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 那片陵

这里原本是一个荒芜的山坳。
这里原本是一个散漫的坡地。
如今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园区,一个风景如画的胜地。
是谁?用智慧的双手绘就了这片美景。
是谁?用健硕的力量打造了这个灵魂栖息地。
你看,这条主道,缓缓沿山坡上行,两旁的行道树整齐划一,像哨兵,对着人们行注目礼。
道路中间的那棵矮松,像立体画,更像是硕大盆景。它是迎客松?还是送客松?在微风吹拂中,向来者招手,欢迎亡者;向哭者挥手,告别亲人。
一棵枝丫硕大的杏树,站着一旁,它是这里的老住户,历经风雨沧桑。不远处,还有一些老邻居相伴。它们一年四季在这里守灵。
春天,满树杏花,它知晓亡者,天暖了,起来吧,该锻炼身体了。夏天,酸甜的杏子缀满枝头,它喊道,丰收了,都来尝尝成熟的果实吧。秋天,树叶慢慢变黄,有的是红色、紫色,五彩缤纷,它又招呼道:好啊!太美了!快来看看,这呼之欲出的大地风光。冬天到了,雪花飘落,一片寂静,它轻轻地说,都累了,休息吧。偶尔有来者,送行的人哭号着,它会慢步上前,告知来人,小声点,他(她)是哭着来到世上的,今天,就让他(她)静静地走吧!
这是一片新家园,营造时间只有十多年。前面是一条河流,叫濉萧河,河水清澈,从陵园的大门前缓缓流过。背靠大山,就是相山,那边是每天游人如织的公园,而这一处的山叫元宝山。
据说,在夜晚的月光下,远望这处山,就像一个巨大的元宝。白天观望,那山,形似弥勒佛,又像太师椅,护佑着这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这里是往生者的天堂,也是人生终极的乐园。也许是营造者的灵感,在陵园大门对面,道路和濉萧河之间,建有一个“月牙池”,池中有喷射装置,形成一个喷泉,也是一处风景。
曾经,我在墓园里参与亡者安葬,看到满目墓碑,总是心怯。今天,我在这里行走,就像在参观一个历史博物馆,用心观看一些亡者的生平简介。
你看,这“名人园”里,有个特殊墓碑,是一块原石,上书:老红军陈相其,萧县人民政府2016年清明立。墓穴盖上有“红军战士陈相其简介”。陈相其生于1900年1月,1986年7月去世。他是安徽萧县杨楼镇人。1934年,举家逃荒到贵州,参加红军,是贺龙的警卫员。将军一生喜好对弈,给他取名“相棋”。滚滚铁流二万五千里,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餐风露宿,铁马烽烟,他都伴随在将军身边。1954年,陈相其怀着建设美好家乡的愿望,从新疆解甲归田,任萧县光荣院院长等职。他参与地方革命传统教育,他讲述固基业,保江山,扬鞭奋蹄;他入课堂,进厂矿,串乡村,忆当年金戈铁马,春风育桃李。他于1986年仙逝。青山常在,高风永存。
这个墓,应该是个迁建墓,是政府对老红军陈相其的一份敬重。
在这里,我还看到一位老革命的夫妻墓,老人叫崔献庭。他是安徽太和人,1926年出生,1948年10月参加革命工作。1954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淮海战役五兵站办事员,淮南市田家庵区支援大军渡江兵站调运员,阜阳地区专员公署检察员、教员,长春市水月学校中心辅导区组长,太和县总工会政治教员,太和县委审干室组织干事、审干组长,淮北煤矿筹备处、淮北市委组织部干事,淮北市郊区副区长、宣传部长、监委书记,淮北矿务局工会主席,相山区革委会副主任、人大副主任。1988年6月光荣离休。
……
在这里,我看到两位年轻女子塑像,感到震惊。塑像立在墓穴边上。这或许是陵园较为特殊的地方,按照亡者家人的心愿做的特殊安排。
这座墓碑是心型石刻,上面有她的照片。墓穴盖板是个枫叶造型,上面有个十字架图案,书有“思念”两个大字,寄托着家人的哀思。她生于1984年1月,2023年6月去世,不到40岁。墓穴旁的白色塑像,是个半身立像,她头戴博士帽,满脸微笑……看到这些,不仅令她的家人泪崩,也令观者感到痛惜。
另一座墓碑、墓盖所述文字及塑像,更是令人心碎。她太年轻了,活在世上,才22年。这是一位美丽女孩。塑像栩栩如生,左手搭在右肩上,右手托住稍倾脸庞,浓发披肩,面容淡然,依偎在百合花丛中。塑像前面有中英文刻字,写着:她从未消失,只是一场暴风雪过后,幻化成了迷人的阳光。墓穴盖板上刻着:一片芳华心,雨露共润泽。这些,都寄托着父母和亲人对她的深情思念。
在青春女子墓地左边,一座墓碑也十分显眼,一幅“巨照”占据墓碑右边三分之一。这是一位帅气的年轻男子,去世时才33岁。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向远方。这里是妻子为他选定的“屋宇”,他就像坐在自家门前,在期待忙碌一天的妻子归来……
看过这些,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我一边行走,一边思索,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之分。我想到了那种摄人魂魄的花儿——彼岸花。彼岸花学名“红花石蒜”。彼岸花又称引魂之花,是恶魔的温柔。传说,它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儿,在被众魔遣回时,仍徘徊于黄泉路上,不愿走出。众魔看着不忍,就同意它开在黄泉路上,给离开人世间的灵魂一个指引与安慰。所以,人们认为,彼岸花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在黄泉路上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鲜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被喻为“火照之路”,它是长长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按照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彼岸花,花期极短,一般开在“七夕”后的几天里,有“昙花一现”之说。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在这里,我用王菲演绎的一首歌来祭奠这片陵区的亡灵。这支歌曲前奏音乐冗长,歌声迷离而妖娆,是心疼的绝望,残酷而美丽。林夕先生的作词,简单,却很有深度:
看见的 熄灭了
消失的 记住了
我站在 海角天涯
听见 土壤萌芽
等待 昙花再开
把芬芳 留给年华
彼岸 没有灯塔
我依然 张望着
天黑 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 我火把
他来 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我希望,有一天,在这片壮观的生态陵园里,会有大片的彼岸花盛开,照亮亡者前行的道路,让往生者在另一个世界里走天涯,不害怕!
【编者按】陵园“闲人”很少光顾,作者带着通达心不但光顾了淮北元宝山陵园,还撰写了心得。所见所得,都显得庄严肃穆,“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名人也罢,年轻逝者也罢,陵园立碑,让活着的人有寄托哀思的地方,让逝者有长眠不被搅扰之所,愿逝者安息,生者能把生命的旅程过得锦灿。推荐阅读。编辑: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