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血染璧山

雾罩山城
重庆的雾,连绵不断,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令人窒息。山城被锁在这浓雾里,仿佛永远也望不到尽头,人们只望能在层层雾障的缝隙里,窥得一丝天光。
1940年9月13日清晨,白市驿机场雾气笼罩的跑道上,中国空军4大队飞行员郑松亭正焦急地等待机轮维修。机械师们正围着飞机忙碌,金属工具的碰撞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格外清脆。
郑松亭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那是他新婚三个月的妻子,站在重庆南岸的简陋宿舍前微笑。他把照片紧紧攥在手心,妻子的微笑使得他的掌心有些微热。
八点整,飞机终于修复。郑松亭戴上飞行帽,机械师帮他系紧安全带。“中尉,去遂宁一路小心,”机械师压低声音,“听说最近出现了一种新式日机,速度快得邪门。”
发动机轰鸣起来,螺旋桨搅碎浓雾。郑松亭拉起操纵杆,伊-15颤抖着升入铅灰色的天空。就在他爬升至五百米高度时,地面突然铺开鲜红的十字布——紧急降落信号。
“见鬼!”郑松亭咒骂一声,立即推杆俯冲。轮胎擦地时激起一阵烟尘,他刚跳出座舱,场站主任就气喘吁吁地跑来:“重庆到遂宁的电话线断了!毛邦初总指挥让你带口信——所有在遂宁的飞机立即开车待命,领队注意无线电指挥!”
郑松亭的心脏猛地收紧。这意味着有大规模敌情。他二话不说重新登机,飞机起飞后沿涪江河谷谨慎飞行,河谷两侧的峭壁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两堵无尽的灰墙。然而,郑松亭不知道的是,此刻遂宁机场的机群已经倾巢而出——由于通讯中断,他们没能接到待命指示,而是按命令提前升空,于拂晓之时便编队飞往遂宁机场,完成了加油、集结。10:45分,起飞前往拦截来袭之敌。
(中国空军装备伊—15飞机)
郑松亭飞抵遂宁,降落后只看见有两架伊-15因故障没有起飞,立即向地面指挥官刘志汉报告了重庆的口头命令,方知起飞是成都地区司令部的指令。但此时要召回大机群为时已晚……
一段时间以来,中日之间的空中博弈开始变得诡秘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之前的8月18日,我9架苏制SB-2轰炸机前往宜昌轰炸,受到了一种不明日机攻击,当场被击落4架,但这并没有引起我方丝毫警觉。第二天,日军54架96陆攻,在同样的12架不明日机掩护下,前往重庆轰炸,我方事先得到情报,将战斗机悉数撤离,和敌无接触。
而这一次,幸运的天平并没有向中国空军倾斜。
9月12日,日轰炸机再犯重庆,中国空军大机群倾巢而出,对日轰炸机展开围攻。因我多数飞机油量不够,返回机场加油。随后而来的日军担任掩护的不明飞机因时间差关系,双方错过。我飞机加满油后飞返成都方向,降落温江机场。唯有第4大队郑松亭的伊-15由于降落时轮轴损坏无法起飞,而独自停留在白市驿等待备件。
还在求胜心切的飞行员们并不清楚,中国空军的一场浩劫就要来临。
极端保密的“零式”
中日空中力量在重庆上空的对决,始于1939年5月3日,中国空军以损失4机、牺牲2名飞行员的代价,当场击落日机2架。来犯的日机有一半以上的飞机一时无法修复。随着苏联空军援华志愿队的到来,重庆空防力量加强,日军不敢白天来犯,只利用黄昏和夜晚进行偷袭。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汉口和运城的日空军基地,距重庆700余公里,远超当时战斗机的作战半径。
较长时间内,日军多在无战斗机护航下,轰炸机组成密集编队形成自卫火网,突破中国空军的拦截。在我战斗机与日军轰炸机较量过程中,尽管数量上处于劣势,但也能不断创造出战绩。
正当中国空军使用苏式飞机得心应手的时候,对手已经悄悄研制成功一种更为先进的飞机。在极端保密情况下,1940年7月,日本海军与三菱重工的技术人员加紧完成了“12试舰战”的各项试飞,中国战场上的日本海军航空队得知此消息,立刻申请,要求还没有定型的12试舰战列装中国战场,为轰炸机护航。
(首次出现在重庆上空的日军零式飞机)
为解这一燃眉之急,日军方派出12架“12试舰战”,经停上海等两处机场直飞汉口,受到了第1联合航空队司令山口多闻和大西潼次郎等高级指挥官的热烈欢迎,火线加入对重庆攻击的主力一线部队——海军第12航空战队。10天以后,日本海军正式将“12试舰战”列编,命名为“A6M1零式舰上战斗机11型”,即“零式11型”。
8月初的时候,中国空军第1大队的轰炸机在执行完轰炸任务返回基地后,飞行员报告“有一种新式日机追逐”。令轰炸机飞行员奇怪的是,以往,日本战斗机通常很难追上飞行速度很快的SB-2,但这次的“新机”,却可以在后方来回变换位置而不被甩掉!
汉口日军基地,近藤大尉正在零式战斗机的座舱里做最后检查。望着刚定型一个月,连油漆都刻意保留试飞时黄绿色的新式战机,抚摸着20毫米机炮的发射钮,嘴角浮现冷笑。
“诸君,”飞行前简报会上,山口多闻少将指着沙盘上的重庆模型,“以前,支那空军的SB-2轰炸机速度是唯一优势。但今天,”他猛地拍向桌案,“零式会让这群支那人明白什么是绝望!”
十二架零式悄然升空。它们先假装为轰炸机编队护航,待中国空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后突然杀回。这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利用零式远超伊-15的续航能力,打时间差进行伏击。
中国空军对此一无所知。情报部门将零式误判为“单发轰炸机”,因为地面观察哨报告这种新飞机“腹部有炸弹状物体”(实为可抛弃副油箱)。
悲歌长空
重庆上空,中国空军34架伊-15、伊-16巡逻机群飞抵时,并未发现日军轰炸机。
第24中队杨梦青队长看了眼油表,眉头紧锁。这些苏联援助的飞机最大续航时间仅两小时,他们已经在空中盘旋四十分钟。
“各机注意,准备返航加油。”大队长郑少愚按下无线电按钮。就在这时,僚机突然急促呼叫:“十一点方向!有白点高速接近!”
王广英中尉位于编队末尾。他最先看到阳光在金属机翼上的反光——一些白点从六千米高空俯冲而下,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时间定格在12点01分。“是新型敌机!散开!”杨梦青的喊声未落,领头的零式已经开火。机炮的轰鸣声中,杨梦青的伊-16瞬间化作火球。王广英眼睁睁看着队长的降落伞刚张开,就被机枪撕碎,残躯与飞机残骸一同坠向璧山苍翠的群峰。
“混蛋!”王广英一手猛拉操纵杆,另一手竖起大拇指,示意后方僚机提升高度,抢占攻击位置。仪表盘显示时速已达极限,但零式依然如附骨之疽般咬在身后。一串子弹穿透座舱,他的右腿顿时血流如注。更可怕的是,无论他如何翻滚、俯冲,敌机总能轻松跟上。飞机终于失控旋转,王广英忍痛解开安全带,不得已跳伞。三架零式在追杀降落伞,王广英急中生智,松开伞带,自由落体数十米后才重新开伞,佯装被击毙。日军飞行员果然停止扫射,转向其他目标。
“这他娘的什么怪物!”耳机里传来4大队23中队飞行员徐吉骧的咒骂。骂声里,徐吉骧的伊-15正被两架零式交叉攻击,机翼上的帆布蒙皮像破布条般飞舞。
(飞行员徐吉骧与他的战机)
“老子跟你拼了!”他猛地拉杆,伊-15近乎失速地仰起机头。追击的零式猝不及防冲到前方,徐吉骧立即按下机枪按钮——这是半小时空战中他第一次获得射击机会。拼杀中,徐吉骧发现自己的座机无论爬升、滚转、下降还是加速,均不如这种凶猛的日机,唯有盘旋半径尚可和敌机稍比一下高低。尽管如此,处于劣势的徐吉骧仍然没有脱离战场,他认为日机劳师远袭,油料必然不足支撑久战,只要坚持一段时间,便可利用日机油尽返航的时机予以打击、纠缠,那时便可以血战到底。
很多的中国飞行员也抱有与徐吉骧一样的想法,一息尚存,便要想尽办法与敌人拼尽全力,死战不退。也正是因为这种民族气节,支撑着大多数的中国飞行员在空中继续苦苦鏖战。
但胜利的天平并没有因为徐吉骧和他的战友们的勇敢而倾斜,战斗中,徐吉骧的座机遭受了十几次攻击,机上的防弹钢板被子弹敲得叮叮作响。左翼的金属张线断裂后抽打着机身,发出可怕的啪啪声。更糟的是发动机开始漏油,随时可能停车。一块碎片扎进他的左肩,温热的鲜血浸透飞行服。燃油警告灯刺眼地亮起,他不得不寻找迫降场。璧山脚下的稻田在视线中扩大。徐吉骧拼尽最后力气保持滑翔姿态,起落架擦过稻穗,飞机在泥泞中犁出深沟。当机身终于停下时,他瘫在座舱里,听见零式在头顶盘旋的嗡鸣。日军飞行员显然确认了这架伊-15已无威胁,这才调头返航。
空战变成单方面的屠杀。中国飞行员很快发现,他们惯用的“高速+盘旋”战术完全失效。零式不仅速度更快,盘旋半径更小,甚至能在垂直爬升中开火。一架伊-15试图俯冲逃脱,零式竟跟着做出近乎直角的俯冲,机炮将中国战机凌空打爆。
将近半个小时的空战后,我方发现,这种莫名战机的持续作战能力很强,不但没有退却意向,反倒愈显凶相。我方战斗机已经无法支撑。终于,飞行员们无法再战,纷纷打乱队形单机脱离战场。
血色黄昏
当浑身弹痕的战机遥遥欲坠返回基地时,几乎每一个存留下来死里逃生的飞行员身上都带着伤。遂宁基地跑道上,凌乱地停放着千疮百孔的中国空军仅存的战机。有的缺失半个机翼,有的发动机舱裸露着管线,最惨的一架伊-15后座舱被整个掀飞,机枪手的残肢卡在变形的金属框架里。
望着伤痕累累的战机和惨烈的损失,在场人员无一不黯然泪下。
3大队28中队中队长雷炎均中尉突出重围,落地后痛哭失声:“长官!不要再派人上去了!飞机差别得太多!根本没有机会还手!”这个在太原空战中如同赵子龙一样,单机冲进日机阵中血战的英雄此刻决不是怕死,只是不愿意同胞们白白送死。
璧山脚下,躲进树林里的村民,亲眼目睹了这一惨状。杨国方看到,有3架日机在追着一架中国飞机,中国飞机被击中冒起黑烟。飞行员跳伞后,日机向降落伞扫射,跳伞飞行员用手枪还击;不久坠毁在稻田中。杨国方跑出来,找到了飞行员的遗体。年轻人胸口有三个碗口大的贯穿伤,但面容安详如睡。按照璧山风俗,村民们挑来清水,仔细地洗净英雄的身子,用白布裹好遗体,拾来门板做成简易棺材。有人发现飞行员紧握的拳头里露出照片一角——是个穿蓝布旗袍的姑娘,背面写着“等打完仗就回家”。
当天,璧山境内寻找到三名重伤员和10具遗骸。烈士骸骨经清洗包裹,并赶制了棺材装殓,上覆中华民国国旗。14日,县城召开有中国空军代表参加的公祭大会。
(璧山空战中牺牲的烈士康宝忠、于拔峰、张鸿藻)
是日晚,据遂宁基地统计,得以返回的飞行员中,受伤者8人,牺牲者10人。中国空军空中损失战机13架,迫降损失战机11架,计24架。战斗中日机飞行员大木,藤原,高冢,三上的战斗机均中弹受伤,在宜昌着陆时,高冢飞机因为起落架受损,在迫降时损毁。
“9·13”空战之后的第二天,蒋介石召开紧急会议,震惊之余的他认为空军“太不中用”,要派大机群前往复仇。对此,与会空军人员心情无比复杂。据称,第4大队刘宗武副大队长曾起立说了以下一段话:“……我是航校三期,您的学生,今天为了救国家,救同胞,我万死不辞,心甘情愿,勇往直前。但是也要让日本人付出一定代价才好。我们的飞机,本来在数量上质量上就都不如他们,如今他们又拿出今年新出的飞机,来打我们十年前的旧货。我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义?我报告您以后,为服从命令,我必定死给您看!”
明知再次出动将有可能无法返航的飞行员们,按照指挥机关的命令,第二天还是出动了9架尚可以飞行的伊-15。选出了9名飞行员来执行这一无法完成的任务。由于错过了时间没有参战的郑松亭参加了这支队伍,他微笑着登上飞机,甚至没有带随身的行李袋。
在悲壮的气氛中,9架飞机朝重庆方向编组飞去,全队上下都等着日机出现。但不久,领队长机刘宗武得到了返航命令。这队怀着必死决心的机群返航成都。这些所剩无几的经历过战火的飞行员太宝贵了,不能这样无谓地牺牲。
璧山空战成为中国空军的奇耻大辱,当时,凡参加璧山空战的飞行队员,一律佩“耻”字上岗,这是中国空军最为低潮的日子。
经此一役,中国空军主力丧失殆尽,信心也受到极大打击。此后,日本零式飞机横行于亚洲和太平洋战场,直到日本海军飞行员的精英在太平洋上不断‘玉碎’,直到完整的零式落到盟军手中反复研究,摸透零式的底细之后,盟军才开始在空战中占据优势,而那已经是1943年以后的事。
璧山空战,是我军抗。日空战史上规模最大、最惨烈的一次战斗。空战中,中国空军力量近乎瓦解,陪都重庆从此陷入被动挨炸的境地。
此战在中国空军抗战史上意义重大,甚至被认为是促使中美组建“飞虎队”的原因之一。
不屈的魂灵
重庆南山始建于1938年的“空军坟”里,新添了十座墓碑。墓地里年轻的魂灵们,大睁着不屈的眼睛,似乎在高喊着:不甘哪,我不甘!
空军坟里,埋葬着一个当时新婚不久的年轻人。
曾任国民政府行政院秘书长的翁文灏在日记中记载:“九月十三日,星期五,晴,十一时至二时半,日机轰炸国民政府、行政院、范庄、大溪别墅、张岳军宅被炸……昨今两日中空军奋勇作战。凤书移住白市驿,亦参加拼命。安危如何,未知确息。为国努力,不惜性命,思之黯然!”
日记中的“凤书”,是翁文灏之子翁心翰,也参加了“9·13”空战,侥幸在璧山空战中脱生。同年9月,他率队进驻湖南芷江,负责空中阻截入犯日军,每天升空数战,最多时“曾于二日之内领机往战八次之多”。16日,翁心翰飞赴桂林上空作战,被敌机击中,壮烈殉国,时年27岁,新婚仅仅7个月。 一周后,他的灵枢被运到重庆南山。
(后来整修而成的重庆空军抗战纪念园)
秋风里,老泪纵横的翁文灏亲手为儿子的坟墓填了土,他悲怆地说了一句:到底还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哪!
几年后的抗战胜利之日,翁文灏在陪都的欢庆声中,赋诗一首,痛悼爱子:“渝城到处是欢声,八载艰辛一日平。究赖沙场忠勇士,不辞拼命捍防城。太息翰儿立志忠,英年卫国尽强雄。何堪五次临空战,力竭疲身命亦终。秋风秋雨忆招魂,胜利反教流泪痕。南望一棺江岸畔,放牛坪上尚安存。”
很少有人知道,在空军坟里,还埋葬着一名中共党员,他就是国民党政府时期五大空军王牌飞行员之一的郑少愚。
郑少愚是四川渠县人,1932年再入杭州觅桥航空学校,这期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地下党员。
抗战爆发后,担任了分队长的郑少愚,先后参加了上海、南京、武汉、柳州、重庆、成都等空战百余次,只身击落敌机5架。因作战英勇,屡建功勋而受到蒋介石亲自接见。
那段艰苦的时日里,第4大队担负保卫重庆任务。郑少愚由副大队长晋升为大队长,受命于危难之际,局外人难以想象。这个英雄大队的飞机经两年空战,消耗殆尽,能用于空战的仅有几十架。
9月13日那天,敌机来袭,郑少愚率第一编队10架伊——15驱逐机连同其它三个编队的24架飞机一起,由遂宁起飞应战,发现重庆地面已被敌机轰炸后,按指挥部命令飞回遂宁加油,途中遭敌零式飞机埋伏。敌机利用太阳光线的掩护,从左后方向郑少愚等发起攻击,郑少愚临危不乱,一面摆脱,一面指挥战友保持队形,并冲入敌阵以图扰乱敌机攻势,无奈敌机速度和武器均优于我机许多,郑少愚飞机被击中,上翼中五弹,下翼中14弹,机身中18弹,左机轮中两弹,飞机的仪表盘和无线电机均破裂。他的右手、左脚被击伤,鲜血直流,郑少愚忍着疼痛,将负伤的飞机开回基地。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对日宣战。同年,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形成。年底,中美组成联合空军指挥部,美方陈纳德将军任总指挥,中方派郑少愚担任副总指挥。
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一直关注着郑少愚的成长。在武汉,周恩来先后几次接见郑少愚,要求郑少愚注意安全。曾明确表示,未来新中国人民空军,需要他这样的飞行领导人才。
1942年春,郑少愚去印度接新机,周恩来派专人传达指示:争取不去,另派人前往。但郑少愚杀敌心切,希望立即领回新机对日作战:“就这一次,今后我的职务不允许我到第一线了。”
(率队参加璧山空战的四大队大队长、共产党员郑少愚)
不料天妒英才,郑少愚竟在接机回国途中飞机失事,不幸殉难,时年30岁,尚未成婚。周恩来、董比武等领导人得悉噩耗,沉痛默哀良久。
学者萨苏手里有几张照片,照片记载了那次空战,那是日军对成都的一次轰炸,对于已经丧失了空中抵抗力的一次进击,原本应该是轻松且惬意的。但当他们来到成都上空,却发现抵抗不仅在,而且还很顽强。只见一架中国战斗机不顾一切在向他们迎头冲来,只是一架,仅仅一架,如陨石一般,凌空向32架日军轰炸机组成的机群俯冲而来。
那一次,恰好日本记者在轰炸机里,又恰好将镜头对准了这架冲将而来的飞机。他单枪匹马如赵子龙般的雄姿被永远地记录在日本记者的电影胶片中。他率先对敌机发起攻击,当他发现自己的机枪威力太小,打不下日军大型轰炸机后,他毅然决然驾机撞了过来。这是一架双翼战斗机,这种飞机的起落架是不能收放的。
这名中国飞行员就是开着一架落后的双翼飞机,在32架日军机群里穿梭攻击。一个人,一架老旧飞机,毫不畏惧地迎向32架重型战斗机,在日军飞机中左冲右突,而后突围而走。
萨苏查找资料后发现,他是一名中国空军航校的教官。日本人的情报精准地得知,轰炸成都的时候,中国的空军战斗部队真的已经没有飞机了。这名教官显然是驾着自己的教练机起飞迎战的。他在回忆录中写了当时的事情。他没有重点写自己飞上天怎么与日军纠缠,也没有计算自己是否能够侥幸生还。他还有一句话:“我的学生都战死了,现在该我这个老师上去了。”
笔者没有查到这名教官叫什么名字,但看了萨苏这段记载,心情格外激昂。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中国人,一名教官,在成都机场丧失全部抵抗力的情况下,他一个人驾驶着教练机迎敌而去。那一刻他注定是报着必死之心的。因为,他的学生们都先他而去,该轮到他了。那一刻,死,这件事情,于对阵只有一个人的一方来说,一定是觉得自豪的。因为,他代表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支力量。即使是一个人,一架飞机。
无需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就是,那个大写的、带血的“中国”。
站在放牛坪上,远望江水汹涌东去。璧山天空那场铁翼相搏,早已化为史册中的墨迹。然而那些燃烧的翅膀,它们以最灼热的方式在雾障里凿穿孔洞,照亮的不仅是一隅天空,更是整个民族内心激昂的火种——这火种终成燎原烈焰,使徘徊者昂首,使怯懦者奋起……
【编者按】在抗战的艰难岁月里,中国空军以单薄的力量对抗强大的日本空军,璧山空战便是其中悲壮的一幕。日军凭借零式战斗机的先进性能,在重庆上空肆意屠戮,中国空军的飞机在数量和质量上都处于绝对劣势,却依然毫不退缩,奋勇抗争。徐吉骧等众多飞行员,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想尽办法与敌人周旋,展现出了令人敬佩的坚韧和勇气。尽管战斗结果令人痛心,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他们用生命捍卫了祖国的尊严,彰显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那些年轻的生命,在战火中陨落,却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永恒的光辉。从翁心翰到郑少愚,再到那位独自驾机迎敌的航校教官,他们的事迹汇聚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为了国家的独立、民族的尊严而不懈奋斗。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