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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 二 哥

作者: 天山虹 点击:3682 发表:2018-02-12 08:06:21 闪星:9

摘要: 啷咯?狐二哥啥子人嗦,狐二哥好人噻,听我来摆摆狐二哥的龙门阵嘛。


  不晓得啥子原因触动了我的哪根神经,工作之余爱爬在办公桌上迷迷糊糊地写写画画,居然写出了几篇四不象,说是散文神散形不散,说是小说呢又连那最基本的三要素都没掌握好,可这样的作品却也在同事、朋友中引起了嘿大的反响,他们说我是飞机上的热水瓶——水平高吔!他们还扬言我是文坛上将要升起的一颗新星,甚至有人说我是啥子文曲星下凡,啊呀呀!我嘴上说:岂敢!岂敢!却也一时性起,四下求教,托人发稿。当然,白辛苦,没得下文。烧香找不到庙、拜师找不到门咯。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狐二哥,这可就是我要找的真神哦。狐二哥是我们这个边地小城文坛上有名的作家和诗人。虽说不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大师,确也出过几个本本的哦!啥子文集,诗集。听说还得到过啷咯文学大师给的奖,但绝对不是那个鲁迅、茅盾什么的奖。

  要问狐二哥姓啥子,姓狐狸的狐噻。啷咯!没得这个姓哦,怪我没交代清楚哈,就是哪个复姓“令狐”的狐,唔,大家都晓得有个大贪官令计划就姓“令狐”,也可以叫成令狐计划,狐计划的吧。至于二哥,是在家排行老二嘛。狐二哥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了,比我小的多,看到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就跟着这么叫了嘛。本来嘛按规矩,狐二哥既然是我的老师,这样称呼是不得行地,我多次改口,比如:令狐老师、狐师傅、狐大师、狐大仙…… ,都被他打住了:“莫这样叫,莫这样叫,这样叫,听到都麻嘎嘎滴,你是我老哥,互相学习嘛。”

  不到两年,在狐二哥的点拨和帮助下,我就一步步登了“天”咾,我的作品先后在县市级、地区级直到省级、国家级报刊上连连发表,大部分都是在头条位置哦。有一年我还从北京捧回了几个光鲜鲜的大奖牌牌,招来了各路媒体记者采访、报道,晓得是啥子长波还是短波哦,反正是那个看不见的电波波将我憨憨的形象和沙哑的口音送到了千家万户,那个风光哦。

  年底单位的精神文明考评因我的文学成就又上了一个台阶,每个人的精神文明奖又要多发几百元嗦。我为单位增了光,单位为我个人申请了政府奖。哦!你们问给我奖了啥子东西?除了红灿灿的荣誉证,那当然是奖金啰,大红包包鼓鼓地哦。

  唉呀,你们不要一听到钱眼睛都绿眉绿眼地发光嘛,我看重的是名誉,那几个钱算啥子嘛。都知道我这个人喜欢梳光光头,原打算把这笔钱捐出去,单位主要领导却说要感谢各级组织对我的培养和支持云云,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这话中有话,我还是明白得很。啷咯谁说的“大家吃了大家香,个人吃了打飙枪”哈。狐二哥也提醒我不能吃独食,要把那奖金分些给领导,要谢谢领导的关照。不愧是狐二哥哈,硬是见过的场合多,这些弯子拐子一眼就看懂了哦。当然领导们很不情愿,半推半就才勉强收了,但我日后的路果真好走得多了。

  我那时诧异过噻,吔,我家的祖坟当真冒青烟了嗦,一辈子狗儿见了我都不甩尾巴的,啷咯一下子就像四月的樱桃红透了呢?回过神来,哦!怕是真正遇到文曲星了哟,不是狐二哥的点拨,我哪有今天的风光嗦。对狐二哥的感激那可是真心的哟。硬是跟着二哥走,茶都要多喝几口。

  啷咯?狐二哥啥子人,那我就来摆摆狐二哥的龙门阵嘛。来嘛,先给老哥添满茶哆。

  狐二哥,四川巴县人。对头!那里现属重庆市管。大巴山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你看那狐二哥长象就不一般嘛,耳朵虽短,却天庭饱满。眼睛不大,却聚光。个头不高,却墩墩笃笃的。好人缘哦,待人既热情又豪爽。

  要问狐二哥是做啥子的?你哥子莫要急,听我慢慢摆嘛。废话就不多说了,狐二哥的履历我也不晓得,只晓得他过去是个教书地,早些年下海搞了个啥子……啥子传媒公司,哦,是文化传媒公司,事业发展的不错。家住城西安乐巷的一个独家小院,看起来日子过得还安逸巴适。

  据说狐二哥家上辈子也出过高人,其祖父作为中国远征军翻越缅北野人山拼死抗击日本人,救了日不落帝国军人,获得过英女王亲授大英帝国荣誉军人胸章。只不过祖父过世后家道逐渐败落了。

  狐二哥自小聪慧过人,初中时就从省里捧回过征文大奖牌牌。正南齐北不吹牛,后来考上了一流大学,却因为家境贫寒,家中卖了猪和牛,才凑够学费。听狐二哥说为了挣上学的生活费,假期到重庆朝天门码头做过棒棒军。补充一点哈,狐二哥打小还喜欢艺术,填个词、编个小曲对他算个啥子嘛。狐二哥歌儿也唱的好噻,那声音高得硬是能把天上的雀儿都引来,明摆着就是一个专业的男高音嘛。

  狐二哥带我参加过几次文人的聚会。狐二哥好酒量,半斤多烧酒下肚,就换了个人似地。那些文人骚客一起哄,狐二哥就从“太阳出来罗嘞 喜洋洋罗郎罗 挑起扁担郎郎采光采上 山岗罗郎罗……”走起,接着挨个和每个人敬酒,唱对方的家乡民歌,还不时地变换着用尖细的假嗓子,用生生的娃娃腔演唱中外民歌。还能用意大利语(鬼才晓得他唱的啥子语哟)唱咏叹调“费加罗的婚礼”,那可是有难度的呦。最绝的是用少数民族语言演唱现代京剧“红灯记”。高潮一个接着一个。有人提出叫狐二哥唱首爪哇小调,那是故意为难狐二哥的嘛,只见狐二哥微笑着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微……风儿呀吹动着我的船帆,船儿呀随风荡漾,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印尼民谣“船歌”,反正爪哇属印度尼西亚,算数。狐二哥是唱的好,但我听着总觉得有点那个麻辣味。还有人叫狐二哥唱首黑非州民歌,狐二哥拿起根筷子挥着胳膊打起拍子唱起:亚非拉,人民要解放…… 吔!范围扩大了嘛,还好,没得人注意。大家都跟着吼起来。只要有狐二哥在,那气氛就闹热得很。

  哦!只是狐二哥不太讲究个人修饰,许是教书育人费了心,又常年爬格子,头发花白,胡子拉擦。总是穿着那一身深色休闲西装,形象有点老气横秋。

  第一次上狐二哥家,推开院门,一棵挺拔的胡杨树枝繁叶茂。胡杨是生长在荒漠里的,狐二哥却将它栽种在自家庭院里,搞啥子名堂嘛。

  一位眉目清秀的窈窕淑女迎了上来,只见她腰枝如柳,面似皎月,脚杆杆好长哦。“你是蒋老师嗦,请进!”一串银铃声惊飞了树上的雀雀。狐二哥忙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屋门口朝我点头表示欢迎。我笑眯眯地望了望女子朝狐二哥问道:“狐二哥,这是你大女……”,“儿”字还没说出口,二哥就笑了:“这是我屋头内当家的,姓李,都叫她李四姐。”“哟!还是师娘呀,失敬!失敬!”我尴尬的急忙朝李四姐打拱作揖。李四姐嫣然一笑,脸颊上出现了个好看的小酒窝窝。我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微微发烧,赶忙几脚拤到屋里头。

  进到屋头,狐二哥将我让进一把太师椅上就坐,李四姐跟着就端上香茶,那茶香味儿好好哦,狐二哥说这是他老家大巴山的春茶。

  我边抿茶边对狐二哥说:“院子里的胡杨树长得漂亮嘛。”狐二哥“嘿”了一声:“晓得是啥子雀雀在院里屙了泡屎,还是哪阵风儿吹来滴籽籽,就长成了这棵树。”我眼睛一亮:“哎呀,胡杨俗称梧桐,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莫非,莫非李四姐就是这金凤凰嗦。”我哈哈大笑。狐二哥也一笑:“李四姐比我小得多,人又长滴漂亮,过去在老家是一个县剧团唱川剧滴花旦。我这癞疙宝还真滴吃到天鹅肉了。”

  “俗话说的好,前世修的同船渡,百世修来共枕眠,狐二哥的好姻缘是啷咯修来的嘛?”我跟狐二哥调侃起来。“说起来嘛,也简单。我那时还是蛮清高滴哦,耍女朋友是高不攀低不就,一混就到了快四十了,还是神仙一个。一天晚上我骑车路过孔雀河大桥,只见前面一个女子惊抓抓滴喊叫:来人哪!有人抢包喽……。 两个男子朝我飞奔而来。我本能地跳下车,把那车“哐啷”一声朝地上一摔,上去一个扫膛腿,将那个手里拿包包滴小子绊倒在地。”“后来呢?”我急切地问。“另一个拿起刀子恶狠狠地向我扑来,我虚晃一招,一指头点在他脑门上,他就‘咚’滴一声直挺挺地倒下了。我当年练过二指禅滴,现在手生了,正好在这个小蟊贼身上练练噻。”

  “狐二哥你好生了得哦。”狐二哥英雄侠客般的形象在我面前顿时高大起来。

  “那女子上来就着路灯看着我硬是楞住了,怎么会是你!”狐二哥不无得意地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滴公司正在招人,有艺术特长滴优先。这个女子白天来应招。她说她是从戏校毕业后在老家一个剧团唱花旦,因剧团不景气,便到这里投亲找机遇来了。看到她滴气质和经历,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滴人噻。我当即表示明天即可来上班,待遇从优,啷咯晓得现在又碰上了。都说姻缘是天意,机缘不到,遍地难找。机缘一到,不找自到。这就是天意。”

  “哦!是滴,是滴。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好浪漫哈。”

  “说起来,也是我运气好,遇到那两个该背时滴,要不然,像我这么扎眉扎眼、日不拢耸滴,四姐会看上我。”“后来,我们相处滴嘿,好噻。我是非她莫娶,她也是非我不嫁。”狐二哥很是得意。

  一阵泼哧、泼哧得爆炒声后,四姐端上一道道油光鲜亮,香气扑鼻的各种家常菜来。

  “四姐厨艺满高哦,进得厨房,上得厅堂。不愧是重庆妹儿。”我由衷地赞叹道。四姐报以微微一笑,吔,那酒窝甜惨喏!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噻。

  狐二哥拿出一瓶“郎”酒,看那包装,就知道是多年的老货。四姐在一旁陪我们酌酒品菜,边吃边聊。

  一瓶酒下肚(我酒量不行,一瓶酒基本都是二哥喝了),只见狐二哥拍着四姐的肩,舌头不太灵光地对我说:“你,你看,四姐是不是一朵鲜……鲜花哦,插……插在了我这坨牛屎粑粑上,嘿嘿!四姐能干,对我好惨咯,还给我生了一双聪明可爱滴乖娃儿。”

  我暗自腹诽道:鲜花不插在牛屎上,没得肥气,还鲜不了了哩。龟儿子,好事情都遭你占完了,这辈子算你有福气。

  “我是哪……哪辈子修来的福哦,…… 有些混…… 混蛋,那些妒……妒忌我们滴龟儿子背后说什么安乐巷有一窝阿狐……狐…… 狐狸精,我不姓狐,我姓…… 姓令狐,就是那个能…… 能指挥大大小小狐狸滴令狐,龟儿子,说些啥子嘛。四……四姐也不姓狐狸滴狸,她姓木……木子李,你说是不是嘛。”

  我终于忍不住了,赶紧扭过头,“噗嗤”一口酒菜喷了出去,眼泪都憋了出来,笑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少说点话别个不会说你是哑巴,在蒋老师面前把人滴班子滴都脏完了哈。”四姐把狐二哥按在了座位上。  

  狐二哥朝我转过脸:“都…… 都说那个杨……杨什么 ,哦,杨贵妃,西……西施、貂……蝉、昭……昭君,四大美人,比……比得上我滴四姐么?四姐乖桑桑滴一朵花儿一样,山歌唱得那是巴适,那个声音呃甜得嘞把人滴心都要唱化了。”

  我也喝得有些飘飘然:“吔,对头噻,四姐歌唱得勒个好,唱一首让我饱饱耳福嘛。”

  四姐嗔了狐二哥一眼:“要得嘛,看在蒋老师滴份上,我就唱一首我们当地滴山歌《妹在河边放牯牛》。”说着就大大方方的用巴山调唱了起来:

  郎在高山打石头哟,妹在河边放牯牛。

  石头落在牛背上哟,你在想啥不抬头。

  大河涨水水盈盈哟,情哥情妹来谈心。

  哥谈牛郎好辛苦哟,妹谈织女泪淋淋。

  “哎呀,这歌声真的好巴适,四姐人不但长的伸伸抖抖的,歌声还这样子甜,那四大美人哪能和四姐比哟,贵妃腋臭,西施脚大,貂……蝉耳小,昭君缩肩。”

  “对头!对头……别个都说娃儿是自己滴乖,婆娘是别个滴好,我……我是不赞成滴……不赞成滴,我翻转转看起,还…… 还是自己滴婆娘好,自个滴娃儿比别个滴更乖……乖。”

  狐二哥高兴的还要找酒,被四姐眼一斜,伸手把站都站不稳了的狐二哥又按到椅子里:“再喝,今晚就不要想上床,给我睡到地上哈!” 狐二哥一听不让上床,马上就下矮桩:“嘿嘿嘿嘿,不喝就是了嘛。你说滴对头,都对头。嘿嘿……”

  “……对头!对头!…… 对头个屁,你就不能正儿八经滴说个话啊,都怪四姐我当初有眼无珠,嫁了你个空壳壳才子,亏惨咯。”

  “亏!啥子亏嘛,我哪里亏了你哦,冬天给你捂脚,春天陪你赏花,夏天给你打扇,秋天我……我陪你到处看风景滴嘛,亏!锅……盔嗦!香滴辣滴啷个都不得亏了你四姐嘛。” 

  二哥抬起头手朝空中一挥,嘴里还酸文吧唧的用川剧腔调边念边唱:“笑靥如花堪缱绻……哦…… 嗯嗝! …… 容颜似水怎缠绵……哦…… 嗯嗝!…… 嗝! ……”那酒嗝打得像瘟了的公鸡。

  “哎,喝麻了,就显宝,赖儿头上没得发(法),他就是这个样子滴人咯。”四姐朝我无奈地一笑。吔…… 那好看的小酒窝窝哟,让我想起宋代的谢逸在一首词中写的:娇口化道字歌声软,醉后微涡回笑靥。就是四姐此时的写照啊。

  不摆了,不摆了,再摆下去把我的老底都要掏光了。可千万不要让狐二哥以为我觊觎他家四姐哦,要不然他那个二指禅落到我的脑壳壳上,那就不是一个包的事了咯。

  啷咯!还没听够,要得嘛,那狐二哥的故事多得很,哪天我有时间咾就再来摆嘛。

  感谢各位捧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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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精彩的四川讲评。作品内容生活化,语言诙谐幽默,极具地方特色。以四川方言讲故事的形式,表现作者在文学道路上遇到的恩师形象,渲染现代文人的别样“风骨”。狐老师,能文能武,古道热肠,技艺博长,不拘小节,既有艺术家风采,又深谙“人情”之道。可谓老道也。作者笔法别具一格,人物形象丰满活泼,画面感、声色感、现场感皆在,精彩一波接一波,令人发笑。在传统文化日渐消弱的趋势下,读到这样的创作文章,很欣慰。保护并传承传统文化,是时代赋予的责任。推荐阅读。编辑:月落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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