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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记

作者: 卢春文 点击:201 发表:2025-06-04 09:35:23 闪星:5

摘要:《彭城记》以紫砂壶为 “文明蒸馏器”,在壶嘴的滴漏中看见苏轼的晨露与 2023 年的早茶共振;以香包为 “刺绣的时光机”,在银针起落间完成明代抗倭与数字时代的量子叠加;以地锅鸡为 “味觉的拓扑空间”,在铁鏊子的星火土中实现汉阙鼎镬与现代烹饪的能量守恒。彭城的水星火土密码,不在典籍的高头讲章,而在老茶馆的壶底刻痕、香包的二维码褶皱、地锅鸡的焦脆锅巴 —— 这些器物的褶皱里,藏着一座城市的文明蒸馏液,当我们用舌尖、指尖、耳尖轻轻触碰,便能听见四千年彭城,在紫砂壶的共鸣腔里,轻轻吐出的、带着艾草香的叹息 —— 那是时光泡制的浓茶,亦是文明酿成的原浆。

云龙湖的雾,如轻纱般悠悠漫过苏公堤时,我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老茶馆里那把古朴的紫砂壶。壶身的包浆,宛如岁月精心雕琢的琥珀,隐隐映照着光绪年间那洒下的月光,与此刻湖面闪烁的粼粼波光,形成一种跨越时空的奇妙共振。彭城,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有一种独特的水土哲学,它将千年的悠悠光阴,悉心泡制成一壶酽茶,在这雾气相融的清新清晨,静静地供人细细啜饮,品味那历史沉淀下来的回甘。彭城啊,你承载着如此厚重的历史,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物件都让我深深着迷,对你的热爱如这云龙湖水,绵绵无尽。

沿着蜿蜒的石板路,从苏公堤漫步至户部山古民居,仿佛踏入了一条时光回廊。古民居的砖缝里,仿佛还嵌着北宋的雨,那丝丝细雨,似乎正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老茶客王伯,总是坐在茶馆的角落,手捧着他那把宝贝紫砂壶,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它的传奇。“你看这壶底的刻痕,可是《放鹤亭记》的草稿呢,这紫砂壶,当年说不定是苏东坡的夜壶!” 我轻轻抚摸着壶身的冰纹开片,那凉沁的触感里,仿佛还浮着云龙山下的竹露。遥想 1078 年,苏轼在石潭祈雨时,用衣襟兜过的晨露,此刻仿佛正顺着壶嘴,缓缓滴落成 2023 年的早茶。

彭城的茶馆,大多隐匿在巷陌深处,推开那扇有些年头的木门板,“吱呀” 一声,仿佛开启了一段尘封的记忆。门后的世界,总弥漫着辣汤铺的胡椒香,那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辣汤的铜勺与紫砂壶的盖沿不经意间相碰,迸出的声音,可不只是简单的金属脆响,而是《大风歌》里的某个激昂断句。刘邦当年在沛水边击筑的韵律,早已深深溶解在这勺起勺落的节奏里,成为彭城人舌尖上独特的平仄。王伯用茶针轻轻拨弄壶里的茶渣,笑着说:“你看这舒展的叶片,像不像汉兵马俑的甲胄?” 细细端详,确实如此,那些在地下沉睡千年的陶俑,此刻正以另一种形态,在紫砂壶里完成生命的二次舒展。当我咽下这口带着泥土气息的茶汤,仿佛听见彭城的地脉在喉间轻轻震颤,那是汉砖上的车马纹,正在胃液里重新奔腾。

从户部山的古民居中走出,感受着彭城历史的厚重,脚步不自觉地迈向奎山脚下。在那里,有一种别样的技艺,正以细腻的针法绣出彭城的另一段故事。奎山脚下的香包作坊里,李婶的银针在缎面上轻盈游走,绣出的并非寻常花鸟,而是《水经注》里那灵动的泗水波纹。李婶常说,彭城的香包针脚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密码,“每道斜纹对应着一段城墙的走向,每个盘扣都是护城河的桥洞。” 我曾见过她为新生儿精心缝制的虎头香包,那虎目用的是徐州玉雕的边角料,瞳孔里映着汉代石刻的雄浑,却在婴儿那清脆的啼哭中,软成了一团锦缎的温柔。

彭城的香包,可不只是普通的香囊,它更是时光精心刺绣的标本。明代抗倭将士腰间的艾草香,如今已化作了薰衣草的芬芳;清代妇人藏在香包里的家书碎片,已被小小的二维码取代。只需轻轻扫码,即可听见《红楼梦》徐州方言版的念白 —— 那是乾隆下江南时,随驾的徐州书吏留下的腔调,在数字信号里,与银针的起落形成一场奇妙的跨时空和声。二维码的出现,看似取代了香包里家书碎片的传统形式,实则以一种全新的、更便捷的方式延续着彭城的文化传承。在扫码聆听《红楼梦》徐州方言版念白的瞬间,古老的文化跨越时空,以数字的形式在现代社会中焕发出新的生机,让彭城的文化脉络在时代的浪潮中依然清晰可辨。李婶把新绣的香包挂在檐下,微风拂过时,三十六个香包轻轻晃动,晃出不同的阴影,在青石板上拼出徐州古地图的轮廓。某个香包的穗子不经意扫过我的脚背,那触感像极了汉画像石上瑞兽的鬃毛,凉丝丝的,却又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那是彭城的光阴,在一针一线里,织就的温柔铠甲。

离开奎山脚下的香包作坊,循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来到黄河故道边的地锅鸡店。店中,铁鏊子的热度仿佛能灼穿时光的壁垒。老板老陈,一边用柴火精心炖着鸡,一边爱哼几句梆子戏,那唱腔里,裹着 1938 年花园口决堤的泥沙,却在鸡肉的焦香里,凝成了独特的风味。老陈总说,彭城的地锅鸡,是 “水土的拓扑学”,土豆是黄河淤积的肥沃土壤孕育出的果实,鸡肉是故道边自由飞翔的野禽,而人们用面饼蘸着汤汁的动作,就如同当年百姓用泥浆糊墙的手势,充满了生活的质朴与智慧。

食客们围炉而坐,铁鏊子散发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孔,却让大家的眼神格外明亮。有人用面饼蘸汤的动作,像极了汉墓壁画里的宴饮图;有人斟酒时的手势,与徐州博物馆里的青铜酒樽暗合。老陈端来新炒的地锅鸡,腾腾蒸汽里,浮动着孜然与八角的香气,那是丝绸之路上的胡椒,与彭祖养生术的一次秘密握手。我咬下一口焦脆的锅巴,只听见牙齿咬破碳水化合物的声响,竟与徐州玉雕的切割声奇妙重合。原来,彭城的烟火气里,藏着最质朴的文明对话 —— 当铁鏊子的星火点燃柴火,当面粉在高温中形成美拉德反应,那些在汉阙下回响的鼎镬之音,此刻正以地锅鸡的形式,在每个食客的味蕾上,完成文明的基因重组。

黄昏时分,漫步至黄河故道边,此时的故黄河,宛如一条液态的青铜带,在余晖下闪烁着古朴的光泽。河岸边的石阶上,总坐着几位持竿的钓者,他们的马扎腿稳稳陷进河泥里,带出的不只是泥沙,还有明代护城堤的砖屑,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陶土特有的光泽。有个钓者微笑着告诉我,故黄河的水位线,就是彭城的年轮,“1957 年的洪水线刻在第三棵柳树上,1998 年的则在石栏的苔藓里。” 我沿着河岸缓缓走着,脚底的鹅卵石硌出古老的韵律。这些被河水磨圆的石头,曾是楚王陵的建筑材料,是宋代瓷窑的碎瓷片,是明清漕运的压舱石。当我捡起一块带釉色的碎片,釉面的冰裂纹里竟映着对岸的霓虹,那是彭城的古今镜像,在一块碎瓷上完成了奇妙的量子纠缠。故黄河的水鸟突然惊起,翅膀划过水面的弧线,与汉画像石上的凤鸟纹完全重合。钓者拉杆的动作,竟与徐州汉墓出土的弋射俑姿态一致。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彭城人握竿的手势,比如黄河水漫过石阶的节奏,比如夕阳沉入河面时,碎金般的波光里,永远藏着某个朝代的月光。

暮色如墨,缓缓漫进户部山。我轻轻摸过古民居的门环,铜锈的触感里,混着云龙湖的水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远处传来梆子戏那悠扬的拖腔,与咖啡馆里拿铁拉花的精致在夜空中相遇,碰撞出奇妙的和弦。彭城就是这样,把汉风楚韵悉心泡进紫砂壶,将黄河泥沙巧妙揉进香包,让地锅鸡的烟火气悠悠漫过二维码,在时光的褶皱里,藏着永不褪色的水土密码 —— 那密码不是典籍里的高头讲章,而是老茶馆的一声叹息,是香包针脚的一次颤动,是地锅鸡铁鏊子的一记脆响,是故黄河水漫过脚踝时,凉沁沁的、带着历史体温的轻轻一吻。这座城市,用它独特的方式,诉说着过去,迎接着未来,让每一个走近它的人,都深深沉醉在它那无尽的魅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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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铺开《彭城记》,一股氤氲着古今气息的韵味扑面而来,在文字的茶香里,荡溢出古诗词的典雅风韵,巷陌深处,有刘邦当年在沛水边击筑的韵律,李婶香包的银针走线里现代二维码交织成彭城的光阴,黄河故道边的地锅鸡,是铁鏊子的星火土中实现汉阙鼎镬与现代烹饪的能量守恒。彭城的一石一水都映照着历史的光影。推荐阅读,编辑:暗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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