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二月提着空篮子，买下整个的早春

残雪，麦苗出浴的模样

买下天下的路

加在一起，也走不出去

内心的故乡

买不下来的有，鸟鸣

人间悄悄话

别离，轻一句、重一句

出门时，母亲

再三地交待或叮咛

还有，花蕾以及后面

接应过来的果实

顺着季节的楼梯，一不小心，掉进了盛夏

◎清明

直到，最后一盏煤油灯，也省略掉火焰

直到，乡下的夜晚

像蚂蚁，黑着脸。直到夜空的额头

丝绸般光滑。直到

风一吹，就能抖出电

抖出雨丝

或者。三两点，零散的星光

直到，那一尘不染的夜色，犹如徽州

生产的墨水

适宜用鹅毛笔，蘸着

一滴，写情书

直到黎明从黑暗的体内

抽出线条

写生。你瞧：山峦，溪流

父亲的墓碑

以及早起的鸟语花香

依次勾勒出轮廓。直到人间的悲欢，明亮了起来

◎少年游

要动员多少家农户，花费掉政府多少口舌？农户

要撒下多少把种子，舍得投下

多少农活？

一万亩油菜花，够不够？从岭东到岭南

让他们浑然一体，比日照要辽阔

让一只蜜蜂的翅膀，飞不到边

累歇在中途。相信大地的秀色，才是绝色

相信春天，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招蜂引蝶

异乡的少年，跟在欢声笑语的后面

面对这些田间的美，激动不已

仿佛，大自然送给人类，免费的午餐

人人有份。多得像雨滴，像五代十国。足够挥霍，那么美

2015-04-11

◎苏小小

还有什么，说不出口呢？后十年

我只想安静地

为一个人，写一首诗歌

在绝句上徘徊。让诗行，像一根针

依次挑破岁月的旗袍，黑夜

尘埃，抵达你的才情

故事，泪水和骨感。我再尝试

或许，为你写一篇墓志铭

更合适。篇幅不宜太长

只说左拾遗，从贵州专程来苏杭

在你的坟前坐了

坐。右手拿着的

香烟盒内，挤满了三千里的哀思与仰慕

2015-04-12

◎连夜雨

只有巴山的夜雨，才有如此奢阔

和忧伤的身价。一场雨：从唐朝，下嫁到民国

从昨日黄昏

下嫁到，外省的黎明

拿着手电筒，漫无目的地照射夜空

伸手，抓住雨柱。恍惚抓住

插在大地身上的输液管

或，流言的白发

雨中的城池。像刚刚出模的蜂窝煤

被丢进汉语的火炉

烧开了

一壶诗经的茶水。烫烫的，像近义词的嘴唇

2015-05-16

◎花，难已抚平村庄的忧伤

大年三十。村庄浑身都是酒气

挥霍着

恩慈和酝酿了一年的亲情

逢人发给

压岁钱

祝福的话语

花生瓜果

日子里省吃俭用的甜

没有父亲的村庄

雪花奢侈地

在下

千朵万朵

也抚平不了心头上无尽的忧伤

厚厚的雪地

谁也不忍心

踩上去第一个脚印。生怕，将故乡的新衣弄脏

◎将酒进

雨滴过于铺张。伞下的少女，自比桃花

道路，洗净身子。迎合

更多的忧伤

我们站在回廊上，各自用手机下载乡愁，下载2014年属马的人的运程

“天空把鸟鸣

藏在，连人类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们下载备忘录，酒瘾，一只只酒杯

围拢过来

“村庄，衣领上都是酒气

已经把握不住自己”。东倒

西歪的影子

抓住，迷茫的把手不放

逢人诉说：去日苦多的地址。以及，后三十年的爱情

◎东坡林场

黑木耳，长尾猴，好高骛远。抱紧

一棵大树的年轮：偷听风声、广播，上世纪

70年代的民情。巨杉、南樟、接骨木，放在林海里

其实，就是一条鱼。“一棵树

千万不要让一把斧头等得太久了，让它们养成，足够的耐性”。

林场周边的坡地。到处都是腐叶

吃剩下的坟茔

像湖滩上的贝壳，长满了绿苔。被死亡

约见的小雨泡

收走了早年伐木工人的名头，各自的坏脾气。还有

暴力倾向。“时间，也是

政府的一把好手。将他们最终安置在，彼此能够保持沉默的岗位上”。

◎在小江口远眺落日

此刻，站在更高处。落日是静止的，像从天堂开往人间

夜行列车的头灯。光照刺眼

如果，我心存恍惚，将它当着朝日，它就是朝日了。诵经的群山依次披上了佛光

此刻，脚底下的江流。有如孩子流出的鼻涕

时光的袖口，也擦不干净

远岸。河神庙重重地关上山门。此刻，一个僧人的孤独

仅仅叫孤独是不够的

请允许我在帕里草原，今夜听到第一声狼嚎时，为他抓住一个词眉宇的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