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沧浪河畔”之南公园
古城兴化沧浪河畔处处是美景,最美是南公园。
与拱极台(玄武灵台)隔河相望、被海池河环绕四周的北公园(人民公园)是兴化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风景秀丽的好去处。但早在100多年以前,小南门城外沧浪河畔曾有一座极具江南情调的仿古园林——南公园,就鲜为人知了。人们至今还津津乐道的,是南公园昔日如诗如画的迷人美景,依然在老人们心中嵌得很深,且载入了兴化园林史册。
被水围着的古兴化城又被一圈古城墙包裹着,南宋和明初两次筑城时都只留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和四座水关以便通行。到了民国十年,在正对古县衙的南城上扒开一截,开了一个新的通道,将通往小南门的大街命名为中正街,取名中正门,俗名小南门。
小南门外为东西长、南北窄的狭长地带,北依城墙,南临沧浪河,古称“金城里”。北边那堵斑驳高大的城垣上曾矗立着一座三层的文昌阁,城下,在沧浪河中段,临河背靠城墙有一座建于明崇祯年间的圆通庵,这是一座名刹,历代高僧辈出,一代“僧中素王”震华便出此地,庵内有一座“肉身殿”,保存着清代高僧济生和尚的坐化金身。
圆通庵南隅是一片淼淼水域,古称南津,也叫沧浪津。津上垛岛无数,或密或疏,密处是被水围着的村庄和垛田,疏处是河流、湖荡和沼泽。一些密集的垛岛形式上也未能完全隔断,或分或合。合起来是一道古柳夹峙的溪流,分开则是水天一色的湖泊,是典型的里下河特色的垛田风貌。
清末民初,兴化同乡人沈赞臣先生慧眼相中并购得这片极富水乡垛田地形地貌、自然风光特色的近乎荒芜的“风水宝地”,并在其上建桥、筑路、修亭、叠假山、砌回廊、栽树养鱼、广植奇花异草。此后不久,此园为酷爱园林艺术的实业家杨师范先生(上世纪三十年代兴化电灯厂创始人)所有。他不惜重金聘请专家对公园进行改扩建,同时高薪任用园林艺人、花工徐世荣师傅精心管理,建有仿江南名园中的桥、径、亭、廊、轩、榭、假山、魚池……好一幅清丽的水乡画面。
辛亥革命孙中山推翻满清政府,结束了几千年的封建统治。新时代,新要求,兴化新政府在这些开明人士的资助建设基础上,将园林进一步扩展修建,园内建有纪念孙中山先生的中山纪念碑,与县政府大门前的中山楼、北公园里的中山林,形成了贯穿兴化城南北的“中山”文化轴。终于将其建成名噪里下河的城市公园。占地200多亩的南公园(现今的工人米厂旧址、原昭阳镇砂石场、拉丝厂、橡胶厂家属区及沧浪河边任家垛以北、机农厂以东一带的地方),由二三十块(个)平地、土丘、高岗、小岛(垛子)和环绕四周的小溪、池塘组成,为兴化有史以来第一座对民众开放的公园。
南公园,位于沧浪河畔南隅而得名。北濒百花洲,南傍花园垛,双垛镶缀,四面翠柳;东邻文峰塔,西临沧浪溪,连接了烟波浩渺的南津烟树,地理位置算得上是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有诗云:“步出城南隅,遥睇津亭上。沧浪清且涟,新条亦欣长。晓拂玄都气,暮挹瑶池沆。抚兹芳媚辰,令人起遐想。华胥如可游,鸣琴足偃仰。”诗情画意般地描绘了沧浪河畔婉丽的南公园风光。
有段时间《陶渊明集》成为我的枕边书,每念及“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时,内心就为之所触动,故园的稼穑和草木像一幅幅展开的画卷闪过脑际。陶渊明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身体力行地构筑了一方精神家园,用“采菊东篱”的归隐之举,让无数后人为之倾慕与模仿,寻找到皈依之所。
我时常想,老人们至今津津乐道的南公园应该是什么模样?是不是我们心心念念的“归园田居”。
总想找一些古迹,总想挖掘一些尘封很久的故事,于是,我超乎想象,一场梦回烟雨濛濛的南公园之旅。
水是南公园的灵魂。弯弯的河道,宛如一条巨大的玉带环绕着公园四周,碧波荡漾的河水发出悠然的流水声。过了桥就是南公园。这是一座低平矮阔的砖桥,略略拱起,俯视桥面,居然呈弧形,一端往北,一端往南,犹如一圈玉带,因此初名玉带桥。但它又如同一尊垂尾的凤凰,因此后来有了一个美丽的桥名——凤凰桥。
站在凤凰桥上,放眼望去,如镜般的沧浪之水,静静地映着岸上样式各异的亭台楼阁,宛若幻境。微风吹拂过河面,掀起层层涟漪,似乎有鱼儿在游,看得见的是绿意,软泥上有青荇在招摇,望不见的是这个公园的根有多深。在夕阳的照耀下,河面闪闪发光,像鱼鳞,像碎金,使人心旷神怡。微风吹过,河水泛起层层涟漪,如同丝绸的天然皱褶。河面上,偶然一群野鸭慢悠悠地从远处游过,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真是“美景观不够,如在画中游”啊!
漫步公园之中,仿佛走进了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洒落,为整个公园披上了一层轻纱。那些亭台楼阁、水榭回廊,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恰似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曲径通幽处,石板路被雨水浸润得发亮,每一步都踏出诗意的水花。路旁的翠竹在雨中愈发青翠欲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在低吟着古老的歌谣。透过竹林的缝隙,隐约可见一座小巧的亭子,飞檐斗拱,精巧别致。亭中石桌上摆放着一局未下完的棋,仿佛主人刚刚离去,留下这静谧的氛围待人品味。走近一座假山旁,雨水顺着山势流淌而下,形成一道道小小的瀑布。假山的洞穴中弥漫着雾气,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抚摸着粗糙的山石,感受着岁月的痕迹,心中涌起一种与古人对话的奇妙感觉。
走进公园,小桥流水和亭台楼阁互相映衬,各种亭台轩榭多临水而筑,长长的走廊,就建在河上,即是河面大桥,又是楼阁亭台,看似以水为主,忽而疏阔、忽而幽曲,起伏曲折,处处流通顺畅。公园中的池塘,此时也变得雾气袅袅。雨滴在水面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打破了水面的平静。水中的锦鲤穿梭其中,时隐时现,为这宁静的画面增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岸边的垂柳依依,柳枝如丝般垂入水中,与倒影相映成趣。
沿着回廊前行,楼阁的修建带有古典园林的风格,明朗清雅、朴素自然。雕花的窗棂精致无比,透过窗格望向外面的景致,那烟雨朦胧中的景色别有一番风情。有时是几株盛开的花朵,花瓣上挂着水珠,娇艳动人;有时是一段蜿蜒的小径,消失在雨雾深处。每一个视角都是一幅绝美的画面,让人陶醉其中。在这烟雨公园中,时间仿佛都放慢了脚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美好。没有喧嚣,没有浮躁,只有心灵的沉静与安宁。在这里,可以忘却尘世的烦恼,可以让思绪自由飘荡,可以尽情享受这大自然与人文景观完美融合的独特之美。
缠绵的烟雨总是情思悠长的。远处茶社里传来非物质文化遗产“板桥道情”轻软的古曲吟唱的旋律,在绵绵烟雨中,散发着里下河浓重的水润味道,悠远不失激越,细腻兼有粗犷,陪衬着诗人愁怨的心事。
南公园还建有一座中西合璧水榭式“又一村茶社”,为邑中餐饮老字号。遥念往昔,这家茶社曾是南公园上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是人们心灵的栖息地,仿若一个充满魔力的磁场,吸引着公园内的每一个灵魂。
据几位老人回忆,茶社依岗傍水,坐北朝南,整个建筑高大轩敞,四周回廊内门窗隔扇皆以彩色印花玻璃装饰。一块由本邑书法家模仿郑板桥六分半书体“又一村茶社”木匾悬挂在正厅上方,两旁挂有李春芳后裔李海曙先生撰书的“有水无山真恨事,以茶当酒亦陶然”的抱拄楹联。屋梁下4张八角红木宫灯、东西墙壁上8幅板桥、李鱓条幅,10张柏木八仙方桌,给茶社平添了几分书卷情趣。
春暖花香,踏青过后的游客坐在茶社里饮茶聊天赏景,向南眺望:田野依然开阔,云彩依然飘游,一幅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被誉为“昭阳十二景”之一的“南津烟树”的水乡情画尽收眼底,实有返璞归真的感觉。不禁使人联想到:昔时,常有往来文人墨客借宿于沧浪之畔的南公园,一阵阵悠扬的箫声,乘着柔柔的晚风从水面飘来,淡雅香艳,又不寒薄,尽是水灵的味道,绝妙!
赤日炎炎,游客在茶社里品茗纳凉的同时,观赏窗外他中游魚嬉戏出水芙蓉间,静于知子、百灵清脆鸣声之中,不亦乐乎。秋高气爽,游客在茶社里启开东窗、杲杲秋阳下巍峨的“法轮寺”大雄宝殿和高耸人云的文峰宝塔的倩影直扑眼帘。天寒地冻,游客踏雪寻梅,坐在茶社里饮茶赏梅倒也另有番情趣。
茶社还是南公园的重要娱乐场所,常有怀抱长长的、蒙着鼓皮的道筒,手持两片三四尺长的简板(拍板)的道情艺人,在此演唱献艺。尤其是闻名天下的“板桥道情”,它以通俗、精炼的语言分叙渔、樵、耕、读、僧、道、丐、艺等各行人物生活和历史变迁,写老渔翁自由自在的生活场景,表达了对隐居生活的向往;樵夫砍柴,生活无拘无束;书生虽然生活清苦,但安然自得;歌咏历史,概括了从夏朝到明末各个朝代的兴衰;吟诵历史人物,表达自己对庄周、李耳和高卧隆中,尚未出山时的诸葛亮的羡慕……演唱人不紧不慢地打着节奏,忽紧忽慢地手拍道筒,节奏铿锵,音调悦耳,文词出入雅俗之间,唱起来余韵悠然,真有一曲三叹之感。让听众们仿若置身于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引得众人如痴如醉,沉浸在那跌宕起伏的故事里,忘却了身外的世界。演唱中间有那么两三次,茶社伙计会拿着一个家什(水勺居多)到各张桌子收钱,茶客们纷纷打赏,多少随意,不过几乎没有毛票,多是钢镚儿,一分两分五分地往里扔钱,叮叮当当,倒也好听。
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
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清波远。
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
一刹时波摇金影,猛抬头月上东山。
……
夕阳悬高树,薄暮天边来。行吟于沧浪河畔,优美而动听的歌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恍惚间,板桥逍遥自得,敲着渔鼓、打着简板,正悠闲地向我们穿越而来……
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游客在茶社里环顾四周远近高低不同的景色,总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兴化近代名流石金声先生的父亲石绳武老人为赞美“南公园”、“又一村”而撰写的一幅妙联:
近文峰塔,邻百花洲,开几面窗棂,饱看四围环树木;
出中正门,饮沧浪水,话半村烟景,何须千里访湖山?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可以想象到,风光旖旎的南公园,在朝旭夕霞之下,一派生机盎然。
抗战初期,兴化沦陷,日军在南公园附近强行修筑海军码头,停靠汽艇火轮,南公园一带人迹罕至,满目萧条,令人痛心疾首。
一座公园就是一段历史,承载着人们生活的点滴。南公园、“又一村茶社”是怎样的一幅诗情画意的美景、美名,随着兴化人一代代老去,我们只能永久地遨游于想象的空间中,了解过去、走向未来,让我们用一腔热情,赞美之、呵护之、守望之。
【编者按】南公园,这座兴化沧浪河畔曾鲜为人知却极具魅力的仿古园林 ,承载着水乡独特的自然风光与深厚历史文化。从清末民初的始建,到融入 “中山” 文化,再到 “又一村茶社” 的风雅韵事,它的往昔如诗如画。但战火也曾让它满目疮痍。让我们一同走进这段尘封岁月,探寻南公园的前世今生 。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