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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天一阁

作者: 碧古轩主人 点击:1178 发表:2017-05-26 17:06:47 闪星:0

摘要: 范钦活了八十岁,有三十年是痛苦着的,在他一生最后的二十年,或许是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于月湖边的老宅里,于建成的藏书楼旁,一份恬静,一杯新茶,一把摇扇,一群好友,一缕温馨的古书香气,陪伴他度过了闲适却充实的余生。灵魂有了依存寄托,精神得到净化。今天,老人家依然健在,鬍髯飘逸,优雅端庄。 蒙蒙细雨中,天一阁透着一种庄重与神圣,假山狮象、亭台楼阁,墙中的碑刻,屋内的书箱,似乎都在述说着几百年来的桩桩往事。中华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不正是有了像范家这样的人,生生不息,一代代、一辈辈宏扬传承、播撒光大的吗?

  菲菲细雨中,打听着找到了天一阁,这名满天下的藏书楼竟然躲在一个僻静的的胡同里。

  已是中午,选一个小饭店兀自坐下来,叫一碗江南混沌,将盼望着的急切心情暂且放放,先胡乱物质一下。

  走出饭店,见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飘飘忽忽,游丝般荡摇。拂于脸上,凉丝丝,有种久违了的舒服的感觉。

  想起了余秋雨,十年前的夏天,第一次来这里,竟是暴雨之后,淌过满天井的雨水和落叶,走进了他心仪已久的藏书楼。

  游客寥寥,导游吃饭去了,难得的静谧与安宁。感谢这细雨带给我们于安谧之中找寻乐趣的机会,品味四百年沧桑历史中藏书文化,噪杂烦乱是一大忌。观景不如品味,难得的好机会。


  雨仍在下,范钦老先生的铜像迎门端坐细雨里,头戴布帽,手持书卷,静静地注视着来往的人们。

  老先生在想什么?华夏文化几千年,无不以仕途为第一选择,读书做官,光宗耀祖,范钦亦不例外。像大部分真正的读书人一样,书本里所说与现实的存在很多的不吻合,与他自小所受的儒学教育以及他做人的信条大相径庭。这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官场旅途艰难凶险,使得耿直正统的他差一点被皇亲国戚之孙诬书下狱。终于有一天,在宦海沉浮了三十余年的范钦辞兵部右侍郎不就,回到了东海之滨的老家,与他一生相伴最爱的书籍为伴,也为他一生中聚集的书籍找到了栖身之处。

  范钦活了八十岁,有三十年是痛苦着的,在他一生最后的二十年,或许是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在月湖边的老宅里,在建成的藏书楼旁,一份恬静,一杯新茶,一把摇扇,一群好友,一缕温馨的古书香气,陪伴他度过了余生。灵魂有了依存寄托,精神得到净化。

  今天,老人家依然健在,鬍髯飘逸,优雅端庄。


  如今的他不会想到,当年自己的那份知识分子的雅好,竟然成为百年之后大清皇帝为藏四库全书而建“南北四阁”之蓝本,竟然成了而今家乡的一张名片。“书藏古今,港通天下”,到宁波不来天一阁,谓之未到。

  俗领一方,人领一行,江南多文人且喜藏书,而尤以苏锡常、杭嘉湖、宁绍地区最领风骚。仅若常熟一地,自北宋以来便有藏书楼180多处。有明一代,举国崇文。洪武元年曾令书籍、笔墨不得征税,加上科举发达,文人著作汗牛充栋,《千顷堂书目》就收录明朝人著作1.5万余种。官府、藩王、书院、寺观、私家宅塾、书肆作坊无不刻书,明翰林馆阁、两京胄监、各部司署、州县府衙、郡邑诸学、大夫士人靡不藏书。尤其是从嘉靖到万历年间,人文荟萃、大师辈出。文风的盛行亦带来了藏书的繁荣。明末至清三、四百年间,更踵若相接地涌现出一批海内称雄的大藏书家和著名藏书楼。

  范钦并不孤独,与他几乎同时代的有会稽祁氏澹生堂、常熟赵琦美脉望馆、毛晋汲古阁等。而范钦老家宁波就有丰坊之万卷楼、陈朝辅之四香居、陆宝之南轩等。而范钦之书多收于万卷楼。


  旧时知识来源渠道狭窄,且多以书院及书籍传播为主。书便成了进取的工具、显赫的阶梯。书属精神范畴,虽有价,但却有别于其它物质的东西。历史上未听说过哪个官吏因为家中富有藏书而被抄家的。这或许也是达官文人们热衷于收藏书籍原因。于是就有了诸多辞官归里的,家当寥寥可数,唯书籍捆载满车。所谓“两袖清风,唯有书籍相伴”也。

  其实书籍也是需要花钱的,有的还十分贵。只不过从皇帝到百姓,对知识以及知识人那是相当尊重,谁也不会对一身旧衫的花甲老人的那些旧书细细审查,看看价值多少。

  范钦的一生波澜不惊,最精彩的一笔,当是修建了“天一阁”,使天下藏书有了规范的去处和合理的保存。范钦成就了天一阁,天一阁也成就了范钦。

  范家老大范大冲是聪明的,他没有继承父亲万两银元的遗产,而是选择了藏书楼,连同藏书一并传袭的藏书遗训与制度。范钦也是聪明的,他知道建藏书楼难,而将书一代代传承保管下去更难。所幸的是,范氏后人能够理解先人的初衷与意愿,也能够理解藏书楼存在的意义,谨遵祖训,在自觉与不自觉当中坚守着,使得“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的规矩得以实现。

  那是一种极大的诱惑,抵御这种诱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于是就有了钱锈芸那凄美的故事,这个酷爱诗书,认为做了范家媳妇就可以簦阁阅书的知府的侄女,每天望着心仪已久的天一阁藏书楼的窗棂,却一辈子没有登上那个楼梯,直至郁郁而死。

  当然有例外,其实这个例外是时代的进步。范钦死后的八十八年的康熙十三年,范钦的绍兴同乡黄宗羲登上了那个外人一律不得登阁的藏书楼。范氏四世孙范光燮是个思想开放的人,正是他力主同意黄宗羲登阁。这里,黄经纶满腹、声名远播是一个原因。天一阁图书急需鉴定整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不知道当时黄宗羲见到天一阁藏书是个什么心情,总之老夫子在楼上呆了很长时间,看遍了阁里所有藏书,并把其中流通未广者编了书目,并亲撰《天一阁藏书记》。天一阁规制的变革与创新,天一阁藏书的利用与流传,是黄宗羲这样的学问家所推进的。这一点,从天一阁大门的对联中可以读取:“天一遗形源长垂远,南雷深意藏久尤难。”黄号南雷,他曾赞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难矣。”

  一个“难”字,道出了范氏藏书的艰辛。内忧外患之下,人尚不能自保,更况书乎?鸦片战争中,英国人掠去天一阁《一统志》等数十种书籍;太平军进攻宁波,书籍先被偷,后被焚。1914年偷儿薛继渭的那次盗窃,是对天一阁的一次毁灭性打击,一排排书橱被盗空,只留下吃剩的一堆枣核。范钦生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费尽心思定下的防止书籍丢失的规矩,竟然毁于一名小偷之手。

  考历史上诸多藏书家书多毁于火的教训,范钦蓄心积虑,取易经“天一生水”意,命自己的楼为“天一阁”,他多么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积聚起来的书籍能够长久的保存下来。

  然而范钦万万不会想到偷盗才是日后天一阁藏书的最大敌人。当上海古旧书摊堂而皇之摆着天一阁藏书叫卖时,首先警觉的是那些以书为生命的藏书家们。那时,范家已经衰败,也早已无力看守祖传的宝贝。

  所幸还留存下来一万多册藏书,更可幸的是自民国以来天一阁得到了重视,多次进行整修和对书籍进行整理编目。

  如今的天一阁成了博物馆,面积扩大了,藏品超出了书的范畴。甚至麻将也成了这里的展览之物。游客络绎不绝。人们到这里来,除了能够看到古香古色的明代藏书楼,以及留存下来的一点书籍,更能体会和感受明清时期浙东文化的影响。

  蒙蒙细雨中,天一阁透着一种庄重与神圣,假山狮象、亭台楼阁,墙中的碑刻,屋内的书箱,似乎都在述说着几百年来的桩桩往事。中华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不正是有了像范家这样的人,生生不息,一代代、一辈辈宏扬传承、播撒光大的吗?

  范钦不死,中华文明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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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雨中难得的闲静里,我们跟着作者走进天一阁,走进范钦,也走进他们的故事。官海浮沉,范钦终在书海中找到了自己,他是幸运的,我们也是幸运的,天一阁至今耸立,虽然藏书历经磨难摧残,大都失散不再,可是范钦的精神在,这是贼人恶盗们谁人无法夺去的。从古至今,为了仕途读书仍是众多人的目的,在这目的之外,在书的真意里,在书里有尊严的找到栖身之所,应是书和天一阁们给我们带来的阳光雨露。范家的命运,天一阁的命运,也是这个民族的命运,之所以能维系至今,之所以能依然闪耀不息,正式因为这些自我更忘我的坚持。作者文字功底深厚,字字如珠落地,叫人佩服。 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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