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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叛徒 第65章

作者: 石佛 点击:968 发表:2021-07-28 17:54:50 闪星:6

  深埋,究竟怎样深葬他,刘大个子一直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自己误解了他。但是,那种做法的确欠考虑,人说自己鲁莽,那么洋炮张比他还鲁莽。他的死,多少也有我的责任。他忘不了,当初揭竿而起,进入深山密林里,平原青纱里与敌人周旋,好多穷兄弟都喝过滴血酒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哥们义气,侠肝义胆,是啊,讲哥们义气固然可敬,但个人必定吃亏,甚至给别人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

  灵棚在瘸子仇的指挥下搭好了,天快黑的时候把洋炮张装入棺木,棺木移放灵棚内,瘸子仇一跛一跛地来到刘大个子跟前,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哭了一阵儿又劝刘大个子。大哥,你说句话,你别不吃不喝的,虽然哥们弟兄有的死,有的伤,只要你在,不能灰心丧气呀。

  刘大个子委在一堆麦秸上,蔡会长看见刘大个子跪在那,目光直愣愣地无话,而是盯着洋炮张的棺木。蔡会长给他装了一袋烟,然后划着洋火给他点着了。

  刘大个子像个大力神,的确也是最强有力的人。他是他的队伍中之王,他的坐骑是一匹黑马;他持双枪还有匕首,所向无敌,好多人告诉过蔡会长,他从小就得为了生存而斗争。为生也为死,大概十岁以前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父亲为了他们而早年去世,他不得不在维持生活。那些凄怪的往事,他尽量忘记,时常把眼睛蒙了起来睡觉。用破布绑在眼睛上,为了躲避那些夜晚来袭的噩梦,他一个人常常站到屋顶上去,向无空的无处张望!你会发现他手里摆弄着匕首。甚至扔起的锤子飞舞,为了吃饭,常有各种表演的事情,有钱的人常常把他当作取笑开心的玩物,这样虽然可怜但可以讨口饭挣点钱了。你要是残废了还能够做啥呀,终于咸咸的泪水慢悠悠地洒在了地面上,这时候,刘大个子是不是处在一种新的进退两难的境地呢?尽管他强忍着心疼的不舒服,他在心里的天平上失衡,将告别生死之交的朋友,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何做到安慰他的在天之灵,这样的兄弟对他们的日后发展壮大非常重要,有他们在就对敌人可能造成的危害进行有力地阻击。刘大个子一手抹去泪水,一手抚摸着洋炮张的脸,他会不会原谅?会不会放心地闭上眼睛,总而言之,这位念念不忘的头头像是在忏悔,又像是一起宣誓,是的,他情不自禁地拉起洋炮张的手,不过,他没有说话,不,他又一次得将自己痛切心肺的情绪压制下去。在洋炮张身上发生的事也许本来就迟早会发生,他要避免不再发生,无论从哪方面看,刘大个子他们在抗日战争历史上有过唯一抵抗,他是听马政委的,跟着地下党走。把对敌人的刻骨仇恨以及对兄弟悲痛欲绝的心情,暂且隐忍起来,做一个永远不屈服的人。

  明天我要重整旗鼓,我要穿上一件特殊的上衣,我要复仇。

  蔡会长颇有感触,暗暗佩服他,没想到七尺高的汉子那么重感情,悲痛地欲哭无泪,泥塑似的呆在那儿一动不动,旱烟袋插在他的嘴上,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令人心痛。

  刘爷——瘸子仇说。

  不。刘大个子一扬手,以后你就叫我大哥,或者刘先生,蔡会长总喊我先生哩我高兴。

  刘爷,啊不。刘大哥,你为他买了寿衣,筹备了棺木,已经够意思了,节哀吧。谁也得死,死法就大不一样了,洋炮张没给你丢脸。

  刘大个子仍沉默无语。

  他这个人很怪,虽说斗大的字不识半升,但特别喜欢刘先生这三个字。尤其蔡会长喊他时,他觉得中听入耳,心里美滋滋的。不过,此时此刻他没心思深想什么了,他伸出一只黑熊般粗大的胳膊抓住了瘸子仇,兄弟,快拿酒去,为洋炮张兄弟送行。

  洋炮张死了,他甚至连个真名实姓的大号都没有,自小没爹娘,一个人在山里打猎为生,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早些年一个姓张的猎人收养了他。因他聪明,机灵,枪法又准,洋枪张这个绰号就被人们叫响了。

  他就是为了打日本,并没有想过要后人记住他,当然,后人无论如何不应该忘记,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社会如何发展,人的魅力应该是人格,心地善良,正大光明,嫉恶如仇。

  刘大个子孤独、沮丧极了,一方面是恨奸诈的路边一郎,另一方面是由于斗争太艰苦。但他并没有退却,若大的中国让小日本欺负,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献身于抗日战争。难道烧光、杀光、抢光就是大东亚的光荣,日本人真是男盗女娼。

  瘸子仇给刘大个子满了酒,刘大个子双手捧着,双腿跪地,然后泼在洋炮张的灵前,兄弟,喝一杯酒吧?暖和暖和身子,天太冷呀。刘大个子的声调凄怆但无泪,那副神情刺激的人心肺撕裂。他自己有说不出的悔恨和惋惜。

  尽管他克制着自己,嘴里念叨着,他在心里哭泣这位情同手足、生死相依的兄弟呀。我不能失去你,我救不了你难道只有哭泣吗?

  好多人围着刘大个子,纷纷要求为洋炮张守灵,刘大个子见一时劝不下他们,便说,分拨吧,一拨一拨地守到天亮。明天出殡。棺木留有活口,那意思等朱红三看着最后一面。

  原先打算瞒着朱红三的,担心他的伤病,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三姨太说,这事不能瞒着了,不然,红三一辈子都内疚,都不会原谅你们。

  开始刘大个子不同意,蔡会长说不能再耽误了,敌人会随时来袭击的,她反复跟刘大个子讲,第三天头上朱红三被人架着来到了灵棚,揭开棺木盖之后,朱红三叫了声张大哥,你.....

  朱红三还没说出来话,一头扎进棺木前面晕了过去,一时闹得挺紧张,气氛挺悲戚。

  刘大个子说,仇兄弟,把他弄走。

  瘸子仇招呼几个人就去拉朱红三。这时,刘大个子从腰里掏出一把匕首,忙活着封棺的人拿来了斧头与铁打,刘大个子说,且慢,说话间他用匕首拉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随着人们一片唏嘘声,只见刘大个子的左耳鲜血涌流,红光闪闪。匕首上一道红线格外刺眼,兄弟,我还你一个全尸吧,我再也不能为你做点什么了?我恨......

  瘸子仇惊愣着,众人异口同声,刘爷,你这是干什么?

  刘大个子神情庄重,双手捧着他的一只耳朵,然后用衣角擦去上面湿淋淋的鲜血,凑近棺木,扒开蒙在洋炮张脸上的烧纸,把自己的那只耳朵安放在他的头上。

  当所有的人为此心惊肉跳之时,拥着他要给他包扎之际,他挥手一轮,封棺吧。封官了。

  三姨太眼含泪水,望着平静地刘大个子心里发冷,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敢看了,她扭过脸去。

  今天太阳很好,田野雪白似银,一行人抬着洋炮张出了镇子。

  空旷的大地上,只有刺眼的阳光和雪光,还有送葬的人流朝坟地缓缓行进。

  刘大个子的左耳流着血,血流了一脖子,很快结了冰,就这样一直把洋炮张送到了坟地,直到立起墓碑他才直起身子,兄弟,你先走一步吧,老哥我不久就能与你见面。

  回到洪家大院,人们鸦雀无声,分明处在一种悲痛之中。

  刘大个子进了屋,蔡会长握住了他的手,互相点点头,谁的心情也不好受。

  刘大个子坐在炕沿上,拿起三姨太的旱烟袋,一袋又一袋地抽烟。

  四少爷说,你不要太伤心了?刘大个子仍在默默地抽烟。

  快天黑的时候,天又突然阴了起来,还没吃晚饭又飘起了小雪花,刘大个子啥也没吃就躺下了。

  四少爷说,这天也跟着悲泣。洋炮张死的惨。我们要为他报仇,讨还这血债。走着瞧,再让我逮住日本鬼子,我不打死他,也不吊他,而是把他的鸡巴拉下来喂狗,扒光衣服填井里,让他活受罪。

  三姨太说,尽说混帐话,你去看看,孩子为啥老哭?

  四少爷也听见了,他的儿子们正在打闹,他朝房间里走时,忽然滋生一种幻想。人不长大多好,孩子似的无忧无虑,可叹的是,人,总要长大呀。

  一时,四少爷挺悲戚。

  痛悔之时,愤怒的不知所措的刘大个子,突然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不久,他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人也忧郁、木讷,消失了好多精神劲儿,一脸的憔悴挂着些愁容,任何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

  因为他伤心变得沉默郁闷,总好独处,甚至一天也不说一句话,洋炮张的死给了他强烈的刺激,仿佛湍急的河流结了冰,缓慢而艰涩地流淌。

  他执拗地想,他们一个个不幸地离去,我还悲哀地活着,为死去的弟兄们做点什么呢?虽然他非常悲伤,但他并不后悔,所有的情感凝聚成了悲哀和仇恨,那仇恨压在心底,使他走起路来显得沉重而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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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刘大个子主持了洋炮张的葬礼。因为洋炮张带人离开队伍,刘大个子用枪打掉了洋炮张一只耳朵。在给洋炮张封棺前,刘大个子用刀割下了自己一只耳朵还了洋炮张一个全尸。蔡会长为男人之间的感情而感动。推荐阅读。编辑: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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