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七月二十八日的班前会上，班长交给我一项特殊的任务。让我在两天内，打出一千块土坯，说是生产急需，必须按时完成任务。

　　既是生产急需，说干就干。我准备好工具，在公路边选了一块有水，有草的平地，挖了一堆土，加上一点草，再浇上水，和了一堆稀泥。

　　说实在的，我当时还只是一个初中剛毕业的学生，这种活从来没干过。第一块土坯算是打出来了，但是根本就不成型，连打了几块，还是不成型。

　　我着急了，在烈日下，满身大汗。我索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这时，从公路上走下来一位大叔，他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笑着说，打坯呐，小同志？

　　我正在火头上，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但还是回头瞥了一眼。只见来人五十多岁的样子，五短身材，是个车轴汉子。公路边还停着一辆金鹿牌自行车，车后座挂一个超大型工具袋，车前把还吊着一把打着补钉的破军用水壶。

　　他蹲下身子，看了看我打的土坯，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好你个憨娃子，哪有这样打土坯的。你的泥和稀了，草放少了，也就是水也浇多了，所以土坯就不成型了。

　　他操起一把铁锹往稀泥里加土，又分咐我往稀泥里撒草，不一会功夫，一堆不稀不干，标准合格的泥就和好了。

　　大叔搬好木模子，我負责往模子里倒泥，他用拳头在模子的四个角碓了碓，两只大手在模面上左右一抺，提起模具，一块四楞见方的土坯就打出来了。趁着热火劲，我俩一气打出一百多块土坯！

　　忙活了一上午，真是又累又饿，大叔说，咱们吃饭吧。我到水边洗了手，大叔从他那大工具袋里拿出两个大窝头，给我一个，一大块咸菜掰成两半，一人一块。我一点都没客气，三下五除二，窝头就进了肚。

　　我带的那瓶水，早就让我喝光了，大叔让我喝他带来的水。这把军用水壶太旧了，浑身布满了小麻坑，还有一块补钉。

　　大叔看出了我的意思，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这把壶是我从朝鲜战场帶回来的。在一次战斗中，一棵子弹打中了我身上挎着的水壶，也救了我的命。后来我找人补上了那个洞，这把壶也就成了我形影不离的伙伴。

　　因为中午我没有回食堂吃饭，班长就找来了。看见大叔，班长楞了，然后激动地说，总指挥，您怎么在这呀！

　　听说大叔是总指挥，我也蒙了。早就听说总指挥骑自行车下基层的故事，没想到今天让我遇上了，我真后悔吃了大叔的干粮，喝了大叔的水！

　　大叔要走了，他用大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心疼地说，以后在野外干活，无论天多热，也不能脱衣服，以勉晒伤。这把水壶就留给你了，可别弄丢了呀！

　　看着大叔远去的背影，我差点没哭出声来。后来我也当了基层干部，我带着大叔的这把水壶，走遍了油田的东西南北，在工作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有这把水壶相伴，就有了克服困难的决心！

　　2024年10月1日

　　总指挥教我打土坯

　　文——姜长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