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道

天还没亮,出工的哨子又响了,王岭穿着硬邦邦的棉军衣,大个子的一班长他自然站在了队列的最前面,寒冷的海风从海边吹来,所有的人都不由地裹紧了棉衣,唯独排首的王岭身上那件有点短的棉衣像皮袄似的纹丝不动。
正准备带队出发的副连长范震裕发现了王岭与众不同的棉衣,就问道:“一班长,你的棉袄咋回事,硬得像石头似的?”
队伍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只见他依然笔直地站着,回答道:“报告副连长,上次施工弄到水泥了。”
范震裕瞪着眼睛,追问:“你施工完了没洗晒干啊?”
王岭回答:“报告,正好遇到特大台风,断水,就没洗。”
范震裕无语地望着王岭,有点心酸,挥挥手,发出口令:“向左转,目标,二号坑道,齐步走!”
王岭扛着铁锹昂首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那被水泥封干的棉衣随着他摆动的手臂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
黑漆漆的坑道里只有两盏灯在顶端晃动着,铁架子上铺设着竹编,上百号战士依次顺着架子往上爬。忽然王岭被副连长范震裕一把拉住,扭头一看,他手里提着棉袄,指着自己硬邦邦的棉衣说:“把你的脱下来给我,你这棉袄一会上去躺着不舒服,时间长了会很难受的,穿我的,这是命令。”
王岭含着眼泪与副连长交换了棉衣,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随后爬上了架子。
竹编上战士们一个挨一个并排躺着,组成人工传送带,用双手把装满沉重水泥的簸箕传递到施工区域。
闷热潮湿的坑道没有一丝风,平躺在在竹编上的战士早已浑身湿透了,没有了开始有利力的号子声和加油声,传递的速递越来越慢,那一筐的水泥仿佛又千斤重。忽然有人喊道:“不好啦,有人昏过去啦,快来人啦……”
坑道了开始骚动,混乱中,王岭快速下到地面,张开双臂喊道:“快把他递给我,快!”
很快,一名因过度疲劳和空气稀薄造成脑缺氧的战士被传递到王岭手里,他抱着昏迷战士一路狂奔,边跑边喊:“军医,卫生员,快抢救,快快……”
坑道口,已经接应到的军医和卫生员把昏迷战士抬到了面向大海的通风处,喂他水喝,用保温桶里的冰块给他降温。王岭捡起一边的草帽使劲给他扇风,赶来的副连长范震裕问道:“情况怎么样?没有危险吧?”
军医翻着昏迷战士的眼皮看了看说:“应该没事,主要是坑道空气浑浊,加上超强体力透支造成的短暂昏厥,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范震裕打量了一眼王岭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王岭喝了口水,坚定地摇摇头说:“我没事,哪那么娇贵,我进去干活了。”刚要转身,范震裕喊住:“一班长,好样的。”
王岭笑着点点头,回敬一个军礼,拍拍身上的棉衣,说:“谢谢副连长的棉衣。”说完转身准备去坑道继续参加施工。忽然,身后传来卫生员兴奋地喊声:“嗨,他醒了。”
王岭和范震裕忙跑过去看,只见这名叫肖鸣的新战士睁开了昏沉沉的眼睛,咬着牙要起身。军医质疑道:“嗨,你干什么,躺着好好休息。”
肖鸣硬撑着起来说:“我要去……参加作业……我可以的……”
王岭一把按住他问:“肖鸣你老实告诉我行不行?不行一定不能硬撑。”
肖鸣坚定地点点头说:“班长,我可以的,相信我。”
军医阻止道:“小伙子,你的精神很可贵,但是再进去会有危险的,你们副连长和班长都在,你还是听他们的吧。”
范震裕打量着肖鸣问:“你真行吗?不行就会连队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说,你是好样的,全连都看到了。”
肖鸣站到班长王岭身边大声说:“报告副连长,战士肖鸣请求归队,参加作业,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请求批准。”
范震裕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说:“好,我批准了。”说完跑到两人前面大声说:“听口令,目标二号坑道,齐步走!”
三人昂首挺胸,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向坑道,身后的军医和卫生员目送他们的背影,送上了军礼。
刚进坑道只听前面传来连长陈麟昌的声音:“同志们,加把劲,咬咬牙挺住,水泥灌注和平整必须一气呵成,不能让水泥干掉,我们一定要坚持住。”
指导员潘宏富大声吆喝道:“同志们,我们一起唱首歌吧,提振一下士气。”
副指导员刘岑丰接过话说:“好,我起个头,‘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人民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空旷的坑道里传来粗狂的歌声,带着阵阵回音。萦绕在漫长的坑道里,久久回荡。
【编者按】一件军棉衣,是战友之间的情谊,这样的情谊能焕发出磅礴的力量。小说开头给读者一个小小的悬念,班长王岭身上一件硬邦邦的军棉衣,即使被海风吹拂也纹丝不动。这是为什么呢?于是,小说便层层揭开了这个谜底。海军战士排队出操,准备扛着铁锹去闷热潮湿的坑道搬运水泥传递到施工区域。空气浑浊的坑道,人不能站立,只能将棉衣铺在坑道上,躺在棉衣上施工。一件军棉衣引伸出和平年代的一代军人的士气,“不能让水泥干掉”,这种士气互相传递,互相感染,用信念踏出了坚强的脚步。编辑 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