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脱敏与袪魅
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不仅是交流工具,更是理解和建构世界的基础。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语言即世界。
马尔·潘科斯特说:我们通过语言创造世界。世界因语言而存在。
科学家认为,在生物演化的某个关键阶段,非洲智人的基因发生突变,让语言成为可能,这是智能演化至关重要的一步。正是因为有了语言,智人才在自然选择中胜出,否则智人到今天还跟黑猩猩一起用棍子捅蚂蚁吃。
世界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种认知和定义,没有语言,自然就没有世界。在语言的发展过程中,禁忌语逐渐形成,是人们认识世界和自我定位的一种努力,禁忌语库的增加正是人们对世界认知能力的增加。
最初的禁忌都与人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有关,比如闪电、雷鸣、日出、黑暗、月蚀,后来与原初神灵与祖宗崇拜有关,再后来就与宗教、文化、政治有关。
宗教禁忌与宗教对社会的掌控能力息息相关。比如《圣经·出埃及记20:7》:“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因为妄称耶和华名的,耶和华必不以人为无罪。”连名字都不能叫,只因基督教在欧洲具有绝对的统治地位,不容置疑。
同样的事在东方则完全相反,人们尊佛陀为世尊、大雄、如来,以呼号“南无本师世迦牟尼佛”为尊,佛名不是禁忌,这大约与东亚是世俗社会,佛教对社会的掌握力较弱有关。
避讳是中国文化独一份,皇帝或是长辈用的名字子孙后代都不能用,既是为了神化君权与父权,更是在每个中国人的头脑中烙上一枚思想钢印,随时提醒其正视自己的从属地位。
另一类禁忌语主要涉及诅咒、谩骂、侮辱、恐惧、政治等因素。比如英文里面的fuck, shit, asshole, cunt, motherfucker, bloody, damn,niggero;中文惯用的“他妈的”、“傻逼”、“我操”、“操你妈”、“狗日的”等词,因为涉及性、民族、排泄等内容被视为不雅而列为禁忌。
社会进步,人们受教育水平越高,禁忌语就越多,这是人类被制度规则驯化在语言中的体现,是人们试图划清个人权利与公共权力边界一种努力。
但语言的演化是复杂的。一些过去具有神圣色彩或是贬义色彩的词语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脱敏与袪魅,重新回归语料库。比如避讳,随着封建王朝的终结彻底告别人们的生活。
Stephen是基督教第一个殉道的圣人,他因宣传教义被判石刑。人们了为纪念他,把每年圣诞节后的第二天定为Stephen’s Day。自那以后2000多年,几乎没有一个人取名Stephen,直到20世界上半页,美国经济高度发达,人们空前自信,Stephen这个名字才重新启用。19世界20年代,这个名字使用率排名75,到50年代,飙升到第7,诞生了诸如Stephen Jobs,Stephen Hawking 等家喻户晓的人。
这就是袪魅。
再比如FUCK一词,过去在英美属于绝对禁忌,但我们打开电视或走进影院,总能听到FUCK或是FUCK YOU。FUCK一词经过高频使用已经脱离原意成为一个表达惊讶、诧异的语气词。
网上有个小视频,一个小男孩指着窗外一只羊对妈妈说:There is a fucking goat outside.妈妈当即提醒他:watch your language,it’s a goat.小男孩坚持说:it's a fucking goat.2岁的小孩当然不清楚fucking的含义,但只有加上fucking才能表达出他当时惊奇与喜欢的心态。前段时间特朗普在接受记者采访时,FUCK一词脱口而出,引起人们会心一笑。
这就是脱敏。
国骂“他妈的”通常被视为禁语,奈何使用太频,在影视作品和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我操”用“我靠”代替,“操你妈”用“草泥马”代替,改头换面进入日常用语,原来那种强烈的性暗示被涂隐,成为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当需要表达强烈感情时,没有“我操”或是“我靠”,总觉得差点意思。
这种曾经带有强烈侮辱意味的禁忌词为什么会脱敏呢?这与经济社会发展和男女平等事业推进有关。过去女性被物化的年代,女性作为男性的附庸,是一个家族或是一个男人无可质疑的私有财产,不容染指。现在男女平等,女性有自己独立的经济地位,性不再从属于男性,女性也有追求性幸福的权力,女性在性生活中由被动转为主动,即便不是强势方,至少可以分庭抗礼,再说“他妈的”“操他妈”似乎就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在个性解放和追求独立的年代,所谓富含神圣或是政治意味的词语,如果不是法律硬性规定,谁会当回事呢?
语言的袪魅与脱敏,正是时代在语料库的投影。
【编者按】语言袪魅是指消除语言的神秘性、神圣性和魅惑力的消除,袪魅的精髓在于接纳自己,接受事物的本质,排除不确定性,提高掌控感,既不贬低他人,更不贬低自己。在当今网路语言盛行的年代,语言脱敏是指粉丝对爱豆的假新闻或标题性新闻的麻木性,并由此而失去敏感性的现象,万事万物都在不断的变化中,语言的袪魅与脱敏也正是时代所赋予的不断更新的结果。推荐阅读,编辑:暗香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