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凤凰嘴“凤凰”浴火，“湘江渡”红军“渡劫”

　　湘江血战，八万红军损失近半，红军不堪回首之痛！要说湘江血战之痛，最大的痛点不在三大阻击战而在凤凰嘴渡口抢渡，也许是伤口太深太痛人们不愿触及，多数人只知道三大阻击战的英勇顽强，而不知或不愿提及凤凰嘴渡口的惨痛与悲壮。三大阻击战虽然惨烈，但加起来损失不到一万，且双方互有伤亡不相上下，而在凤凰嘴渡口抢渡中倒在敌人飞机轰炸炮火枪弹之下的红军至少有二万多。如果湘江战役没有凤凰嘴渡口抢渡的重大损失，敌我双方应算是打成平手。湘江惨败之痛让红军将士痛定思痛而猛醒，导致遵义会议的胜利召开，其实最大的推动力还应该要归“功”于凤凰嘴渡口惨痛的刺激。

　　凤凰嘴渡口是红军突破湘江战役的四大渡口之一，为湘江古渡，位于全州县凤凰乡和平村委湘江旁。清代以前曾在这里设建安寺，为农产品货物集散地。如今，一艘摆渡船是两岸村民出行的主要方式。江面宽阔，两岸是水田，因泥沙沉积河床变浅，水深在腰部以下，可涉渡，当时有堰，称董家堰。原貌已经被挖沙破坏，河床明显袒露，据说现在的凤凰嘴江面宽度只有当年一半。湘江北去，不舍昼夜，两岸灌木葱郁，江水悠悠流淌。岁月虽无言，江水可作证。就是这样一条不足百米宽的河流，险些成为阻断中国革命前程、陷红军于绝境的“劫难”。

　　道家讲“渡劫”（“劫”指灾难与困难），佛家讲“涅盘”，“涅盘”是脱胎换骨，是破茧成蝶，是浴火重生。传说“凤凰涅磐”：每五百年，凤凰就要背负着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幸福。凤凰嘴渡口，红军将士们经历了一场天塌般的劫难，冒着敌人炮火和轰炸，视死如归，奋身冲进炮火烈焰中，犹如冲进烈火中的凤凰，有的在烈焰中升华，在烈焰中永生！有的到达了胜利的彼岸浴火重生！

　　凤凰嘴——血染的渡口！血染的战场！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屠场！红军指战员在刺骨的江水中涉行，盘旋在上空的敌机不断轰炸、扫射，炮弹呼啸着落在河滩上，红军战士完全没有招架之功，更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向对岸冲去，在枪林弹雨中，有的成批倒下，有的被水流卷走。在红军湘江抢渡的四大渡口中，红一军团一师、二师从屏山渡、大坪渡渡江，没有发生战斗，也就没有损失。军委一纵、二纵从界首渡过江，除遭飞机轰炸外，损失也不算很大。到12月1日下午，工兵炸毁了界首渡口浮桥，光华铺和白沙河防线相继失守，敌人封闭了湘江通道，界首渡口、大坪渡口、屏山渡口全部失守，只剩下唯一的凤凰嘴渡口。此时，除了中央和军委纵队及四个红军主力师已渡过湘江外，滞留在湘江以东地域的八个师只能从唯一的生门——凤凰嘴渡口抢渡湘江。

　　在凤凰嘴渡口，上演了一场人类战争史上惨绝人寰的惨剧！12月1日下午，红军开始在凤凰嘴渡口董家堰水坝抢渡湘江。九军团原定从界首渡口过江，但先头部队赶到江边，界首浮桥刚刚炸掉，只能涉水过江。九军团的一个团过江后，桂军向界首渡口蜂涌而至，九军团大部及随后赶来的五军团十三师、八军团均只能从下游十二公里的风凰嘴渡过湘江。红军在江寒冷刺骨的江水中艰难地移动，但寒冷彻骨，一步一颤，宽约百米的江面，犹如跨越天堑。此时从新圩追来的桂军突破八军团后卫，蜂拥而至向渡口冲来，对毫无抵抗能力的红军残忍地展开“半渡而袭”。红军战士的血肉之躯，完全暴露在敌人飞机和重炮的狂轰滥炸之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屠杀。天上飞机狂轰滥炸，地面桂军轻重火器狂扫滥射，正在抢渡的红军将士在江中一片片倒下。凤凰嘴渡口一时血流成河，尸堆如山，红军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湘江。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是最后过江的红八军团。原计划在界首过江的红八军团因界首浮桥被炸断，只能步行十余公里来到唯一的渡口——凤凰嘴。此时，九军团、五军团十三师已经过江。正当八军团前卫部队过江时，五六架敌机径直朝渡口飞来，部队吹响防空号，但是八军团基本上都是在数天时间里通过紧急扩红招募的新兵，绝大多数是根本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兴国籍子弟，缺乏训练，在敌机的空袭下，队伍顿时混乱，敌机在河滩上扫射、轰炸，伤亡惨重。敌机刚过，后面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接着炮弹呼啸着落在河滩上，然而队伍仍顽强地向着东岸前进，并勇敢地冲向了江岸。八军团政治部主任罗荣桓后来回忆，他最后带着收容的几十人赶到凤凰嘴时，这里已“尸骸遍布，惨不忍睹”。到达西岸时，跟随他的仅剩扛着油印机的年轻油印员。

　　当天晚上，红八军团收容过江人员、整理队伍，全军团渡江前11000人，渡江后战斗人员仅剩六百余人，连挑夫、勤杂人员等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只有1200人。后缩编成一个团并入红五军团，八军团建制撤消。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烈士功德，山高水长。英雄血染湘江渡，江底尽埋英烈骨。全州城旁边的湘江转弯处，叫岳湾塘。如今的岳湾塘已是全州风景区，长长的滨江文化公园长廊，十几米高的舜帝大石像，游人如织。而当年这里曾现惨不忍睹的地狱惨状。此处江水流速很缓，上游漂下的尸体几乎全都汇到这里。在水弯处，红军尸体密密麻麻，一眼望去，鲜血染红了湘江，鲜血浸漫江里，江水染红了，跃出水面的江鱼都是红色的血腥味。据说仅此一处至少有5000多具尸体。一本描述红军血战湘江的回忆录《血江》这样描述：“湘江翻涌着，把翻江的血涡、血浪，推向下游。血涡、血浪下，是遇难红军残缺不全的或全的尸体。在全州三江口，尸体一度阻断湘江水北流。一两天后，这些尸体，在湘江的下一个大回水湾里——全州境内的岳湾塘江面浮出。当地人说，红军的尸体太多，密密麻麻的浮在回水湾里，一眼望过去，江面一片灰色，血已流尽，已没有红色。有的尸体被冲上岸，被当地人草草掩埋。更多的，浮起后，又沉没。永远沉没。”红军作家陈靖1986年重返凤凰嘴渡口，写下诗句：“血染十里溪，三年不食湘江鱼，河底遍尸体。”

　　岸边竹林里，被敌飞机炸飞的红军肢体碎肉纷纷悬挂在树枝上，竹枝竹叶上面溅满了血肉。“斑竹”是湘江特产，因湘江水神湘君、湘夫人得知夫君舜帝死亡，她们的眼泪洒在湘江岸边山野的竹子上，形成美丽的斑纹，故名“斑竹”。刘禹锡有诗句：“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如今这些“斑竹”泪上加血，血上加肉！“斑竹枝，斑竹枝，泪痕血肉寄相思”！毛泽东诗句：“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年衣。”是对革命英烈的深切哀悼和怀念！英烈的牺牲是美好的，他们的牺牲换来了万千红霞飘荡在祖国万里河山之上。

　　湘江战役尤其凤凰渡口红军的惨痛，罪魁祸首的刽子手是桂军。12月1日午后，桂军占领了界首渡口后北上凤凰嘴渡口，对在那里渡河的红五、红八、红九军团和红一军团第十五师（少共国际师）半渡而击，制造了这场人间惨剧。其主要元凶为桂军王牌第七军，第七军以强悍凶残著称。除红八军团损失近万人外，红九军团损失过半，仅第二十二师就损失4000余人，而不少于5000人的少共国际师（平均年龄18岁，最小的才14岁）仅剩2700余人。12月3日，桂军第七军又在全州文塘伏击了红军后卫师红34师4300多人。导致红18团和红34师全军覆没。第七军后来还在抗战时皖南事变中残杀3万军民，解放战争中又在湖南青树坪伏击了我“四野”第四十九军两个师，给解放军造成重大伤亡，真是血债累累。新仇旧帐，血债血偿，不是不报，时间未到。1949年衡宝战役，新帐老帐一起算，第七军被解放军“四野”部队全部彻底干净歼灭，“四野”即是当年湘江血战的老对手红一军团，真是“冤有头债有主”。七军军长李本一被俘后被处死。李本一是国民党军唯一一个被俘后枪决的高级将领。解放军优待俘虏，像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廖耀湘、黄维这些国民党军高级将领，都被俘不杀，但对罪恶满盈的刽子手，必须血债血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平“军愤”！不杀不足以告慰当年惨死湘江的万千红军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