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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一起“三进宫”

作者: 梦秋 点击:1035 发表:2017-05-17 13:18:10 闪星:0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孩子要想跳出“农”门,唯一的机会就是发愤读书考取“学校”,拿个国家定量供应的“粮油本”,才能彻底告别世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历史。

  我的父亲被当时在村校教书的堂姐夫点拨说,要是能好好培养我,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于是,我的命运被彻底改写。

  本来,村校只开设到初中二年级的课程,初三要到几里路外的邻村学校去就读。舅舅听说后跟父亲说,与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来回也不方便,还不如找找关系转学去县中住校。县中是我们省的重点中学,舅舅是“老三届”的高中毕业生,当时的校长正是他当年读书时的班主任。

  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我顺利地转学到县中初中三年级(六)班。当时一、二班是“快班”,三、五、六班是“中等班”,四班是“慢班”。

  那年我14岁,因为是初次离家,父亲亲自把我送到学校把名报好了,又将我的宿舍安排好,再带我去食堂帮我的饭菜票买好,然后排队打好饭菜给我,一切都办妥当了又叮嘱一番后才离开的。

  伟也是初三转学过来的,分在一班,他的父亲在我们乡供销社做收购主管,与我父亲相识,所以我们俩也很快就熟悉了。因为他比我见识的多,照顾我的地方也就自然多了。他的成绩很优秀,可是后来顶替了他父亲的职,提前离开跳“农”门的行列。

  玉是我的同桌,她是城里人,家庭条件优裕,没有跳“农”门的烦恼。她对我们农村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上课的时候总喜欢问这问那,因为我们的座位在教室的前排,我怕老师发现我们上课讲话,就装着没有听见。她发觉我不搭理她就猛掐我的大腿,疼得我差点叫出声来。我马上奋起反击,互掐起来。下课的时候,我们各自捋起裤脚,抱怨对方下手太狠。我看着她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心想:看你下一回还敢欺负我不?

  晖也在一班,是本校老师的儿子,因为他家也住在校园,我们经常在一起自习,见面的机会就多些。他最羡慕戴眼镜的人,我问他戴眼镜有什么好呀?他说戴眼镜的人就是帅。于是,他喜欢上课把书放在课桌肚里透过桌缝看字,听说这样可以加快眼睛近视。后来,他真的近视了,如愿地配上了一副眼镜。

  孙老师是我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有一次,我感冒发烧在卧床休息,她忽然敲门进来,嘘寒问暖,还为我送来感冒药,我差点感动地流下热泪。我们班级住校生本来也就不多,出门在外的人,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那一份温暖。

  刘老师是我的语文老师,写一手漂亮的粉笔字。因为我喜欢作文,她对我很关心,上课提问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每次考试我也没有让她失望,总会在班级名列前茅,在年级也会排到名次。

  英语老师也姓刘,她见我每天早读的时候,朗读最认真,声音最洪亮,当即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表示,说凭我这股学习的干劲,这次考试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绩。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农村学校初中两年就没有上过英语课。记得第一次英语考试我才考了40多分,但是我没有气馁,继续一如既往的努力,终于在期末考试时超过了60分。

  转眼中考临近,填报志愿的时候到了,父亲说只填“师范和中专学校”。我也知道跳出“农”门才是王道。

  中考放榜的时候,我的成绩只够县重点中学的分数线,第一次跳“农”门我跌倒在门槛外。

  父亲没有灰心丧气,舅舅也坚信说我有实力。于是,舅舅又提着家乡的土特产再次登门找县中校长帮忙,校长又一次卖给舅舅的面子,我被分配到初三(2)班复读。

  一晃一个学年又过去了,又到了中考填报志愿的时间。父亲还是说只填“师范和中专学校”。我试探着问父亲:“要不再填报一个县中的高中吧?”父亲沉思了一会说:“那就填一个县中住校生吧。”因为县中录取有两道分数线,一个是住校生分数线,面向全县农村各个乡镇的考生招生,分数线较高;一个是走读生分数线,面对全县城内的考生录取,分数线较低。也许父亲认为,走读生分数进入县中读高中,通过考大学来达到跳“农”门的目的几乎是天方夜谭。

  到了放榜的那一天,我乘班车来到城里,刚出车站就碰到同桌然,他跟我说他已经看过我的成绩了,说我没有达到县中高中住校生的分数线。当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懵了,我是怎么回家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父母问起中考成绩时,我只是黯然地摇摇头说没有希望了,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那个夏天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我第二次跳“农”门又以失败而告终。

  父亲是铁了心,就算“摔锅卖铁”也要让我跳出“农”门。他暗地里与我的堂哥联系,他听说邻乡的一个中学最近连续几年中考被“师范和中专学校”录取的学生都是名列全县第一,而那个中学的校长也正是我堂哥当年的班主任。

  说实话,我当时自己都没有了信心,父亲把堂哥请到家里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他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连学籍的姓名都改好了,原来的名字是“淡泊”的“泊”,现在改为“山峰”的“峰”,可见父亲当时的良苦用心。真的能在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吗?

  我一是不忍看到父亲伤幽的眼神,二是自己也心有不甘。我又一次站在跳“农”门的行列里,望望周围的人,真是形形色色:有高中毕业折返到初三复读的,有初中毕业回家种地一年后又回到初三复读的,有初三复读三年四年的,就连初三复读五年六年的也大有人在……我当时在心里想:这些人都疯了吗?

  正当我准备重整旗鼓大干一番的时候,上天跟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县中高一新生入学通知书几经周折辗转到我的家里,父母当时还暗自庆幸:这个入学通知书亏好来的晚,否则三年高中读完也未必能考取大学呀?!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当时也是一个不信命运的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记得,接下来的考试已经没有高分低分了,只有是否满分。

  当年我的四姨父正好在那个中学所在的乡镇供销系统供职,他家的我同龄的姨表哥正好也与我同读一所学校。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顺理成章地跟姨表哥一起住进了供销社的宿舍,享受着在职职工的吃喝住待遇。我二姨家同龄的姨表哥也在我们同一所学校就读,可是他宁愿在学校宿舍里寄宿,也不愿与我们一起同住,理由是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后来,我四姨家的姨表哥顶替四姨父的职进了供销系统,二姨家的姨表哥如愿地考取了师范学校,他们都跳出了“农”门,拿到国家定量供应的“粮油本”,而我最终还是几分之差与“师范和中专学校”失之交臂进入县中的高中。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进入县中高一报名入学后,县教育局有明文规定,省重点中学不得招收初三复读生。我是第一个清退对象,理由是我上学年度已经被县中录取有案底可查。我只能背着书包打道回府,父亲看我垂头丧气地回来,细问端底,我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父亲当即表示要我马上回去上课,如我这般复读生进县中一定不在少数。

  经过学校的一番摸底排查,那一届高一新生中复读生竟超过半数,最后教育局复读生的清退工作也只好不了了之,我也顺利地读完三年高中。

  我的“三进宫”历史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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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跳“农”门,恢复高考制度以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是农家子弟改变命运,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读读读,书中自有红烧肉。这个俗语也是我们班主任的口头禅,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恍若如昨。初中复读两三年,还有初中读完后回到初二重新读,如此等等,都发生在我身边人的身上,可以说,我现在都可以列举一些人的名字。回顾那段光阴,确实许多农家子弟由此离开农村,到城里安家落户;最差的也是师范,回到家乡教书育人,至少不要务农。也有一部分进入城里机关事业单位或工厂的,现在也有成了下岗职工。但也有许多农村青年,读书时成绩一般,但现在却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改变人生,这是正确的。但是,榜上无名,脚下有路。死读书同样不行。现在,梦秋老师以平静、调侃的口吻和心态,来回顾那段学习的历程,透过这些轻松的文字,我们应该看到文字背后的辛酸。三年的复读生活,绝对是一把辛酸泪。没有经历的人根本无法体味。在字里行间,作品对当时教育制度充满调侃、嘲讽和谴责,对深化教育改革充满期许!好作品,推荐共赏!感谢赐稿,期待精彩继续!编辑:航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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