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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作者: 晗蕤 点击:284 发表:2025-06-04 07:26:35 闪星:6

(一)

夏日的清晨,空气令人精神爽朗,阳光铺开金色的纱幔,轻轻地披在南阳台下的园圃上。露珠在草尖上闪烁着,似坠落凡间的星儿,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给这方天地,以灵动与鲜活。

一只麻雀,仿若黑白反应后的精灵,小小的翅膀掠过翠绿枝头,双眸锐利,紧紧锁定一只红黄相间的飞蛾。刹那间,它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翅膀带起的、细微的呼啸。惊动那飞蛾仓皇扑腾,却终究难逃厄运,被麻雀生擒。一场生死夺命,于悄无声息间落幕,附近几片颤巍巍的杏叶,护着橙黄的杏子,从心里见证着大自然的残酷。

作家蓝儿养一只可爱的猫咪,白底大黄斑,那斑块似蘸了阳光的金黄,平常慵懒地卧在南阳台边,瞪圆了琥珀色眼眸,须髯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好奇满溢。

忽而,猫咪被园圃里的动静惊扰,身形仿若一团蓬松云朵,轻盈跃下南阳台。四足轻点草地,每一步都轻踏出小心翼翼地试探,尾尖高高翘起,张扬着它的谨慎与期待。

踏入园圃,它先是嗅了嗅那沾染晨露的泥土,湿漉漉的气息钻进鼻翼,满是自然芬芳。而后,目光被一株摇曳的马兰花吸引,淡蓝色花瓣娇柔,恰似那位书生遗落的狂草,飘逸洒脱。它伸出爪子,犹疑片刻,轻轻触碰,花瓣轻颤,抖落碎晶般的露水,洒在它脚上,凉意沁入毛绒。

麻雀叼着战利品,栖于枝头,歪头打量这不速之客。猫咪见状,脊背微弓,毛发炸起,喉间滚出咕噜咕噜的低鸣,好似宣示着:“这是我主人的领地,也就是我的领地。”可当麻雀振翅,留下一片空影,它又退缩,复而蹲下,眼睛仍是执着锁定在远方的麻雀,好似在权衡,盘算下一步。

园圃角落,牵牛花吹响紫色号角,蚯蚓于土中悄蠕,蚂蚁排成长龙搬运碎屑。而猫咪时而追逐翩跹蝶影,时而伏地窥探蚁穴,玩得不亦乐乎。阳光暖了它的皮毛,也点燃了它心底久违的野性。


(二)

阳光悄然煮没了树木、房屋的长影,那原本被拉得长长的暗影,如同被时光的手一寸寸收回,园圃渐渐被一种明亮的寂静笼罩。可猫咪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蓝儿静静地站在小楼南阳台上,望着园圃,目光在每一处可能的角落徘徊。眼神,从起初的期待,渐渐地,转化为焦急。最后,那焦急如同细密的网,将她的心紧紧缠绕,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平常的园圃在这一刻,却变得深不可测。那些平日里熟悉的花花草草,此刻似乎都隐藏着未知的秘密。每一片叶子的颤动,每一朵花儿的摇曳,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却又让蓝儿难以捉摸。

此时,先前那只麻雀,捕捉飞蛾的情景,如同一个被放大加深的思想,没有理由地闯入蓝儿的脑海。那小小的麻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和速度,让蓝儿的心不断地缩紧。她仿佛看到了命运的无常,也看到了生活中那些无法掌控的瞬间。那飞蛾在麻雀的追逐下,是那样的无助。此时,她想到了猫咪,在狗和坏人那里就如同飞蛾。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蓝儿的心开始慌乱起来,各种思绪在脑海中交织。她想起了曾经与猫咪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陪伴,那些俏皮的玩耍,如今都化作了深深的眷恋和担忧。猫咪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出现?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无数个疑问在蓝儿的心中翻滚,让她的焦虑愈发难以抑制。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缓缓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园圃里的光影不断变化,可猫咪的身影依旧杳无踪迹。蓝儿的双腿渐渐有些发麻,但她却不敢离开南阳台,生怕错过猫咪出现的瞬间。

渐渐地,蓝儿幻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花丛中窜了出来。猫咪,那灵动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它轻盈地跑到她的脚边,蹭了蹭她的腿,仿佛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歉意。


(三)

夜幕如墨,缓缓倾洒,将世界裹入一场莫名的惶恐。蓝儿来往于窗前,望着这被黑暗吞噬的天地,心似悬于细丝之上,摇荡在不安的深渊。

今日之蝉鸣,仿若泣血哀歌,撕破寂静长空。往昔那清脆悠扬、此起彼伏的吟唱,今朝却化作断断续续、凄厉惨然的悲调。每一声拖拽,皆似钝刀割划夜之绸缎,渗出阴森寒意,钻进蓝儿骨髓,令其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恍惚觉着,这知了莫不是窥见了某些隐匿于暗处的凶兆,正以绝唱向世间示警?亦或是它们自身也深陷恐惧,才这般不顾一切地嘶鸣,试图驱散周遭浓稠得化不开的诡异氛围?

抬眼望向苍穹,繁星点点,本应是夜之眼眸,闪烁着温柔光芒。可此刻,那些星子却仿若一只只冰冷眼睛,死死盯着大地,毫无生气,透着说不出的异样。蓝儿记忆里,星星常伴着童话般幻想,是遥不可及却又美好的象征,如今,它们却像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冷漠注视着人间一举一动,仿佛随时会降下严厉惩处。偶尔流星划过,非但不带丝毫祈愿曙光,反添一抹转瞬即逝惊惶,好似连宇宙都在仓促逃离什么。

萤火虫翩跹飞舞,本是夏夜灵动诗篇,点亮幽微角落,为夜色添几分浪漫韵致。然而今夜,它们飘忽轨迹杂乱无章,光亮明灭不定,恰似鬼火游荡,加剧心头慌乱。

蓝儿不由得忆起,曾追逐这些小精灵,于草丛间捕捉熠熠光辉,满心童真喜悦。可当下,她只觉这些微光背后藏匿着不可言说秘密,每一次闪烁都是蛊惑人心的诡笑,引诱着自己迈向未知恐怖深处。

蓝儿的思绪至此,猫咪的过往悠悠浮现。它初至家中时,尚是幼崽,毛茸茸一团,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又倔强瞪着圆溜溜大眼睛,满是对新环境警觉与好奇。蓝儿怜它弱小,悉心照料,抚毛、喂吃喝,看着小家伙一天天长大,从怯懦到活泼,从懵懂到机灵,情谊在朝夕相伴中愈发深厚。猫咪爱卧在她膝头,咕噜咕噜喉音轻漾,似呢喃软语,慰藉着蓝儿无数个疲惫时光。它敏捷地扑蝴蝶的神情、慵懒地晒太阳的模样,皆被蓝儿珍视,嵌入诗歌之行。

蓝儿的心被担忧填满,自责未看好猫咪,幻想猫咪或被困某处,正眼巴巴盼归;抑或遭人掳走,在新家是否受欺挨饿……每一种可能都如利刃扎心,每一种念头盘桓脑海,挥之不去。蓝儿双手紧攥窗棂,掌心沁汗,目光死死锁住窗外。风声掠过,似有若无的呜咽隐隐传来,像极了猫咪唤叫。她心跳骤速,几欲冲出探寻真相。

夜,漫长无尽。蓝儿在恐惧与回忆漩涡中挣扎,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

晨曦的微光刺破黑暗刹那,蝉鸣、星目、萤光瞬间消失,仿若恐怖被光明劈碎。蓝儿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有舒缓,可心底阴霾仍积。猫咪去向成谜,昨夜惊悚余韵未绝。


(四)

于这清浅时光的罅隙间,作家蓝儿守着一方寂静,心似风中残烛,在思念的风雨里飘摇。自那猫咪翩然走出,日子便成了一叶轻舟,悠悠荡漾在无垠的苦海,满载着煎熬与怅惘。

谁能料,那扇窗户开合之间,竟成诀别之始。猫咪眼中的好奇与向往,终使它迈向门外未知天地。起初,蓝儿心怀乐观,以为不过是一场短暂出游,“应是良辰好景,怎堪留它独赏?”可一日又一日,猫咪杳无音信,蓝儿的期盼渐渐熬干,化作心底无尽的荒原。

晨曦破晓,蓝儿匆匆步至园圃门口,似在追寻那熟悉的脚印;夜幕深沉,她独对孤灯,耳畔似有虚幻喵呜,起身查探,却唯见月影清冷。“寻猫不见空余恨,卧榻难眠意彷徨”,古典诗词里的愁绪被此刻心境赋予了新痛。她开始悔恨,悔自己当初未强硬拦下,“若当时执意挽留,是否如今可免这相思苦楚?”每念及此,心便如被重锤,愧疚难捱,在这苦闷的时光里,诗篇成了蓝儿心灵的出口。古典诗词的凝练、现代诗的自由奔放,皆为她倾诉思念的载体。“窗前明月光,疑是旧猫来”,化用经典,道尽错把月色当猫咪归来的恍惚;“我在这孤独街角,守望着有你的记号”,现代诗的直白,将那份执着等待展露无遗。一篇篇祝愿诗篇,如纸鸢飞向苍穹,承载着她对猫咪平安喜乐的祈愿;一首首乞待之作,似泣血杜鹃,啼出心中不舍与盼归的焦灼。

然而,生活未因悲伤停滞。蓝儿渐悟,这等待亦是生命一课。猫咪或正于某处探索世界,如侠客闯荡江湖,而她,需守好这一方家园,待它倦鸟归巢。“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即便猫咪未归,过往欢愉已铸就珍贵宝藏。蓝儿重拾生活热忱,读书品茗,只是目光偶尔掠过门口,那一抹期许从未消散。

岁月悠悠,蓝儿在诗韵与生活里浮沉。她深知,无论猫咪归否,这段际遇都已融入血脉。“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古典智慧让她学会坦然。那只猫咪,永远是她心尖上的柔软,她静候着,哪怕时光漫长如冬眠,亦坚信,某一日,那熟悉身影会跃入眼帘。


(五)

一周的时光,仿若沙漏中悄然滑落的细沙,于无声无息间消逝殆尽。蓝儿望着园圃之中,周遭的花草在微风里轻轻摇曳,似是在诉说着时光的流转,又似在安慰着她那颗逐渐沉沦的心。

自猫咪出走,那空荡荡的猫窝,便如一处隐秘的伤痛,时刻刺痛着蓝儿的眼眸与心房。起初,她执拗地坚信,猫咪只是贪玩忘了归途,它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转角,迈着轻盈的步伐,带着满身的骄傲与俏皮,重新跃入她的怀抱。于是,蓝儿每日都会在门前的徘徊良久,目光穿梭于每一个可能藏匿着猫咪身影的角落,那眼神里满是期待与渴望,仿若只要她坚守得足够久,猫咪便会循着熟悉的气息归来。

然而,一日又一日的等待,换来的唯有无尽的失落。晨曦照常升起,暮霭按时降临,可那通往家的门扇,始终未因猫咪的归来而开启。蓝儿的心,也随之一点点下沉,从最初的笃定,到后来的迷茫,再到如今,开始缓缓承认那个她不愿直面的事实——猫咪的归期,或许真的遥不可及,甚或只是一场美好的幻想。

在这猫咪出走的第七天,蓝儿决定放下那份执念。她缓缓蹲下身子,从一旁的木凳上拿起那写满诗句的纸张。那些文字,是她在过去几日里,将思念与牵挂揉碎后,倾注笔端而成,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她对猫咪的深情,每一行诗都承载着她对这几日的追忆。如今,她欲将这一切都交付给这一片园圃,交付给脚下这片厚实的土地。

蓝儿轻轻划亮一根火柴,火焰在她眸中跳动,映照出一丝决然与落寞。诗句在火光中渐渐蜷曲,墨迹被炽热吞噬,化作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那烟,似是蓝儿心中悠悠的叹息,带着她对猫咪无尽的眷恋,飘向高远的天空。随着火势渐熄,纸张化为一滩白色灰烬,轻轻地落在泥土之上。蓝儿用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其中的梦。她缓缓将灰烬埋入土里,十指沾染上泥土的芬芳与湿润,仿若与大地融为一体。每埋下一捧土,都似是在埋葬一段过往,封存一份深情。她轻声呢喃,似是在与猫咪做最后的告别:“此后,不再念你,不再想你,愿一切皆化做青烟,随风散去。”

可即便如此,当夜幕笼罩,月色洒满园圃之时,蓝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望向那片猫咪曾嬉戏玩耍过的草地。月光下,树影斑驳,宛如猫咪灵动的身影在眼前闪烁。但蓝儿深知,一切都已不同,那只曾在她生活中留下无数温暖印记的猫咪,或许真的不会再归来。

园圃中的花朵,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蓝儿的这场离别献上无声的祭奠。而蓝儿与这寂静的园圃融为一体。她知道,生活仍要继续,只是心中那一方柔软的角落,将永远留给那只曾陪伴她度过无数美好时光的猫咪,即便它已浪迹天涯,即便它们的故事已化作心底深处的一抹惆怅。

自此,每逢走过园圃,蓝儿都会想起那被掩埋在土里的诗歌与那段关于猫咪的旧时光。但不同的是,心中的波澜不再如往昔那般汹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释怀与宁静。因为她知道,有些离别,虽痛彻心扉,却也让我们学会了成长,学会了在回忆里珍藏那份美好。


(六)

六月三十日的黄昏,宛如一幅昏黄旧卷,于记忆深处徐徐铺展。彼时,黄昏时分的暖光如倦怠老者,拖着冗长尾音,斜照进那方静谧天地。蓝儿正沉浸在晗蕤的诗歌《目光的重量》里,字句如星子坠入心湖,泛起层层涟漪,思维于诗意迷宫中悠然穿梭,恰似蝶舞花间,沉醉不知归路。

忽闻一声猫叫,尖细又绵长,仿若锐利箭矢,“嗖”地射穿思维锦缎,碎散一地遐想。蓝儿愕顾,眼眸骤滞,似运转齿轮戛然卡住,半晌无言。但见那走失多日的猫咪,浑身尘垢交织泥污,毛发凌乱打着绺儿,恰似历经风雨飘摇的蓬草,唯双眼蓄满泪花,亮晶晶惹人心怜,纵身一跃,便落在书桌之上,旁若无人。

蓝儿怔忡片刻,思绪如潮涌至——这小家伙,这些时日究竟遭逢几多坎坷?或于暗巷中瑟缩,避犬吠人喧;或饥肠辘辘,翻寻垃圾桶隅残羹;亦或是被困墙角,眼巴巴望天光渐隐,惶恐度夜。每念及此,蓝儿心头便揪紧一分,酸涩漫上眼眶,泪光盈盈间,仿若目睹它挣扎求生的漫漫征途。

未曾想,一场意外走失,竟让这小小生灵饱尝世间冷暖。

可如今,它归来了,带着一身狼狈,带着眼底不屈坚韧。虽未言说,却已道尽途中艰险:或是凭嗅觉觅熟悉气味,穿越街巷迷宫;或遇好心人投食,重燃生机希望;又或是冥冥宿命牵引,终跨千山万险,重回故地。蓝儿轻抚它脊背,糙粝感刺痛指尖,那是岁月磨砺印记。猫儿则惬意眯眼,喉间咕噜作响,似倾诉,亦似感恩。

“归来就好。”蓝儿呢喃,破涕为笑。窗外余晖彻底沉没前,那一缕橙红恰好勾勒出一人一猫相依剪影。往昔不可追,来日犹可期,此番失而复得,绝非幸甚至哉能述尽其中珍重。于蓝儿而言,这猫咪已非宠物那般简单,而是羁绊深植的伙伴,是生活波澜里的定海神针。

往后岁月,每至黄昏,蓝儿与猫常对坐窗边,她捧书卷,它卧膝头。偶尔抬眸交汇目光,便觉满室温馨氤氲。有时猫儿调皮,抓挠窗帘纱幔,或是叼走笔帽玩耍,蓝儿佯怒轻斥,心底却满是宠溺纵容。那些共度辰光,如细沙攒积,充实且安稳。

再忆此事,六月三十日仿若镶金边框,嵌进记忆画卷中央。每当雨敲窗棂、风吟廊下,蓝儿总会想起那声猫叫,以及随之而来的团圆喜悦。它教会她珍视当下温情,亦让她懂得,生命际遇无常,而坚守与等待,终会盼得云开月明之时。恰似船行沧海,偶遇风暴颠簸,只要舵稳帆扬,依旧可泊回安宁港湾。

岁月潺潺,故事悠悠。每念及此段猫缘,蓝儿心间便有暖流淌过。那走丢复归的猫咪,像是生活馈赠的奇妙诗篇,于平凡日子里,添一抹传奇笔触;又似命运埋下的精巧伏笔,待揭开谜底刹那,予人无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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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人,一只猫,一份热爱,一种念想,作者通过可爱的小动物,用真挚的文字写出了人类对于动物和事物最深刻的感情。作者的文字精致细腻,读来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一篇好的文字,一定是既有情感色彩,又有丰富的内在思想,能品味出意想不到的味道,这种味道是需要读懂作者的所思所写才会领悟的。生活是精细中的体会,生活一定是彩色的,我们可以慢慢在作者的文字里找到这些。推荐阅读。编辑:李金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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