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鸟
房檐上火红的灯笼点燃了人们茂盛的希望,门上的春联收获了新年满满的祝福。血脉滋养的新年聚了一家炉火的温情。饮一壶滚烫灼喉的烈酒,穿过北风。抓住年的尾巴飘落一地春雪。
隔窗听雪,一帘幽梦。晨起,一夜不紧不慢的落雪把大地装扮的银装素裹,掩埋了世间的一切尘埃。看着满院的雪,心情煞是高涨。邻居们都在忙着收拾这一地瑞雪的喜悦,我却被停落在银杏树上鸟雀的叫声提醒。没有急切的去扫雪,鲁迅先生笔下少年闰土捕鸟的景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此时捕鸟正好。
在我的提议下,孩子们欢喜中开始翻找家里能用来捕鸟的器具,最后儿子把饭桌上的罩箩拿了来。扫开一片积雪,罩箩用一根细绳子拴着的木棍支撑起来,然后在底下撒了些许的稻谷,一切准备就绪。儿子抓着绳子另一头,轻手捏脚,从没如此安静的趴在门后,静等鸟雀落来。在孩子们激动的欣喜里,我仿佛撞见了童年。
岁月从来不会为了谁的那段葳蕤生香美好的时光而驻足,年轮在永不停歇的钟摆里涤荡,童年的温馨只有在记忆的碎片里拼凑。
夏日的夜晚,忙碌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大都会拿着凉席、蒲扇带着孩子到家东的运河堰上乘凉。那里是让劳累一天的人们神经松弛的地方,是孩子们童话故事长成的地方。葱郁茂盛的槐树林把整条河堰遮盖的严丝合缝,宛如一条深邃的时光隧道,深不见底。不时吹来的丝丝凉风,让人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槐树特有的清新和大地的芬芳,劳累的疲惫顿时荡然无存。
听大鼓评书是那时最快意的事,村里有一对多才多艺的双胞胎兄弟,二坡、三坡。笛子、二胡,吹拉弹唱是哥哥二坡的拿手戏,大鼓评书是弟弟三坡的绝活。一个蒲扇大小的牛皮鼓在几根纤细竹棍间晃悠悠的吊着,几根竹棍的组合始终是儿时的谜题。说书人敲着鼓点的同时还要手摇双簧,嘴里卖劲吆喝说唱,节奏感十足好不精彩,每次都在阵阵掌声里进入高潮。悠扬的笛声在静谧的运河上空久久回荡。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最后还是在老人的故事里美美睡去。
夜已深,远处运河上的点点渔火,星星般戳着。歇斯底里的蝉鸣渐渐熄灭在夜色里,荧火在草丛中翻飞,蟋蟀在田野间吟唱。父亲一手抱着睡梦中的我,一手拿着凉席在漆黑夜色里,深一脚浅一脚摸回家中。
秋收的季节里,孩子们吃过午饭,三五成群的相约,一起到村东的运河滩上放羊。在孩子们眼里,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更是快乐无边的游戏场。羊群在肥美茂盛的草地上咀嚼着鲜美,孩子们撒欢在这自由的草原上。累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懒洋洋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湛蓝天空中的云朵魔幻般变换着形态,似马、似象、如龙……
有一件带着奖赏的事是大伙最爱做的,那就是捉蚂蚱。母亲说,母鸡吃了蚂蚱就可以天天下蛋,我们就有鸡蛋吃。捉到的蚂蚱用一根长草串着。不一会就捉了一长串,每次都能捉到很多。带回家丢在院落里,就被一群鸡给疯抢殆尽。母亲也总会在第二天早上的饭锅里给我们煮上两个鸡蛋。
有时,我们也会干坏事,大胆的小伙伴从地里偷扒几块地瓜来,再找有坡度的地方挖个坑,地瓜放在坑里,捡来的树枝放在上面烧。有时还没烧熟,在烟熏火燎中就开始尽享美食,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咬上一口解解馋。火红的晚霞给草原镀上了金。小伙伴们顾不上满脸的灰尘,说笑声中回味着香甜的烧地瓜,赶着羊群慢慢的走在霞光铺成金子般的运河堰上,走向炊烟袅袅升起的村庄。
在那物资匮乏的童年时光里,孩子们最不缺少的是快乐。自制的铁环也能围着村庄推着跑的满头大汗,包里的玻璃球总是把裤子坠的找不到腰窝,枝叉做成的弹弓无论如何也练不成百发百中。鸟儿是打不到,邻居家的鸡鸭鹅狗成了最好的靶子,总被打得鸡飞狗跳。
童年里的雪总是下在春节前,雪很大,没过脚踝,有时会齐膝深。
雪还在下,我们已经按耐不住捕鸟骚动的心。在哥哥的带领下扫开院子里一小片雪。把娘的针头线脑从针线筐里倒出来,顾不上娘的埋怨。用细细的一根绳子栓着一根木棍,然后支撑起针线筐,筐下撒上麦糠,一个捕鸟陷阱就做好了。那时粮食紧缺,大人是不允许撒粮食引诱鸟雀的。绳子另一头小心翼翼扯到院落里石磨后面,顾不上石磨刺骨的冰冷,静静趴在一侧守候鸟雀到来。用舌尖轻轻舔舐一下落在嘴边的雪花,瞪着溜圆的眼睛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动静。紧张刺激的等待中,一般都是我还没等鸟儿进入筐下,绳子就被我拉动,总是捕不到鸟。几次下来,哥哥就不愿和我一起玩,埋怨声中结束捕鸟。还好,这时香甜酥软的地瓜被母亲在碳火盆里烤好了,兄弟姊妹又在地瓜飘香里追逐嬉闹。
“吃饭了!”妻子的一声呼唤,把我从童年的影忆里拉了回来。再看孩子们捕鸟的阵地,那里还有鸟雀的身影,早被家中的一群鸽子围的水泄不通。
光阴是一双无形的手。一边推着我们不断前行,一边不停的在身后撒下熟稔的念想。回头望时,一路蒺藜,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自己。
【编者按】以《捕鸟》为题,年后的一场大雪引发捕鸟话题,并由此联想到诸多童年趣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故事铺排,自然而然的讲述中,童年游玩的场景一一显现,引人共鸣。童年的美好在于它的真实、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回不去的童年, 虽有迹可循,也只能凭记忆回味。推荐阅读,编辑:暗香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