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雾都灯塔

题记:抗战中,国民政府迁都重庆,称陪都,期间山城雾特别大,特别浓——因天时,因地势,也因时局,故也称雾都。
雾锁山城
大雾,是从嘉陵江的柔波里升腾起来的。起初只是几缕轻纱,渐渐地,便浓得化不开了。1940年的冬雾格外沉重,像一床浸透的棉被,严严实实地捂住了整座山城。雾气顺着千级石阶攀爬,漫过吊脚楼的屋檐,钻进每一个缝隙,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中。
曾家岩五十号的灰墙在雾中若隐若现。二楼窗口透出的灯光,像被雾气过滤过一般,泛着柔和的黄晕。灯光下,周恩来正在批阅文件,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与窗外的雾气絮语。他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灯下闪着微光。“周副主席,您的茶。”警卫员轻手轻脚地进来,将茶杯放在已经凉透的那杯旁边。周恩来抬头,眼中的血丝像地图上错综复杂的战线。”小张啊,你看这雾,“他突然说道,”能遮住人的眼睛,却遮不住人心。”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又是日军在轰炸!
雾气成了天然的屏障,却也给山城平添几分压抑。在这浓雾笼罩的“战时陪都”,周恩来像一座灯塔,用他坚定的信念照亮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航程。
雾中灯火
特园的腊梅开了。黄玉般的花瓣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不知是雾是露。鲜英公馆的“民主之家”内,茶香与墨香交织,几位长衫先生围坐而谈,却不时望向门外。“周公今日会来么?”黄炎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周恩来披着一身雾气进来,藏青色中山装的肩头还沾着细小的水珠。“抱歉各位,绕了点路。”他笑着摘下眼镜擦拭——身后两名”尾巴“正在巷口徘徊,像雾中的鬼影。沈钧儒递过热茶:”快暖暖,这鬼天气,连骨头都要发霉了。”周恩来捧茶而笑:“雾再大,也挡不住我们相聚。”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纸张还带着体温,“这是我们对时局的分析,请各位指正。”张澜接过文件,老花镜后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这话说到根子上了!”窗外的雾气更浓了,但室内的灯光却愈发温暖。周恩来谈笑风生,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分析战局,像一位高明的琴师,轻轻拨动着在座每个人的心弦。不知不觉间,一个以共产党为核心的民主同盟,正在这雾霭沉沉的山城悄然成形。
雾海惊涛
1941年1月的重庆,雾气中夹杂着硝烟的味道。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的电台室突然传出急促的电报声,紧接着是译电员压抑的惊呼。周恩来正在主持南方局会议。当他看到那份沾着泪水译出的电文时,手中的茶杯“砰”地落在桌上——皖南新四军九千将士,在转移途中遭国民党军重兵围剿,血染群山……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有人失声痛哭,有人愤怒拍案。周恩来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翻滚的雾海,背影如同一尊雕塑。许久,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坚定“同志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要让全中国、全世界都知道这’千古奇冤‘!”当夜,《新华日报》编辑部灯火通明。周恩来亲自撰写的社论被新闻检查官粗暴扣下。“没有社论,就开天窗!”他挥毫泼墨,在报纸空白处题下十六个泣血大字:“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字迹力透纸背,仿佛要刺破这黑暗的雾夜。但国民党当局开始了疯狂围堵。凌晨三点的印刷厂外,军警如黑压压的鸦群封锁街道。周恩来裹紧灰色棉袍,将鸭舌帽压到眉骨,突然推开后窗:“同志们,跟我来!”他率先扛起两捆报纸,像普通报贩般猫腰钻进浓雾弥漫的巷弄。民生路拐角,周恩来将报纸塞给卖早点的老杨:“劳驾,就说今早的报纸送小菜。”转眼间,油条摊、豆浆担都成了秘密发行站。当特务们嗅到踪迹时,他正站在都邮街十字路口,把最后几份报纸塞给晨起的学生:“小同学,这是今日最重要的功课。”雾气在他呼出的白气中流转,霜花悄悄爬上鬓角。突然两个黑衣特务逼近,周恩来却坦然摘下帽子:“要抓人?正好让市民看看,是谁在阻挡抗日救亡的呼声!”他的声音如洪钟乍响,四周顿时聚起人群。特务在众目睽睽下仓皇后退,像墨汁消融在晨雾里。翌日清晨,报童的叫卖声穿透浓雾:“看报看报!新四军皖南遇袭!”油墨未干的报纸在雾中传递,真相如同破晓的曙光,渐渐驱散人们心头的迷雾。有位老教师颤抖着抚摸报纸上未干的泪痕,对学生们说:“记住这油墨的温度,这是民族良心的热度。”
雾夜明灯
皖南事变后的红岩村,笼罩在比自然雾气更令人窒息的政治低气压中。国民党特务像雾中的幽灵,日夜监视着八路军办事处的一举一动。一个浓雾弥漫的深夜,周恩来正在灯下奋笔疾书。突然,一颗子弹从窗外射入,“砰”地钉在书架上。警卫员冲进来时,只见周恩来从容地取下那颗子弹,在手中掂了掂:“好新的铜壳,可惜用错了地方。”说罢,他将子弹丢进笔筒,继续伏案工作。“周副主席,您要不要换个房间?”警卫员声音发颤。周恩来抬头微笑:“灯塔要是怕风浪,还怎么为船只引航?”他指了指窗外,“你看,雾越大的时候,灯光就越要明亮。”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二楼突然传来悠扬的口琴声——《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穿透浓雾,在黑夜中回荡。办事处的同志们纷纷打开窗户,有人跟着哼唱,有人轻声应和。渐渐地,连监视他们的特务也不由自主地驻足聆听。在这雾锁山城的夜晚,红岩村的灯火通宵达旦。周恩来时而与董必武、叶剑英研究对策,时而接见民主人士和国民党左派。他像一位高明的棋手,在浓雾中依然能看清全局,一步步化解危机,维护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艘大船的航向。
雾润毫锋
枇杷山上的雾气沾湿了宣纸,黄炎培却迟迟无法落笔。皖南事变后的压抑气氛,让这位素来敢言的民主人士也握不稳狼毫。周恩来踏着晨雾来访,见状笑道:“任之先生,我给您研墨。”
紫石砚里渐起玄霜,周恩来突然开口:“听说您上月拒了《中央日报》的约稿?”黄炎培笔锋一顿:“道不同不相为谋。”周恩来接过话头:“那不妨给《新华日报》写篇《雾中观史论》,就谈谈南宋主战派如何在投降派围剿中坚守气节——当然,要用您独有的’黄体‘行楷。”三日后,这篇借古讽今的雄文见报,国民党文宣系统竟找不出禁发的理由。原来周恩来特意请来书法大家沈尹默,将敏感字句化作篆书异体字,又在排版时用雾气效果插图掩护。文化特务捧着放大镜琢磨那些云山雾罩的版面时,报纸早已传遍山城。“这是用雾做的铠甲啊!”黄炎培看着自己文章的特殊排版,对送来润笔费的邓颖超感叹。窗外雾霭正浓,而枇杷山上的某间阁楼里,周恩来正指导报童们将报纸折成纸飞机——翌日清晨,这些载着真相的“白鸽”将乘着江雾,飞入千家万户的窗棂。
雾散光生
春深时分,重庆的雾渐渐淡了。阳光像金色的细流,开始渗透进山城的每一个角落。在周恩来领导南方局进行的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斗争后,国民党的反共高潮不得不暂时收敛。曾家岩小院的梅树开花了。那些经历过轰炸、在雾霾中挣扎生存的枝条,竟然绽放出比往年更加鲜艳的花朵。周恩来站在树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看,再厚的雾也挡不住春天的脚步。”
清明时节,周恩来带领同志们来到郊外祭扫新四军烈士。晨雾尚未散尽,青松翠柏间飘荡着纸灰与花香。他宣读祭文的声音在雾气中回荡:“……你们用鲜血浇灌的土地,必将开出自由之花……”回程路上,太阳终于冲破云层。周恩来眯起眼睛,看见嘉陵江上的雾气正在消散,江心露出一片耀眼的金光。就像中国人民的抗日决心,任何阴霾都无法长久遮蔽。
雾都的灯塔依然明亮。在周公馆的窗前,在红岩村的楼顶,在每一个需要光明的角落。那灯光穿透时空的迷雾,照见了一个共产党人的如炬目光,也照见了一个民族在至暗时刻的觉醒。当历史的迷雾散尽,人们终将看清——正是这样的光芒,指引着中国穿越抗战的惊涛骇浪,驶向胜利的彼岸。
【编者按】文章紧扣“雾都灯塔”这一主题,将周恩来同志比作穿透迷雾的灯塔,照亮了抗战时期中国的前行道路。以时间为线,串起1940-1941年间多个关键历史片段,从日常工作到重大事变应对,从与民主人士交流到文化宣传工作开展,都刻画入微。通过他的言行、决策,展现出其卓越的领导才能、坚定的革命信念与非凡的人格魅力。同时,注重细节渲染,像周恩来批阅文件时的神态、面对危险时的从容,以及特园聚会时的氛围等,都使故事极具画面感。同时,巧妙融入历史背景知识,让读者在感受文学魅力的同时,深入了解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对中国共产党在抗战中的中流砥柱作用有更深刻认知。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