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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 远 燃 烧 的 记 忆(六)

作者: 冼生 点击:404 发表:2024-08-28 09:23:17 闪星:2

     六、震撼眼球过火地 明火暗火何所惧 

        紧接着前面又是一条水面较宽的小河。初春的河水泛着清冷的光波,在背阴面的一侧还有没完全融化的冰碴。因为我们连是先锋连,而我们班又是突击班,所以,连长指挥我们班迅速放倒河边的一棵一搂来粗的柳树,连砍带锯连拉带拽的架在了河上便“架好”了一座“木桥”,大家依次小心翼翼的在滚圆湿滑的“桥”上挪动着脚步,身体摇摇晃晃.....

       后面的一名战士刚刚踏上这边的树干“桥”,柳木的湿滑就导致背着重行装的他脚下一个不稳栽倒在了河里,河水尽管不深,但是当他爬起来时,全身包括身后背着的行装都“泡汤”了。

      这时,就见指导员一个快步踏进了河里,用力的挪动着双腿来到了哪位战士的身边,指导员搀扶起那位战士,把他送到了河的对岸。随后转回身来,他大喊一声:“二班,是党员的过来!”又趟着水回到“桥”边,一个一个的扶着“桥”上背着重装备过“桥”战士在“桥”上稳步前行。

       听到指导员的喊声,我身旁的2名党员同志,纷纷也趟着河水来到“桥”边,学着指导员的举动,一起主动担负起保护战友们安全过河的任务。我也是和他们一起拽着树干过到河对岸的。看到班里的党员们都过去了,没有多想什么,我也霹雳扑通的紧跟着趟着河水来到“桥”的旁边。五月大兴安岭河里的冰还没有彻底化完,站在河水里依然是冰凌刺骨的感觉。我和指导员还有2名党员战友一起站在河水中,伸出自己的双手攥着每一名战友们的手,保护着一个个背着沉重装备的战友门顺利通过柳木“桥”。此时的我,双脚双腿泡在冰冷的河水里,真的体会了什么是钻心刺骨的凉。想到最先跳到河里此时仍泡在冰冷河水中的指导员以及站在水里的那2名共产党员,一股敬意从我的心头油然而生!他们是普通一兵,也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更是生活中实实在在的榜样!向这样的党员同志学习,缩小同他们的差距,才能让自己快速成长,快速进步。

       当我们连的战友全都过“桥”之后,跟上来的兄弟连的战友把我们几个人“赶”上了岸。这时我们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被冰冷的河水冻的麻木了,几乎无法走路了。没办法,只好把裤子脱了,用两件皮大衣捂了好一阵子才缓过一点来,赶紧穿上虽已拧干了水却还湿湿的裤子连跑带颠的追赶部队。

过河后,队伍继续急急前行。在河岸的很远很远处,大家都看到了,那里有一群像鹿一样的动物或吃草或喝水,很是悠闲。这也是我们进山后第一次看到大兴安岭的大型野生动物。我问走在我前边的韩春山那是鹿吗?韩春山告诉我,它虽然看上去长得有点像鹿,但不是鹿,而是东北深山老林里常见的一种动物,叫“傻”狍子。“傻”狍子? 我想起来了,这种动物我知道,因为曾经在动物园里见到过,只是时间久了,对不上号了。

       队伍开始跑步。

       不知营长何时停在路边不时在用两瓦的步话机(电影《英雄儿女》里王成背的那种)在呼叫:“0303,我现在已经到达**地域,请指示!”

       电文是作战的术语,指挥是作战的程序,奔袭是作战的速度。我们现在所进行的确实是一场“战争”: 是人类同自然,士兵与山火的“战争”。所不同的是,大火绝不会发现战士们的企图会是“消灭在这原始森林生长出来的邪恶罪孽的火种!”

       我们作为营里的先遣连,大约行军了5个多小时,于下午先行到达目标火场。这里是一处山坡地,山火刚刚掠过时间不到一天。举目望去,我们再一次被眼前的情景给“震”到了!如果说前不久被“震”到的情景是三个多小时前,原始森林里的那些参天大树尤其是那棵“树王”,它给我们的“震”是深深地震憾了我们的眼球!而这一次的“震”不是震撼,而是让我们魂惊魄惕的震惊。眼前的惨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感觉这场景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些参天大树包括那棵树王被大火瞬间烧毁的场景,内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的疼。

      记得我们在火车上就聊过这样的话题,有人问大家:“谁打过山火?”大家都晃脑袋“没有,别说打山火,从来就没进过原始大森林,压根不知道山火是什么!”全连一百多人,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有过走进深山的经历外,几乎都是第一次走进原始森林,更别说见过熊熊的山火了。

       不记得是谁又提起了见到“傻”狍子的话题。

     “听说这大兴安岭里野兽特别多,真要是遇到老虎啊、熊啊、狼啊什么的还真挺吓人的!”有人接着说。

       “野兽有什么可怕的?用枪打就是了。我最怕的是蛇。”

       “这些大型动物真的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蚊子、草爬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着。

       旁边的赵辉一直没吭声,站在他身旁的老聂推了推他,问:“都说你个头不大,胆子不小,该什么都不怕吧?”

       赵辉沉吟了一下,说:“我怕火。”

      “火有什么可怕的。”大伙都笑了,笑他原来胆子并不大。

      “我被火烧过,你们不知道,被火烧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赵辉一本正经地说。说到这里,他像讲故事一样,说起了自己曾经的那段亲身经历。

       那是当兵前一年的夏天,家是安徽的赵辉曾经和火打了一次交道。那天,他去看望已经70多岁的奶奶。此时,隔壁邻家大人出门时怕孩子出门乱跑,于是把三个孩子锁在了屋里。三个孩子在屋里淘气玩火引起了火灾,在巷子里能看到从窗子向外冒着黑烟,还能隐约听到小孩的哭叫声。巷子又窄又深,门对门,户挨户,一家起火,全巷危机。毗邻的人家有的惊慌失措忙着转移贵重物品;有的往自己家的墙壁上泼水,希望能阻止大火烧到自己家,而赵辉却单枪匹马踹开房门,顶着火和浓烟从房间里把吓得连哭带叫的三个孩子都给抱了出来。那年应该是1962年,正是三年困难时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粮食相当的金贵!为此,赵辉不顾烟呛火烤,再一次冲进屋里,又把屋里的米和面从火海里抢了出来......火最终被扑灭了,赵辉带着火烧火烤的燎泡不声不响的回家了。烈火,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

      在后来的日子里,赵辉怕火又勇敢的扑向烈火,这真的需要一种崇高的思想境界呀!

      好了,还是说说眼前的“过火地”吧。

       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恍若末世一般,一片焦土,一片狼藉,一片极其凄惨的黑色世界: 曾经的树木葱茏、芳草萋萋被大火烧过后一片昏天黑地,让人窒息; 满山遍野覆盖着厚厚的炭灰不时随山风而起,有如暴风雨前低飞的乌云,在林莽中若隐若现,上下翻滚; 遍地是横七竖八被大火烧过炭化的黑乎乎的粗细不一的树干,即使稍粗一点的,用脚一踹,立刻脆断; 河沟里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的是厚厚的草木灰; 没有烧尽的各种树木还在燃烧着,闪闪烁烁,火星四溅,火苗自树根沿着树干上行,不时地可以听到松油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一根根巨大的蜡烛被引燃,酷似一盏天灯; 还可以听到很远处不时爆出树干折裂时发出的尖锐的颤音,尾随着一声沉闷的轰响,犹如天崩地裂; 成片的白桦林,笔直的红松还有桦树在过火后,变成漆黑的木杆,当地人叫它“火燎杆”,像一座座墓碑,在控诉着无情大火的滔天罪孽; 地面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火苗,烧过的草木灰厚的地方能有半尺,热烘烘的,踏上去扑扑的冒热气; 空旷而狼藉的地上,有许多粗细不一、长短不齐的树枝木棒散落,从树枝粗端根部形状和未燃烧过的情形判断,这明显是扑火人员从树上生生扭断或锯断拿在手中用来做灭火武器的......

       此时,热乎乎带着烟灰的空气,似乎要将我们窒息。战友们用惊愕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惨状,不再说话,只听到树木燃烧发出的爆裂声……

      而我们的身后则是另一番景象: 刚从七个多月冬眠中清醒的兴安山岭,南来的暖风和暖融融的阳光正在唤醒茫茫林海,偶见有鸟儿在林间穿梭,浪花在溪间歌唱,风儿在山峦奔跑。向阳坡处的映山红花蕾初绽,密匝匝一片片,有的粉红、有的大红、有的深红,特像是燃烧的火焰,又似天上的红霞。樟子松的枝条上已经抽出了娇弱的嫩芽,小米粒一般,让人禁不住想去摸一摸。这樟子松与杜鹃花相依相偎的生长,据说还有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传说呢。什么传说?因为无人知晓,暂时也无处打听,也就被忽略了。

       不知是谁突发议论:“烧坏的树要是春天不发芽该咋办?”

       这简单的有点傻傻的提问并没有惹谁发笑。

       是的,此时,我想起在嫩江一所学校吃晚饭时,在院墙上贴着的学生们写的那么多歌颂“五月”的诗,很多内容都与大兴安岭有关,用的自然是学生自己能够理解的最美丽的词句。然而,五月刚走来的时候,这里的美丽却被山火破坏了,甚至烧掉了。如果那些学生们看到眼前的情景,对于希冀着绿叶红花鸟鸣的童心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

       这里的大火已经过去一天了,很多树木依然火舌缭绕,黑烟四起。两名身穿森林警察部队服装,负责临时警戒火场的人介绍,在我们眼前的这条“过火地分界线”是森警部队扑灭大火后形成的。因为这两天夜里气温很低,更关键的是得益于两天来始终没刮太大的风,林火烧到我们所在的位置就被扑灭了。

       我们来到这里的任务,就是消灭这片过火地至少300米之内的所有明火和暗火,彻底清除这里的一切可燃物! 分包给我们连的一段距离有多少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们的任务十分清析明确。那就是除了消灭明火之外,更要逐米逐尺地,仔细寻找阴燃的暗火火种。凡过火林区,未完全燃烧的树木、地被物(如枯草)、灌木甚至树根都非常干燥,如留有阴燃的火种,遇到山风,很快就会死灰复燃,再次酿成大火,后果不堪设想。

       一声令下,全连一百多名战士一字排开,开始像篦头发一样沿过火林地的边缘向纵深内行动,不管明的暗的,大家见火就打,坚决彻底的消灭残火暗火。战士们抡着大斧,挥动铁锹,或去未曽过火的一侧林中锯掉一根根树枝挥舞着就向烟雾滚滚的过火地里冲去。面对残火大家开始用树枝抽打、用锹拍、用土埋、用脚踩、用水浇,用身体滚,真是“十八般兵器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因为更多人拿的是树条子,在一次次扬起树条子抽打火焰时,我发现总会带起不少的木炭火星,这些火星不可避免的会落在人的脸上、手上甚至脖子里,烫到哪里哪里就会火辣辣的灼痛,真的钻心刺骨。哪怕你脸上戴着口罩蒙着毛巾,脖子扎着毛巾也躲避不开这种小烫伤小痛苦。不过,俗语说得好,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打着打着,大家便发现,只要把手中树枝扬起的角度由上下扬起变成斜着45度角左右扬起,由树枝扬起时带起的草木炭火星落在身上的概率马上就会减少一半还带拐弯。

       还有就是,林子里足有一尺多厚的地被物燃烧时产生的股股浓烟熏得大家睁不开眼睛,看不清物体,非常容易被倒下的树木绊倒。一旦被绊倒,那就是另一幅惨像: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全是草木灰不说,有的还带起大小不一的炭火,不赶紧清理,转眼就把衣服烧得大窟窿小眼子的……在灭火的过程中,战友们的脸上、手上甚至脚上,不同程度地都有烧伤烫伤。

       我还清晰的记得,在我的右前方有一棵很大的冒着火苗和黑烟的枯树,看那倾斜的样子似乎马上就会倒下来。我们班的副班长跑过去用树条子一顿猛抽,结果树干上的明火被抽灭了,但是暗火还在阴燃冒烟,关键是被抽打的树干在我们朝侧前方一上步的时候,吱吱扭扭的就倾倒了下来。副班长和我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这时赵辉一个箭步奔过去就扛住了树干,可是那么粗大的树干一个人怎么可能扛得住,还是副班长反应快,一个转身就接应了过去,他和赵辉两个人勉勉强强的把这棵枯树接了一下,我脱险了,他们两个人同时受了伤。副班长的肩膀被树干扫了一下,赵辉的胳膊也被实实在在的砸了一下,虽然没造成大的伤害,但树干上的炭火烧着了他们的衣服、手套,他们的手和脸上也烫起了水泡。“快跑,闪开,闪开,树要倒了!”想不起来是谁又急切地喊叫起来。好巧不巧,话音刚落,又一棵更粗的树干在我们的身旁轰然倒下,瞬间溅起的烟尘让所有人的眼前一片昏暗。

       这边,党支部书记也是我们的指导员,边打火边鼓动,提出排与排、班与班展开清余火竞赛。战士们的不服输精神和集体荣誉感一下子被鼓动起来,大家你追我赶,猛打猛冲,一鼓作气就向火区深处推进了几十米。

       清理过火林带,最难对付的是地下火。所谓地下火,就是火在地下沿植物根系燃烧或腐殖层燃烧。生长千百年的森林,地下根系结构密集庞杂。厚达半米甚至一两米多的枯木落叶形成腐殖层,一旦燃烧,难以追踪。因为只见冒烟不见明火,一阵风吹过来就可能发展成熊熊烈焰。这也是把我们调过来看守火场的主要原因。一旦发现地下火必须坚决处理掉!如何处理? 在老天没有洒下雨水的情况下,只要有一壶水就可以解决一个火苗。但是,现场附近没有水源,没办法,有的战士就把背了几十公里的水壶里的水浇在火上。而有的水壶里已经没有了水,就干脆撒泡尿把能看到的地火浇灭。还有,白天光线很强,有的地表火在厚厚的灌木植被下阴燃,有的枯草灌木着起火来冒白烟,这些小火初起时极不容易被发现,等一旦被发现了,往往小火已经蔓延成大火了。

       另外,你知道吗? 山林过火后,过火林中燃烧后的各种植物植被已被大火烧透,厚度最多可达一二尺甚至更厚,一脚踩下去最浅的也能没入半只脚。用铁锹一扒拉,里面闪耀着时隐时现的火星,还不时的蹿出小火苗,因此灭火人员实际上很难纵深进入被燃烧过的林地,去扑灭还在燃烧的地表地下林火。而这些草木灰被奔跑的同志们趟起来,便灰土弥漫,甚至夹杂着火星,加上风的煽乎,远远看去,真是狼烟四起,腾云驾雾。而且一踏上去,炭灰就顺着裤腿缝隙钻进裤腿里面粘在皮肉上。所以,每个人必须把裤腿扎紧。草木灰飞扬起来,把大家从头到腿包裹住,结果,所有战士们一个个无不黑不溜秋,灰了吧唧,花里胡哨。满头的汗水夹杂着草木灰顺着脸往脖子里淌,甚至连牙齿都沾上了草木灰。那一张张灰了吧唧黑不溜秋的脸,像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了相声大师侯宝林《卖布头》相声中的几句台词:“怎么那么黑,气死猛张飞不让黑李逵,赛过唐朝的黑敬德哩吧,在东山烧过炭,西山挖过煤,开过两天煤厂子卖过两天煤。”加上大家进山就没洗过脸,更没有理过发刮过胡子,一个个的那张脸都变的几乎无法辨认。 吃东西时,大家互相看着对方一个个灰头土脸,抓大饼的手黑不溜秋都直乐。有人开玩笑说,这炭黑脸要是上台演个包公张飞李逵啥的,是不是都不用化妆了。更有人开玩笑说,要是演叫花子连服装都不用换,更省事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应该就是军人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吧!而且,这一张张最美的“烟熏妆”,应该是年轻军人为祖国为人民赤胆忠心赴汤蹈火铮铮誓言最好的证明!

       另外,在过火林带清理火场还有一个难点,就是你的鞋子踩到哪儿都如同行走在高温的炭灰中。 一开始由于大家谁都没有经历过,所以很多人穿着行军时的胶鞋,直接就冲进了过火地。没想到过火地很多表面看似已经没有明火了,其实地表厚厚的腐殖土一直还在阴燃。在阴燃的地下火中行走,一双胶鞋的鞋底很快就被高温烫化了,满满的橡胶味。战士们只好撤出来换上大头鞋再次进入。可大头鞋的底子也有一层用来防磨防滑的橡胶,照样容易被地下火连烧带烫融化起火。不知是谁想了一个好办法,把桦树皮扒成张,用它把鞋子缠绕着包起来用绳子绑牢,再进入火场,这样在火场里行走短时间就没啥问题了。看来办法总比困难多,破解难题,智慧就在群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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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42个昼夜”成为几十年不变的记忆,一直在祖国的档案里,一直在人民群众的心里,那是血与火的考验,也是灵与肉的考验,让我们看到了一代军人的信仰和精神。牺牲永远与人民解放军在一起,军人这个称呼就意味着牺牲,包括自己只有一次的生命。本人曾为军人20年,心里一直装着那样一种牺牲和付出,祖国和人民需要时,随时随地,毫无畏惧,似作者笔下的那些英雄一样,这是人民解放军的使命,也祖国的召唤。愿人民解放军强大,愿世界和平。感谢作者,让我们再一次看到了英雄的壮举。推荐阅读。编辑:李金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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