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67章
蔡会长觉得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身不由已地靠近了他,情不自禁地挽起了他的胳膊,想用自己的关怀温暖他那颗近似麻木的心。
朱红三昂起头。用手摇摇蔡会长,长吁一口大气,两眼喷火一般,良久,他什么也没说。
天幕低垂,天空布满灰色的雾,风搅起地上的雪粉打在他的脸上,一只乌鸦凄楚地鸣叫着飞过头顶,他和她久久地注视着,但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站立了多久,朱红三说,蔡会长,回吧?
红三,别叫我蔡会长,叫我小蔡行吗?
朱红三点点头,笑了笑。但那种笑很不自然,因为寒冷,脸部僵硬,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情景,令人觉得难为情。
快擦黑的时候,风停了,天也放晴了,一道血红的夕阳,把那凄艳的红光洒在雪地上,雪后的原野有一种红雾似的弥漫,踏着雪漫无目的地走。
苍凉的天空下,盐河镇显得萧条而冷漠,没有一丝生机的景象,让人不禁悲凉起来。静静地原野,静静地雪地,静静地村庄,只有两个人踏雪的脚步声传得很远很远。
晚炊升腾着,贴在灰苍苍的天幕上,和着淡淡的晚霞一丝丝一缕缕的,他们仿佛走进了茫茫雾海。
蔡会长放慢了脚步,她在想,心中有一种疑问,一直想问问他,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越过一条沟,快进盐河镇时,她才开口,你为什么要那样?
蔡会长问愣了朱红三。那样?
你说为三小姐守一辈子,天底下少有的男人呀。
朱红三说,自古以来都是女人为男人守贞。我相信,如果先死的是我,海梅也会守着我的。我信她。
谢谢你对女性的尊重,精神可敬,但行动不可取。只有努力工作,多消灭鬼子,一旦有合适的,还应该建个家,你生活的幸福,三小姐地下有知,我相信她也会含笑九泉的。
朱红三望了一眼蔡会长,谢谢你的关心,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也许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至少要十年,或者打败了日本鬼子,在我们共同庆祝胜利的时候我们——
这话给蔡会长带来了一线希望,她认为至少他不会因此消沉下去,他一定会一如既往地积极投身于抗日工作,尤其带着对洪海梅的思念,使她感觉他才是真正值得爱着的男人。
在蔡会长心里有震颤有惊奇,心海上飘起淡淡的忧伤,还有一种淡淡的惆怅。当然,憧憬与期待也让她兴奋,甚至滋生了许多幻想。
愁云惨淡的季节,月亮冷冷地挂在天边,尽管冬天把水变成了冰,而她的心里热乎乎的,仿佛有一股热流从内心向外扩散,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由衷地望着朱红三笑了,那笑声里有爱的情感,多好的男人呀,他可以为女人的爱坚守一生,可我……
蔡会长的心砰砰直跳,她最后望了一眼月色下的原野,洪海梅、洋炮张,还有七姑娘埋在了盐河岸边,来年春暖花开,清明时节,我会给你们烧纸的。
就在蔡会长和朱红三向洪家走的时候,四少爷匆匆赶来了,他四处寻觅,整个身子和脑袋一起晃,发现他们以后,天呀,你们可回来了。我娘不放心呢?刘爷说的对,果然你们上坟去了。
朱红三说,你辛苦了四少爷。
算了,快回吧。四少爷说。
进门之后,练拳脚的刘大个子停了下来,改换姿式练腑卧撑。别看一只手,他要是打起扫挡腿来,五六个人都不是对手哩。
四少爷拉住了他俩,小声说,我偷着学点艺,于是三个人屏住呼吸一般,静静地看刘大个子一个人练拳脚。
刘大个子锯掉一只胳膊后,他几乎天天如此,练习他的单臂,练的肌肉发达,胸肌隆起,超出常人几倍的力量,他跟四少爷开玩笑,一手抓四少爷的前胸便把四少爷举起来。刘大个子说,你若是小日本,我一甩手,准把你摔个稀巴烂。
刘爷,你可别拿我练呀,我这身子骨架不住你抓拿一下,你一用力还不把我抓拿散了。
刘大个子说,进屋吧,天忒冷呀。
刘大个子说完,瘸子仇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蔡会长,你回来了?
练吧,我正看得起劲。
不好意思。瘸子仇说完就拿起一把扫帚,开始打扫一地的麦秸,麦秸响了一阵儿,他扔掉了扫帚。
瘸子仇练就了一双铁腿功,他不仅精通地趟拳,而且每天用脚踢树、踹树,还用脑袋撞树,不管多粗的树,他一头撞去,那树就一阵颤抖,树叶乱飘,如今光秃秃地梨树被他一脚踹上去也像害了病的人一样浑身痉挛。
四少爷一心想学。瘸子仇说,你是少爷,不肯付苦,恐怕学不好。
刘大个子的一伙人,不说个个身怀绝技,也是人人会个三拳两脚的。开始十分保守,暗地里练,后来就不怕盐河镇的人看了。练武是很艰苦的。没有毅力和恒心是坚持不下来的。四少爷跟在在瘸子仇后面求教。瘸子仇说不是不想教你,而你天生的骨质软,不是习武的料。
这话说的四少爷窝火,犹如王八爬进了灶火坑。于是他偷着学,天不亮从窗口偷着看他们练,有时还一边看一边比划,吓得冯香儿浑身打哆嗦。
这一天,三姨太为他们包了饺子,还弄了酒菜。
三姨太知道四少爷的心,就在今天的酒桌上,她代表四少爷向刘大个子求情,收下她的儿子跟他们习武。一是健身,二是能够打仗,不然,他那么瘦小枯干能干啥?我是担呀!
圆桌后,三姨太亲自满酒。
刘大个子说,啥别提了,我们答应你老人家就是了。没想到四少爷还会来这一手,人没多大力气,脑袋瓜子倒挺机灵。
这一夜,刘大个子和瘸子仇喝的烂醉如泥。那是洪家放在地下多年的陈酒呀,芳香扑鼻,但容易使人喝醉。
钱镇长来到洪家大院。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酸涩呛人的酒味,不,是醉酒之后吐出的气息,这气息他太熟悉了,其味难闻,是以让人神经疼痛。
他撩开门帘时冯香儿正在收拾饭桌,三姨太坐在炕里抽着烟,你来晚了,早点来还能喝上两盅。三姨太头也不抬地说道。
哦,我喝过了,钱镇长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觉得三姨太对他有点儿冷淡,想起身告辞,又怕三姨太犯疑,于是自己从怀里掏出洋烟卷点上,一支烟抽完了,三姨太仍没跟他说话,他心里有点儿堵,于是问,蔡会长呢?三姨太磕了磕长烟杆,仍不冷不热地说,浑身不好受,早睡了。
钱镇长站了起来,瞅着三姨太,你不高兴,那我回了。
你有事儿?三姨太说。
啊,也没啥事。
钱镇长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他搞不清三姨太对他如此的冷漠无情。也许她对我误解太深了。关于三小姐的死,她一直不肯原谅我?真是的,要不说那个庙里也有屈死鬼哩,本来闻见酒味胃就反应,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到底没喝上三姨太的一壶酒,天气又冷,他没吃一点东西,这会儿心里发冷。
他自讨没趣地告辞了,刚迈出大门,就听见了关门声。心想,洪家人不欢迎我了。好,咱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我钱镇长也不是省油的灯,钱镇长心里骂着走的。这些年不得烟抽,没捞着油水,心里非常怨恨。
钱镇长空着肚子走在雪地上,惨白的月光映着他委缩的身子,他倍感狼狈。刚才跟老婆怄了一肚子气。也是,一天没进家,老婆做了饭他没端碗,老婆就骂上了,说他睡了刘美菊,小心金少爷回来敲掉你的脑壳子,守着个人有老婆占人家的炕,你呀不死也得脱层皮。走着瞧,有你倒霉的那一天,钱镇长的麻脸老婆说话很是刻薄。
钱镇长花花肠子花花心,被老婆骂得很上火,一气之下掀翻了桌子,拍拍屁股走了出来。没成想到处不欢迎,三姨太一点也不念旧情,女人的脸啊,六月天,说变就变。
这会儿游荡在大街上,偶尔有一条狗在他身边窜过,吓他一跳,一个人没目的走着,他身不由已来到了金家。可是,金长起的老婆锁了门,他撞了门鼻子,心情格外沮丧,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说自己混,其实,刘美菊早就搬进了镇政府,金长起跟日本人去了据点,她不去。日子一长钱镇长补了缺,刘美菊比六姨太还小,实在没有六姨太有味道,对于六姨太他早就垂涎三尺,慑于金长起的淫威,他没敢轻举妄动,今夜又气又恨来到门前,说啥也不走了。不巧得很,六姨太屋里黑着灯,但他悄悄地摸了过去,门吊用一根草棍别着,他拔了下来推开了门,贼似的进了屋,在炕上四处划啦就是没有人,一时很气愤,从衣兜里掏出洋火,划着了一看,炕上没有六姨太,被子摞的挺好,那么六姨太上哪儿去了呢?
【编者按】雪地里,蔡会长陪朱红三在三小姐坟前站着。她对朱红三要为三小姐守一辈子的心愿深深感动,也说朱红三不应这么做,只有自己生活幸福三小姐才能含笑九泉。朱红三说,那也至少要等打败了日本鬼子再说。这话给蔡会长带来了一线希望。推荐阅读。编辑: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