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镇长抹了一把汗，脸上的笑自然了许多，他按下金长起归了座位，拿起茶壶急忙给金长起倒水，然后也给自己的碗里满上水。并用眼角扫着金长起。金少爷，喝茶。

　　你别糊弄我，有办法你就说吧？

　　找个替罪羊。钱镇长说。

　　找谁？金长起说。

　　王大牛。他可是欺负六姨太的主儿，杀了他可谓一举三得。

　　钱镇长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有点儿眉飞色舞，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见金长起直了眼，然后说不成，我也没法子了。

　　金长起笑了笑，他没有再拿钱镇长出气，也不想恐吓他了，知道他不禁吓，刚才那一幕他心里好笑，披头盖脸地责难他，让他一时六神无主，吓尿了裤子不是不可能，金长起想到这不由窃笑。

　　钱镇长一直揣度着金长起，他吓的心惊肉跳，心想，一旦糊弄不好他，他拿你是问，杀了你还不是易手翻掌的事儿。这个年代汉奸吃香。等日本子死光了，我看你金少爷不如一堆狗屎。

　　长期以来，钱镇长睡觉都做恶梦，他害怕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害怕、担惊，不过，这会儿，他心里正骂金长起，这个龟孙，枪口对准了我？毕竟我是急中生智，转移了目标，让他傲慢地等着，我不理他。

　　沉默了良久。金长起说，那你去找他，我然后再请你。

　　钱镇长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儿像扔在冬天的雪地上，天空阴暗，突然，一只公鸡立在不远的草垛上打鸣，吓了他一跳。侧身看了看，叫他心里格外难受，从雪地上吹过来的寒风，时而卷起细细地雪粉直往他身上扑来，他没有躲避的心思，就像汉奸金长起让他寻找私奔的六姨太和王大牛一样，他是躲避不了的。

　　这是个难题，他们私奔了，寻找他们岂不是大海里捞针。钱镇长心里没底，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神情更加忧郁，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好像失去知觉的人，唯有他的双腿还在机械地走动着。

　　推开大门，眼睛环视了一下，他看见房顶上冒着炊烟，麻脸女人做饭，院子里几只鸡正在觅食，飞来飞去的麻雀挺热闹，除此之外，一切显得格外沉寂。

　　他走进家以后，麻烦老婆只顾烧火做饭并不理睬他，他也没心思说话，他刚想依着被子躺一会儿，老婆就跟了进来。你又咋的了？一大早的就给我摔脸子，吃老鼠药了？

　　麻脸女人瞪着三角眼。用手指着钱镇长，像大人吓唬小孩子一般。钱镇长闭着双眼没心思理她，他正在考虑用啥法儿找到王大牛和六姨太，听见老婆说，你是死人呀。然后睁开眼看时，老婆已去了外屋。他感到很疲乏，浑身酸疼，他面临着许多艰难，生活在两者之间，一旦有个闪失他会丧命的，因此，心绪总是不安宁。

　　老婆放上吃饭桌，盛了饭，也不让他吃饭，一个人端起碗就吃。他生气了，实在不想看那副麻脸，跳下炕准备走时，老婆说，又死哪儿去，不吃饭了？钱镇长说我跟金少爷吃了点心，这话惹怒了麻脸女人，你就跟他胡混吧，早晚你要上他的当，他是个啥人，他是汉奸。

　　得得，你少说两句吧。

　　钱镇长心里像塞满了草，他没心思听老婆的唠叨，老爷们的事儿不愿向老娘们说，这是他一惯的主张，可是今天他一点主意也没有，犹豫半天，他没胆子不去，只好硬撑着办。

　　钱镇长陷入了焦虑的痛苦之中，他的意志力就要被摧垮了，麻木地走着，他担心为汉奸和日本人应付的事儿多了，怕蔡会长责怪。虽然目前没说什么，自己宣过誓入过党的。他夜不成眠，时常扪心自问，有时挺内疚，有时只能逃避。长此以往，他有点心力交瘁。以前他对汉奸公开表示过义愤，日本人在盐河镇安了踞点，金长起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起来，他又恐惧他，心里思虑着，要不要向党组织汇报呢？好让他们出个主意，或许自己有个解脱的办法。

　　但是，当他怀着急切难挨的慌乱心情，来到洪家大院时，只是向里边张望了一下，希望看见人又不希望碰上人，踌躇了良久。他没有勇气去见蔡会长。

　　他觉得没用，征求谁的意见也得去找六姨太和王大牛，原打算向金长起讨个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放一把火赶走了他俩，绕了一圈他还得亲自去找，他上了路，走出村口回头看了看盐河镇，心中涌出无限悲凉。

　　王大牛能上哪儿去呢？只好到王大牛的老家去打听一下，然后再做打算，操他娘的，不听他金少爷的，脑袋难保呀。他苦笑了一下，吐了一口痰，朝大路悻悻地走去。

　　王大牛对于汉奸嫉恶如仇。根据最近发生的情况，王大牛利用反奸计，除掉金长起。由于日伪军的大“大扫荡”，地下抗日形势恶化起来。有的人在敌人大搜捕、大屠杀面前，立场不坚定，发生了动摇，离开了抗日队伍，甚至当了汉奸特务。虽为人数不多，但其响影和危害大。再说地下党一直宣传他们的主张，号召人们积极行动起来配合锄奸、反特的斗争。

　　汪孝荣生是个很优秀的地下干部，他和金长起曾经是朋友，一起参加过县里的学习和培训，只是两个人同时背叛了党，一个卖国求荣，一个卖友求生。

　　关键时刻，金长起利用策反的手段，设想把三区武委会陈一手拉拢下水。在陈一手叛变投敌的那天晚上，他们带领敌人包围了县政委和武委会主任成野夫妇同志的住处。我们的同志警惕性非常高，晚上睡在洼地里。但是，因为有人叛变，知道底细，于是敌人包围了露宿的麦田，结果三位同志在汉奸和叛徒出卖下，就在麦田里被敌人杀害了。

　　金长起长了一张让人憎恨的脸。王大牛一直不放心他，结果没有清除了他却给地下党带来灾难。

　　后来，钱镇长解释一定是六姨太的主义，王大牛有决心惩办汉奸金长起，他有心却没有那个脑子！机会终于来了，金长起利用暂时敌强我弱的形势，到处造谣生事，蛊惑人心，在各个村秘密设下了“密探”，也发展了一些汉奸情报人员。

　　这一次他伪装抗日，编造谎言，以给一区里买枪为名，暗地里设下圈套诱捕地下党。金长起和一区区长、政委约定好时间与地点，他的如意算盘是想借机再叫日伪军围剿区干部。但是，金长起万万没有想到，他的阴谋事先让不是地下党的王大牛得到了情报。因为一区政委等金长起走了以后，通过地下党与马区长取得了联系。说明了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马区长大吃一惊，冷静下来后，决定火速转告县大队，搞了一次反围剿。

　　按照预定的方案，那天晚上，县大队让一区干部故意到小屯村，并在金长起的密探面前装作住下的样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撤走。

　　金长起得到密探的情报，说看到了一区干部，自鸣得意中了他的毒计。于是便秘密通知盐河镇的日本特务队，结果敌人不但围剿扑了一个空，反遭县大队的伏击。伤亡惨重！

　　当天晚上没有抓住汪孝荣，人们知道他这个人抽白面，扎吗啡，敲诈勒索，杀人成性，劣迹斑斑，令人发指。死心踏地的效忠日伪军，对被捕的地下党给日本人出主意，用刑具，表现的心狠手毒，又十分狡猾。

　　王大牛对金长起恨之入骨，却在实行下一步计划借刀杀人。这期间六姨太也是关键，除掉金长起先断其左膀右臂，利用钱镇长，他跟里外都熟悉，那就通过金长起找日本人，因为他与日本人混的相当熟悉，再说，特务队有日本的底线，在县大队的伏击中被打死。你汪孝荣不是经常到镇上贩卖白面吗，家里一定还有存货。

　　想定了主意，把汪孝荣和金长起吃里爬外，贩卖白面两边吃的事情，想法转给了日本路边桥南。

　　结果，路边桥南立即派宪兵，由金长起带队，急冲冲抄了汪孝荣的家，开始金长起还犹豫不决，转念一想，为了保全自己只能先找个垫背的，反复搜查后，找到了一些烟土，并将汪孝荣关押起来。在镇上游街，让人们亲眼所见，在日本据点大院里，把汪孝荣五花大绑，路边桥南放开两只狼狗，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汪孝荣活活咬死了。

　　据说，当时金长起和钱镇长都吓尿了裤子。得了一场大病。

　　金长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查清是谁出的主义，他怀疑是钱镇长，钱镇长有点发懵，我们之间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吗？你想想这阵势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汪孝荣是你的朋友，谁对你们知根知底，你得罪了谁？

　　你是说四少爷？

　　钱镇长摇摇头，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天边，啥天边？啥眼前？眼前就是你！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你说是谁？你是说王大牛？

　　钱镇长笑了，他知道。我觉得这是六姨太的策划。王大牛只是一个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