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爸爸，是我！”

　　接到女儿乔芷琳的这个电话前，乔梁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在客厅里不停地行走着。

　　听筒传来的是女儿真真切切的声音，和女儿虽然失去联系只有26个小时，但对于乔梁来说却如26年般漫长。乔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照着守在一旁的楚秦的指示和女儿交谈。

　　“小琳，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我被绑架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女儿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比较平静，乔梁这才松了口气。

　　“小琳，你放心，警察现在就在我身边，没事的。你是在哪里出事的？现在那个地方能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吗？”

　　“就在我们家外面那条小路边，刚走到路口，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昨晚快9点的时候，女儿说要去一下附近的那家“好又多”超市，之后乔梁就再没见到女儿了。

　　“我现在是在一个大木柜里面，可能门外被锁住了，只能从缝隙中看到这是一个空房间。哦……正对面的墙上有两个窗户，窗帘是蓝色的，都拉下了看不到外面。”

　　“有两个窗户是吗？”乔梁看着楚队长快速地做着笔记，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蓝色窗帘和空房间。能不能听到什么声音？”

　　“嗯……这里有时能听到轰轰的响声，有点像火车的声音，不过我不清楚是什么。”

　　“你是怎么打通电话的？”

　　“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在这个柜子里放了很多个手机，我全部都试过，幸好有一个还可以用。”

　　看来犯人平常也是做着其他的不法勾当，才会准备了那么多的手机，也许对方大意地以为手机都是不能用的，乔芷琳这才幸运地打通了报警电话。

　　“绑架你的人有什么特征没有，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应该是一个人，他可能是做和文字有关的工作，因为我有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他说——稿件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就是女儿的惊叫声，似乎被犯人发现了！

　　“他一米七左右，短头发……”乔芷琳大吼着说出这几句话后，声音戛然而止，通话也被切断了。

　　乔梁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电话有好几秒钟，然后才感觉到内心像擂鼓般一阵阵地抽痛，他很想抓起某样东西砸个粉碎，可全身却被施了诅咒般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他双腿一歪，身体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二

　　乔梁是新华市一家石油公司的老板，拥有十几座加油站，当警方接到他报案说女儿失踪的时候，警局上下都绷紧了神经，气氛显得异常紧张。

　　虽然包括乔梁本人在内的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一宗绑架案件，不过乔小姐失踪的这20多个小时里，乔梁和留守在他家里的刑警并没有接到或收到勒索的电话跟信件。

　　毫无头绪的警方只能从乔小姐身边的朋友和同事进行调查，结果也是不出意料地一无所获。正当警方的调查行动陷入胶着状态的时候，乔梁就接到了女儿打来的电话。

　　通话被破坏后，楚秦根据电话中所提到的几个关键信息，立刻展开了调查。因为是深夜，警方费了不少的周折，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询问“一墙两窗”的刑警才有了收获。

　　一般情况下，房间的一面墙壁上最多也只开了一扇窗户，如果光线不够，最多也只是把窗开大一点，所以像乔芷琳口中描述的那种建筑格局的房间应该是极为少见的。于是，刑警从建设单位到部分装修公司都问了个遍，初步了解到新华市中心城区这种格局的建筑有三栋。两处位于城东，一处位于南方科技大学的学生宿舍，一处位于一家企业的办公楼，而第三处建筑是老城区的一栋私人出租楼。

　　在得知了出租楼的附近有一段新华市４号线地铁的高架桥，似乎符合乔芷琳口中的“轰隆隆”的声音之后，楚队长立马带了三名刑警赶往城西的目的地，为了以防万一，其余两处地方也安排警员去现场排查。

　　这是栋外观简陋贴着老式马赛克的五层大楼，占地面积大约4000平方米，也许是建造时间较久，大楼没有安装电梯，仅有中间一条步梯供住户使用。楼下是一排商铺，其中有家小超市，超市老板正是出租楼的主人。房东是个像猴子一样瘦小的50多岁中年男人，当他看到一大早门口就来了一辆警车后，可能以为是要查封他的店铺，竟吓得愣是躲在房里不敢出来，想使“空城计”，直到楚秦跟他表示是要了解租户的信息后，才哆嗦着打开店门。

　　这一段插曲让楚秦后面的讯问方便了许多，房东一字不漏地把他所知道的十几家租客的底细都说了出来。根据房东提供的信息，只有大楼的两个侧面的房间才有两个窗户的墙壁，除了一楼的商铺，整栋楼算起来共有8个这种特点的房间。

　　楚秦要来了租户的联系电话，然后和三名部下分头查访。其中的4户人家都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均表示昨晚和前晚都在工厂加工上班，因为目前均在厂里，租房里也没有人，警员先登记了详细信息，后续将视调查进展情况逐一确认。另外的3个住户均有在家，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中年人，每天晚上都是一家老少留在家里尽享天伦之乐，作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最后，楚队长和部下来到剩下的一个租户。房东资料上登记的主人名叫周详，是个自由职业者。“好像整天都在房里，不知道在电脑前忙乎着什么！”房东是这样对楚秦说的，他对其他租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唯独这个名叫周详的单身男人。

　　“来啦！”

　　在楚秦敲了几下像长了牛皮癣一样锈迹斑斑的铁门后，屋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回应，一个留着碜青色的胡渣、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从微微拉开的门缝探了出来，打量着楚秦三人，双眼仿佛感受到强光一样眯成一条缝。

　　“请问您是周详吗？”楚秦亮出证件表明来意。

　　“是。”男人缩了缩脖子，把铁门完全打开，没等他再问话，楚秦三人便不客气地挤了进去。

　　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周详是个单身汉，楚秦也设身处地地想象到他家里凌乱的情况，可他进门后还是大吃一惊，周详家里的情况比他自己还要乱上一百倍，20多平方米的客厅仿佛被十级台风扫荡过一般凌乱不堪，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不仅堆放着没洗的盘碗，连毛毯、拖鞋之类的东西竟也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上面，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发霉一样的怪味。

　　然而客厅里堆放得最多的东西还数书本报刊，这让楚秦立刻想起了乔芷琳口中的那句“从事文字工作”的话。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还在忙，所以……”

　　“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家里竟有这么多书！”楚秦强忍着异味对他鼻腔的冲击，挤出微笑问道。

　　“写作。”周详转向一旁，冷冰冰地说道，清晰地把对这几名不速之客的不满摆在脸上。世人对警察似乎永远只有两种态度，要么很喜欢，要么很讨厌，周详和房东无疑属于第二种。

　　“你认识这个人吗？”楚秦拿出从乔梁那儿要来的乔芷琳的照片

　　“芷琳！她怎么了？”一看到照片，一脸不耐烦的周详突然激动地问道。

　　楚秦和部下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想，这次总该有所收获了吧。他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收回照片，“你和她很熟吗？”警方之前在调查乔芷琳的人际关系时，并没有出现周详这个名字，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不算熟悉，只是在网上认识而已，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吗？这两天我也没能联系上她。”

　　“我们现在也正在调查这件事。”楚秦犹豫了一下，问道：“她失踪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失踪！”周详惊讶地向前跨了一步，睁大双眼盯着楚秦，“怎么会这样！她被绑架了吗？”

　　“哦！为什么会认为她被绑架？失踪也有很多原因啊。”

　　“那不是……她家很有钱吗？”

　　“说的也是，不过你们的关系真的只有网友这么简单吗？”

　　“嗯，我们是在聊天室里认识的，彼此很聊得来，也见过几次面。”周详边收拾电脑前的资料边回答，当他转过头看到楚秦似笑非笑的脸，他立刻明白了警方正在怀疑自己，那张原本就苍白颓丧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了。

　　“你是在怀疑我吗？”

　　楚秦笑了笑，指着书架边的一个紧闭着的房门，“这个房间能让我们看看吗？”他的语气虽然很柔和，整个人却有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周详睁大双眼瞪着楚秦，一句话也不说，几秒钟后，他发泄般狠狠地踢开了房门。

　　房里的味道比客厅还要重，就像梅雨时节没有经过曝晒的衣服所发出的味道一样令人作呕，楚秦四人不禁皱起了眉头，房间果然和其它几家看到的租户一样，在右侧的一面墙上有确有两个窗户，此刻窗帘盖住了两面窗户，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虽然开着小节能灯的房间的光线十分暗淡，但楚秦还是能辨别窗帘的颜色是蓝色。窗帘的对面是一个木制衣柜，柜门是打开着的，里面胡乱地堆着一些衣物和被褥。

　　楚秦向部下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在房里走动着，眼睛扫描器般四处搜寻着，只要能藏得住一个人的地方，他们都会翻上一翻，而周详似乎也放弃了抗议，倚在门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昨晚和前晚你都在家里？”楚秦收起了笑脸，语气也随着部下无功的搜索开始变得有些烦躁了。

　　“是啊，连续三天了，连吃饭都是叫外卖，这不算不在场证明吧？”周详撇了撇嘴。

　　“有没有人来过或者打过电话给你？”

　　“昨天报社的编辑打过电话给我，然后还过来了一趟。反正你们也要联系他确认的，电话号码也告诉你吧。”

　　周详说着，从手机里调出一个电话号码，“他叫叶煌，昨天早上打电话问我稿子写好了没有，之后就过来看拿稿子，你们可以找他了解一下。”

　　“谢谢，我们会安排的。”楚秦转向两名部下，只见两人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周详这么干脆就让他们进屋，他也预料到会是白忙一场的结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懊恼。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网名是……”

　　“周而复始”周详打开铁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盯着他！”

　　离开周详的房间后，楚秦对其中两个部下说道。

　　三

　　发现乔芷琳的尸体是在早上11点17分，那时楚秦刚从周详房间里出来没多久。63岁的老太太在经过城西的仙池公园的时候，不经意地往公园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晕了过去，只见公园里靠近路边的一堆废弃木板下面赫然横着一具尸体！

　　警方在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了公园现场，很快就确认了尸体正是失踪了38个小时的乔芷琳。尸体的额头有一处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肉模糊，脸上染满了已经凝结的血迹，随后赶到的法医初步认定乔芷琳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今天凌晨1点至3点之间，额头的致命伤应该是被铁榔头之类的钝器所击打，现场除了尸体之外再无其它，也没有半点血迹。

　　刚搜查完周详住处的楚秦匆匆赶到了现场，听了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后，他认为乔芷琳应该是在昨晚打电话后被凶手杀害，然后移尸到仙池公园的。

　　警方随即在公园附近展开调查，主要是寻找目击者和这一片的监控资料，另一方面也期望能够再找到其它任何蛛丝马迹。不过，仙池公园周边都是废弃了的旧厂房，目前正在准备进行“三旧”改造，部分厂房正在拆迁，附近的居民大多也已经搬走了，而且各个路段也没有安装监控摄像，警方并没能搜查到任何有利的线索，恐怕凶手也是出于这一带的特殊情况，才选定这里作为弃尸的地方吧。

　　四

　　方舟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将近下午的2点了，算算时间，从醒来到现在他已经窝在被窝里有5个小时了，他像撒娇的小孩一样在被窝里又磨蹭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爬了出来。

　　每到严寒的冬日，他最享受的就是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什么也不做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荡着，有时也会做做白日梦，幻想着自己写的小说大受好评，获得了某个重量大奖，然后被拍成电影，自己也随着水涨船高，成了众人口中的名作家！

　　新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楚秦副队长半个小时前就来到他家里，刚才方舟就是在半清醒的状态下听完他的讲述的，最终在听到“叶煌也有可能是凶手”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完全地清醒过来。

　　“知道了乔芷琳被杀的消息后，结合我们和叶煌的谈话内容，我们很快就得到了搜查令，彻底地搜查了周详的家里，最后在他的衣柜下发现了几根长头发和一些塑料碎屑。长发已经证实是乔芷琳的，而塑料片应该就是手机的碎屑，估计是他在发现乔芷琳时，冲突中把手机摔破了。”楚秦看着终于肯下床的方舟说道。

　　“那不是很好，这么快就破了大案，这次一定升职！”方舟背对着楚秦，在VAIO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小说网页，“喏，这就是周详写的小说。”

　　楚秦也把脑袋凑近电脑，看着他手指的方向。

　　“个……十……百……千……”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念道，最后发出了赞叹声，“哇！那家伙很受欢迎嘛，点击率这都近百万了！”

　　“没想到你也知道点击率这东西！他现在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好像还给不少杂志投稿呢。”

　　方舟像刚睡醒的猫一样伸展着四肢，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后说道：“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成绩啊！”

　　“他可是能够连续好几天都坐在电脑前写作的啊！你只要早点起床，有他一半的毅力应该也差不多了。”楚秦拍了拍方舟的记肩膀，一副倚老卖老的语气。

　　“他应该没有一个离了婚的老男人三天两头地往他家里跑吧？我们的条件不同，这里可没两天安宁日子。”

　　老在方舟家里消磨时间的楚秦被他说得老脸通红，哑口无言，赶紧转开了话题。

　　“虽然铁证如山，不过周详还是不肯认罪，而且他还认为报社的编辑叶煌才是杀人凶手，并且嫁祸给他。”

　　“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只是叶煌也有杀死乔芷琳和陷害周详的动机。半年前，乔梁的一家加油站发生了火灾事故，而叶煌的妻子刚好在那次事故中去世，虽然最后得到赔偿，但叶煌好像一直不认同判决结果，还在准备起诉乔梁，我们从乔梁和叶煌那里都证实了这件事。而周详和叶煌的矛盾则是因为周详盗用了叶煌的一个小说构思，也是因为那个构思写出来的小说，他才一跃成为网络红人的。”

　　“这是周详自己说的？”

　　“是的，这小子一听到自己很可能会被起诉杀人，吓着差点连小时候偷看邻居阿姨洗澡的事都说出来了。”楚秦笑着说道。“他说那部小说大获成功后，叶煌并没有向他抗议，反倒说那个构思幸亏有他周详的文笔才能圆满完成，还了他一个写作的心愿。但周详一直觉得他肯定怀恨在心，毕竟他是靠那个小说出名的，而相比这下，叶煌现在反而混的很一般。”

　　这样说起来叶煌倒也有可能会对周详怀恨在心，但没有真正接触到他这个人，也不好一时下结论，方舟心想。

　　“你相信周详的话？”

　　“当然不可能听他的一面之辞，不过也没有完全否定，因为这个案子的确是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比如昨天叶煌刚好就去了周详的家，有可能那些头发就是他放在周详家里的，而且，如果周详真是凶手，那么他绑架乔芷琳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他既没勒索钱财，也没侵犯乔芷琳。当然了不排除他刚做案，慌乱中还没有正式实施。”

　　楚秦在向叶煌求证他昨天是否打过电话给周详的时候，叶煌向他透露，周详自从认识了乔芷琳后就一直在追求她，可是屡遭拒绝。而楚秦也在乔芷琳QQ里的聊天记录看到了“周而复始”对她赤裸裸的表白。

　　“这个社会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事吗？爱得太疯狂的人的行为不总是能让人理解的，周详也许是爱得失去了理智，才会毫无理由地绑走了心上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你什么时候变成心理专家了，还是自己也有爱得失去理智的经历？”看着方舟侃侃而谈的模样，楚秦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为了不让方舟反驳，他又紧接着问，“你说，如果叶煌真的是凶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把乔芷琳藏到周详的家里而不被周详察觉呢？”

　　“开什么玩笑！”方舟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周详这几天不是都在家里吗？即使他再怎么全情地投入写作，叶煌又怎么能够瞒得了他呢？”

　　“真的不行吗？比如在大楼外面用一种什么方法从窗户进入，或者一种什么药能让周详睡上几个小时的？”

　　“这可超出我的想象范围了，你应该去医院问问看。”方舟没好气地说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认定了叶煌了，除了刚才说的动机，还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理由吗？他的不在场证明呢？”

　　“他说这一两天他都待在家里，并没有不在场证明。”楚秦说道，“要说为什么怀疑他吧，倒也没有什么证据，就是给我感觉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让我们怀疑周详吧。”

　　五

　　和叶煌约好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地下室，这是他刚租了没多久的工作室，就在老城区的一条步行街的下面。一听说地址后，方舟才发现原来叶煌上班的出版社离他的公寓很近，于是两人步行着来到目的地。

　　地下室很宽敞，以前是个地下商场，如今商场已经撤走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原本空旷的空间后来被改造成一个个约10平方米的房间用来出租，改造后加了新风系统，住在这里除了没有自然光之外，感觉和外面也没有什么不一样。这里的租客大多是短期租客或背包客，在网上订好房间后按生成的密码直接入住，谁也不用接触，而长租的也只有叶煌一人，他平时也有创作小说，据他所说这里就是他用来写作的。

　　当方舟和楚秦到的时候，叶煌正在摆弄着一些简单的家具。叶煌的房间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他房间旁边的几个门都是紧闭着的，听叶煌说近期都没有住人。他的房间有10多平方米，四四方方的只有一道门，门的另一头是洗手间，房间里收拾着干干净净，也没有丝毫潮湿焗闷的感觉。

　　叶煌最初对警方又来找他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当他知道方舟也是网络作家后，气氛变得轻松融洽了许多，他还热情地要了方舟的手机号码，希望两人能有合作的机会。

　　楚秦不太明白方舟要来见叶煌的用意，但还不至于认为他是为了私人的目的和报社编辑套近乎的，所以在他们寒暄了一会儿之后，他不得不又提起今天早上问过的事情。

　　“关于周详迷恋乔小姐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应该是没有了，不过乔小姐身边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接着，楚秦又问起昨天叶煌到周详家里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和周详盗用他的构思的事，而叶煌也一一做了回答。其实早上楚秦都已经了解到这些情况了，只不过提议说要来找叶煌的方舟却在一旁默不作声，他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只得换了个方式重新问了一遍，而叶煌的回答也和早上的答案一致。

　　而方舟反倒趁着两人聊天的时候，开始在房里走动着，他好奇地打量着叶煌的工作室，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他们的对话上，显然他并不是对叶煌的证词有什么疑问，似乎这个箱子一样的房间才是他的兴趣所在。简单的家具堆放在房间的角落里，家具虽然很干净，但地上却不太像有认真地打扫过，看上去像是刚搬进来没多久，要么就是平时没怎么在这里居住。

　　方舟背着双手，悠闲地四处张望着，最后把目光停在房门正对面的那面墙壁上。

　　刚走出叶煌的地下工作室，方舟就建议楚秦安排部下监视叶煌的行动，楚秦完全想不起来刚才这短短不到20分钟的见面时间里，到底是哪个地方让方舟对叶煌起了疑心，不过他知道方舟的脾气，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在安排妥当等来了部下后又赶到了周详的公寓里。

　　也许是警方在搜查周详的公寓后把物品归放原位的缘故，周详家里的摆设好像变得有条理了许多，不过那股发霉的味道依然十分浓烈。

　　方舟进屋后二话不说就直奔卧室，蓝色的窗帘已经被收拢扎了起来，冬日的阳光懒懒地洒在地板上，方舟刚一进入房间，就在阳光下激起了一片飞舞的灰尘。衣柜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空空如也，衣物都被搜查人员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了。他扫了一眼衣柜，走到窗边把窗帘都放了下来，直至完全盖住了外面的阳光，接着又转身钻进了衣柜下方的空间里，然后从里面合上柜门。

　　楚秦看着他一连串令人不解的动作，心里虽然感到急躁和不解，却又不敢开口发问，生怕打断了他的思绪，凭着对他的了解，楚秦知道方舟此时肯定是有了某些发现。

　　果然，当他从衣柜里爬出来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笑容。

　　六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就是叶煌可以在周详的家里杀死乔芷琳的方法。”

　　“什么方法？他是怎么进来的？”终于等来了方舟这句话，惊讶万分的楚秦几乎是吼叫地问道。

　　“他根本不用进来，而是把周详的家搬到别的地方。”

　　“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其实他只要准备两样东西就可以了。”方舟不紧不慢地指着窗帘和背后的衣柜，自信地说，“只要有蓝色的窗帘和一个木柜就可以制造另一个周详的房间了。”

　　“咦！”楚秦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表情。

　　“当时窗帘不是放下来的吗？就和现在一样，现在大白天的我们都没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就更不用说昨晚的夜里了。所以，叶煌只要在一面墙上，挂上两张尺寸大小差不多的窗帘就可以伪造成一个有两扇窗户的房间了，当然了，前提是要把当事人锁在柜子里，这样她的视线范围就受到限制了。叶煌和周详常有来往，当然也知道他这个房间的特殊和格局。”

　　“不是吧？这样……可以吗？”楚秦仍然一副呆头呆脑的表情，目光顺着方舟手指的方向看着窗户，明显还没从这个意外的解释里缓过神来。

　　“你自己可以进来试试看。”方舟指着衣柜说道，“这衣柜刚好正对着两面窗户，门关上后还留有一条细缝，而单人床又是在侧面看不到的地方，房间里也没有其它的摆设，所以在这里就只能看到对面的两张窗帘了。按照惯性思维，当看到窗帘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窗户了。”

　　“不用试了。”楚秦看着方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如果叶煌是凶手的话，那么乔芷琳在和我们通话的那个时候，是在他工作室的一个柜子里，而那些信息也是叶煌故意让她告诉我们的。”

　　“也正是这样，你们才怀疑上周详不是吗？”

　　“难怪了，乔芷琳才会那么幸运地拿到了刚好可以拨打的手机，那么轻松地报警，这根本就是叶煌的安排，这么说来，他昨天到这里就是为了把那些碎屑和头发放到周详的衣柜里的。周详只顾着埋头写作，两人关系又熟悉，叶煌应该也能很轻易地进到这个卧室，他既然连这个衣柜关上门会有一条细缝也知道，看来计划了不少的时间。还有，昨天乔芷琳说的犯人正在接听电话，那也只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因为他打过电话给周详，所以也制造犯人接到电话的假象，是这样吗？”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叶煌是凶手的话，就只有这个解释了。”方舟不置可否地答道，“这些都只是想象而已，还不能肯定他就是犯人。”

　　“你让我两个部下监视着他，难道不是已经发现证据了吗？”

　　“运气好的话就有可能，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他的房间有些奇怪，所以才会觉得他可疑。”

　　“奇怪？哪个地方？”楚秦回想起刚才和叶煌的见面的情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叶煌的工作室不是刚租的吗，最近才搬进去的？”

　　“是啊，所以我们去的时候，他不是正在整理家具吗？难不成你那个时候就看到了那两张蓝色的窗帘了吗？”

　　“窗帘倒没有，只看到墙上有四个铁钉的孔位所以才忽然蹦出这个想法。先不说这个，你没有发现那间房间有点脏，根本不像有打扫过的样子吗？”

　　“是啊，所以说他是刚搬进去的嘛！”

　　“这不就很奇怪了吗？房间都还没有打扫，干嘛那么快就把所有家具用品都搬进里面去了呢？正常情况下，在搬家的时候，不是都会先把新家打扫干净后再把物品搬进去的吗？这和你要摆放一件家具就必须先挪出一个地方的空间是同样道理呀！”

　　方舟的一席话把楚秦反驳得哑口无言，他一言不发，只是像个上了链条的木偶般木然地点点头。

　　“叶煌租了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利用，只不过是因为那里是三条地铁线路的交汇处，和周详附近有火车的声音相吻合，不过这声音倒是对整个计划没有多大的关系。况且，地下室也更能在第一时间被人排除在‘一墙两窗’这个信息之外。”

　　“他料到今天一早警方一定会去找他，并且展开调查，所以为了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叶煌应该只是把那蓝色的窗帘藏在某个地方还没有丢掉。”方舟继续说道。

　　“只可惜，即使搜出叶煌藏着一模一样的窗帘，最多也只能让人对他起疑而已，还是不能构成杀人证据呀！”楚秦垂头丧气地说。

　　“我先问你，你认为乔芷琳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凶手杀死的呢？”

　　“那应该是在他打断通话的时候吧，手机不也应该是在那种情况下被打破的吗？所以才会有碎屑。”

　　“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真能找到证据。乔芷琳如果是在你说的那个情况下被杀死的，那么他地下室的某个大柜子里也许还有乔芷琳的血迹，即使被他洗掉了，也可以用多米诺方法把血迹反应出来。”

　　“祝你好运！”方舟最后拍了拍楚秦的肩膀，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就直接走出周详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