笑眯眯地瞧着我反问道:“借?从哪儿借啊?你对老爸这么没信心吗?”

       我没听懂父亲话里的意思,呆呆地望着他。

      父亲乐呵呵地说:“告诉你吧,这是我自己做的,明天咱们做煤饼。”啊……我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跟在父亲后面屁颠颠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从农村回家休息的哥哥和我,在父亲的指导下,独立开始完成做煤饼的任务。那模具大小正合适,用起来很顺手,一板车的煤灰很快就能做出好几十个煤饼,在太阳下晒干后,搬运回家整齐堆放。父亲坐在阴凉地里,手里晃动着芭蕉扇,仿佛是指挥员和教练一般指点着我们,不时给我们递上水壶和毛巾,点评着我们俩谁做得好,这时的父亲,脸上洋溢着孩子长大的喜悦,幸福感满满的。

       打从那以后,我们家的煤饼模具大受欢迎,大院许多人家都问我们家借模具,由于需要借模具的人家太多,最后只好采取提前预约的方式解决,着实让俺家风光了一把,不得不感叹父亲的聪明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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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跟父亲做煤饼”。那时候城里人做饭最先进的办法就是用煤球炉,家家户户门前的空地上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要晒干的煤球(饼)。作者从父亲带着他学打煤饼开始,到手里晃动着芭蕉扇指挥着哥俩打煤饼,再不时递上水壶和毛巾,将孩子成长与父亲喜悦的父子情深溢于言表,描写得如山涧流淌的汩汩清泉带着琳琅响声流向远方,流进岁月。读来次第花开,荡气回肠。推荐阅读。 编辑: 溪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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