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推理】凶恶的原虫
原文:凶原虫
凶恶的原虫(1.8万字)
(日)森村诚一 著 杨军 译
1
“喂,是什么在叫?”
男人一边进屋一边问道。在打开玄关门时就可以听到“咕咕”的嘈杂鸡叫声。
“因为它们特别可爱,所以我从附近的养鸡场弄来的。”
女的把男的领到放在向阳处的鸡笼旁边,向里面一看。几只鸡雏紧紧地靠在一起叫个不停。
“你弄来这些鸡打算怎么办?”
男的不高兴地盯着女的问道。
“反正我打算养着它们。”
“真的吗?”
“当然了。”
“马上就会死的呀。”
“不要紧的。以后天气暖和起来,注意温度变化就可以养好。”
“长大了你怎么办?又吵鸡屎又臭,邻居会不高兴的。”
“邻居也养着宠物呢。虽然禁止养猫养狗,可有的人家还养鹦鹉和鸽子呢。而且还有人从养鸡场买回大的鸡养在家里呢。”
“尽管那样这可是鸡雏啊。”
“鸡雏不是很可爱吗?我现在可以喂它们家里的剩饭。”
“要不就换成其他的鸟,比如金丝雀或者八哥什么的。现在就把它解决了吧!”
“我刚刚要来的不能马上再退给人家。不要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已经给我添麻烦了。它在旁边一叫唤,我就静不下心来。”
“虽然你那么说,如果和动物一起生活,你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的,它们和家里人一样。你回到家时,夫人和孩子围在你的身旁,你还不明白那样的感觉吗?”
“那咱们就说好了。”
“可以,我来照顾它们。”
“那你也不要出门旅行了。”
“没关系,出门旅行时养鸡场可以代为饲养。求求你了,好吗?”
女的在男的面前双手合十。男的没有办法,便同意了。
虽然女的生活上有保障,但她的心里还是孤独的。
于是这些鸡就成了填补她孤独感的代用品了。
2
“不得了了!”
从总机转来的电话里传来了夏子那急切的声音。她是第一次把电话打到工作单位来。
菅野慌忙看了看周围,用手遮住话筒,低声斥责道:
“别大声嚷嚷,我不是说过不要往银行打电话吗?”
“对不起。可是真的出大事了!”
此时夏子的声音有些哭泣了,也许她在电话那头哭起来了吧!
“到底怎么了!”
菅野压抑着不详的预感问道。
“小偷进来了。”
“什么!小偷?!”
他慌忙压抑住情不自禁提高了的嗓门问道,
“什么时候进来的?偷走什么了?”
“是昨天!好像是我傍晚出去买东西的时候。”
“怎么现在才发现?”
“对不起,今天早晨我看到窗户的插销有点异常,我仔细一看是被人打开的。我连忙检查了衣柜,里面被翻乱了。”
“偷走了多少?”
“有30万日元吧。”
“怎么放了这么多?”
“因为我要去买服装,所以刚从银行取回来的。”
“还偷走了什么?”
“只偷走了现金。”
菅野多少放心了的样子又问道:
“那个东西不要紧吧?”
“哪个东西?”
“嗨,就是照片呀!你和我的……”
“啊,那个照片呀!我没有看见。钱被偷了我光害怕了。”
“混蛋!赶快找找,一定要找到照片!”
菅野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那些照片确实放在了放现金的抽屉里。
“请等一下,我马上就去找。”哭泣着的夏子说道。过了一会儿她说道:
“还是没有哇。”
她用意外平静的语气说道,
“没有了吗?会不会放到其他的地方了?”
“不会的,我确实放在第二个抽屉里了。一定是小偷和现金一起偷走了。”
“那你还这么塌实的样子。”
对女人来说她似乎意识不到偷走照片比偷走钱还要严重的后果。如果照片被公开,对菅野来说造成的损失更加严重。
“我没有那么塌实呀!家里没有人,小偷进来了,我都快吓死了。所以我才不得不给你打电话。”
夏子又哭了起来。
“你报警了吗?”
“还没有报警,我是第一个告诉你的。”
“好吧。我马上就回来,你谁也别说等着我。现场的东西千万不要动。”
“你快回来吧,我快要吓死了。”
菅野没等夏子的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菅野借口有急事提前下班了,他直接去了夏子住的公寓。这是他花两千万日元在一条娴静的住宅街买的中档公寓,两居室的房间住了一名年轻姑娘,显得十分宽敞。从这里到市中心交通也十分方便。
菅野一赶到那里,夏子就飞快地扑到他的怀中哭了起来,像是十分胆怯的样子。但是菅野毫不理会,首先询问他最关心的事情。
“怎么样,照片还是没有吗?”
“没有哇,是不是没放在这里?”
“其他地方找了吗?或是打算放进衣柜里,却放在了书架,或者其他柜子里、桌子的抽屉里了吗?”
“你说的不让我乱动现场,我就没有再找其他的地方,不过肯定没有放在别处。你看,这里能打开的抽屉我都打开了,你也看看没有吧。”
“为了慎重起见再找找看吧。能放照片的地方全都要找一找。”
菅野指责着夏子,开始在他认为可能放照片的地方找了起来,但是却没有找出来。
“还是没有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放在哪里呢?”
菅野焦急而绝望的样子把怒火发泄到夏子身上。
“我也没听你说过把东西放到这里了,我真后悔把取出的30万放在这儿。”
“混蛋!比起钱来要命的是我们两个人的隐私照片被小偷偷走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那也没有办法呀。你只是一个劲地埋怨我,可是我的钥匙没有丢啊。”
被夏子这么一说,菅野这才注意到小偷进来的地方,他认为小偷不应该从二楼进来。正好二楼阳台的下边有一座公寓公用的小仓库,站在它的顶上伸手就可以够到阳台的下端。大概小偷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翻上阳台的。
可是冲着阳台的房间有两道门的锁,而且都是坚固的铝合金门。
小偷通常是砸坏玻璃把手伸进去打开门锁,但这里的玻璃完整无缺。
“小偷到底是怎么打开锁的?”
菅野歪着头靠近了门上的锁。
“我来试试吧,看看也不弄坏玻璃从外面把锁打开。”
门锁从外面一推就非常容易地锁上了。
菅野仔细地观察了门锁的开关,终于明白了小偷的手法。
面朝阳台的房间有窗户。这种窗户是左右推拉式的。所以它们之间有空隙,如果用改锥就能撬开。再用铁锤敲打改锥,就可以打开窗户的锁扣。
这么说,小偷是非常熟悉这种窗户结构的人。而且在他离开时还可以恢复原状,延迟事主被发现的时间。
“怎么样,明白了吗?”
夏子盯着菅野问道。
“你碰这里了吗?”
“没有,今天早晨我发觉后就十分小心。”
这么说,这里还应该留着小偷的指纹。照片也应该是被他偷走了。菅野一想到照片会被散发到妻子、上司的手里和银行内部的情景,后背就不禁冒出冷汗来。这样一来必然影响他的升迁。
“报警吗?”
夏子用担心的口吻问着默默盯着门锁的菅野。
“混蛋!这样一来我们两人的关系不就全暴露了吗?”
“你还骂我,反正我是够倒霉的,但是如果不报警,小偷抓不着,钱也回不来了。”
“你真笨!你就想那30万,和你关系一暴露我不就全完了!”
“那你就别骂人了。如果你不出面只是我自己报警不就可以了吗?”
“我看不出还会平安无事的。”
“你只考虑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不报警小偷说不定还会来的。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小偷闯进来把我强奸了,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般来说,小偷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要是家里不放这30万就好了。”
“……”
“而且如果不修好锁,以后就睡不安生了。要不从今以后你每天晚上来陪我?”
夏子淡淡地笑着,似乎在说“怎么样,你能答应吗”。
“我马上叫来物业的人把锁修好,如果是质量问题,他们还有责任呢。”
菅野心情积愤地盯着门框上标注的制造厂家。
“我看还是报警的好。也许是惯偷呢!万一他被警察抓住后,坦白出了这件事,警方不就怀疑我们为什么不报警了吗?”
“你认为会抓住小偷吗?”
菅野又产生了一个担心,他的嘴唇都白了。如果这样的话,警察就会看到照片的,这是比被偷走更严重的事情。
“有这样的可能性啊。如果他偷的是名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公开出来呢。”
对菅野来说,夏子的话仿佛是莫大的讽刺。
3
菅野芳道是大手市中银行的人事部长。毕业于一流大学,参加银行的就职考试成绩也是一流的。菅野就职的原因是高他两届的学友成了这家银行的中坚骨干,于是他便把母校的优秀毕业生一一推荐到银行来。所以菅野也早早地顺利就职了。
特别是这位学友还是中坚骨干中最有发言权、将来最有可能成为董事长的人选。
菅野的目标正好符合了这位学友的希望,而且不久这位学友又当上了副董事长,成为董事长只是时间问题。
菅野步其后尘也是一路发展顺利。特别是在这位学友担任检查部长时期,经他做媒,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了菅野。结婚后,菅野便越发顺利起来。刚刚40岁就担任了人事部长。
所谓人事部和审查部、检查部、融资部、业务发展部和秘书室统称为银行的强力部门,尤其人事部掌管总行及全国各分行的人事调动,其权利十分了得。就连分行长的任免,人事部的意见都具有重大影响,同时他还负有银行全体员工的人事安排。
由于菅野在这个年龄就担任了人事部长,因此他的前途就不可估量。虽然历史上也有年轻人但此重任,但菅野的任职也毕竟是少有的顺利。
另外他还以自己储财的天赋、超常的记忆和圆滑的处事方法进行股票交易,很快就聚敛了相当的私财。但是,菅野除了物欲之外还有强烈的权欲,所以他的股票交易也瞒着银行和他的妻子。
银行的重要作用就是吸收民间资金和进行金融投资,所以在外表就要给世人以良好的信誉。身担人事部要职的菅野在股票交易上也利用了银行的影响。所以他的股票交易和与夏子的交往都是投机与赌博。
菅野芳道和江木夏子是在银座的俱乐部认识的。那是大学的同窗会时他被同学拉到那家店子的。他和夏子一见钟情。在此之前,菅野从未有过外遇。
独身时期,他也去过花街柳巷,但结婚以来由于惧怕妻子,菅野尽管有寻花问柳的贼心,但也被明哲保身的本能压抑起来。
银行有一名副董事长,他常常向菅野炫耀自己的艳遇心得:
“对那种女人要肯花钱,就不会留下后患。但花钱对银行家来说是一件大事。银行家是赚别人钱的,而且不能让别人产生反感。女人是花钱的。但钱从哪里来呢?储户不是不担心银行,所以在这方面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横祸。不负任何责任,用金钱解决女人的问题,这才是银行家的本事。”
尽管菅野认为这是荒谬的说法,但也认为它有“真理”的一面。
另外,菅野的妻子是醋劲十足的女人。如果在菅野的身上发现了有暧昧店名的打火机,或在上下班途中衬衣不慎蹭上了口红,她就会不依不饶地问个不停。
有时菅野出差回来的时候,她也要详细地检查报帐单。菅野在房间要了咖啡,她就会怀疑菅野和女人上了床。所以菅野再出差的时候,就不敢在房间里要送餐服务了。因为妻子会问,一个人在房间里要什么送餐?
有这样的妻子和自己的背景,他不得不担心因小失大。然而这次他却忘记了危险,和夏子打得火热。
此时的菅野有地位、有实力、还有金钱。
可以说他正处在人生的黄金时段。
妻子作为女人过于骄横,但这个妻子是自己向上发展的“金梯子”,菅野只能忍气吞声。
夏子完全掌握了菅野的感情弱点,用她美味的状态和挑逗的肢体完全俘虏了菅野。
无论谁也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菅野曾经一度想过断绝和夏子的交往,但自卫的本能却没有刹住车。菅野认为认识了夏子才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女人。女人是如此美味的生物,他又惊又喜,沉溺其中。
那时他是真正意义的告别童贞。夏子和他的做爱,把他引向男女欢娱的大海。
碰巧的是孩子长大了,妻子的注意力也不像以前那样,只集中在菅野的身上了。随着“性”趣的下降,她的猜疑心仿佛也随之减少了。
于是菅野便从自己的2000万秘密资金中,买了一栋公寓,把夏子包养了起来。夏子对自己的这种身份十分满意,她对菅野也不再是金钱与肉体的交易,他们的爱已经是非常认真的了。
危险很大,但优点也多。菅野把夏子作为了敛财的目标。他得到夏子之后这方面的才能日益显示出来,秘密资产也着实地大增。吸吮着年轻姑娘的肉体,他感到心身充实。
万事皆顺。仿佛是为了他才出现的美女,事业金钱兼得,妻子也丝毫没有怀疑,孩子也非常优秀,人生正向着菅野微笑招手呢。
然而如同天祸下降一般发生了偷盗事件。对菅野来说30万算不得什么,问题是那些照片。
那是菅野和夏子在公寓里变换着各种姿势疯狂做爱的照片。是用一次成像的“宝丽来”相机拍下的照片,完全是下流、色情的照片。
他们每次看着在自己做爱时看不到的角度拍的这些照片时又可以燃起新的一轮疯狂。
“原来这些照片还有这样的功能啊!”他们边看边兴奋地说道。
开始他们还感到羞耻,后来两个人就热衷于“开发”出难以让世人所见到的体位和姿势,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密室里被肆无忌惮地展开着。他们还得意地宣称,发明了独创的体位。
“要是把他们卖到大街上,一定会卖个好价钱吧。”
菅野开玩笑地说道。
不幸这句话成了事实。也许小偷会小大街上卖这些照片的。就算自己知道了小偷的名字,也无法保证用钱可以赎回来。即使小偷不去卖这些照片,被菅野的熟人看到这些照片对他来说也是致命的。
当初为什么拍那样的照片,事到如今再后悔也完了。
“我说,还是报警吧。如果不报警的话就算是抓住了小偷,照片也送不回来。”
夏子劝说道。
“如果报了警,警察不就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吗!”
“警方会保护当事人的隐私的。如果警察看到了那些照片,比起被卖掉不是好多了吗。要是抓到了小偷,还可以马上退给我们呢。”
“开始我们就说照片被偷了吗?”
“这次该我说你是笨蛋了。警察也不知道被偷走的是那样的照片,当然没必要说了,只是说是个人隐私的照片就行了。直到小偷被抓住,你也不要露面。那时也许照片上有你的画面,不过别人不认识你,警察中你不是也没有什么熟人吗。我和我的恋人拍什么样的照片是我的自由。警察也不会追究照片上的你是谁。”
菅野也渐渐地同意了夏子的说法,正好这时夏子养在阳台上的几只鸡雏叫了起来。它们已经长大了,鸡冠也长起来了。
“也许那些鸡看到了小偷的模样呢。”
菅野遗憾地说道。
养着你们知恩不报,看着小偷偷东西,他不由得恨起这些鸡来。
4
这个事件两周后的一个星期六的傍晚,家住目黑区中根名叫“共和学生”的公寓9层的私立大学生木村和一,最近用买来的放大20倍的望远镜作着“后窗游戏”。
这座公寓位于该地区一片高台的位置上,木村的房间在最高层,视野非常好。这是学生专用的民间住宅,租住者全都是私立大学的学生,而且文科系的学生居多。他们第一年的时候都规规矩矩地上课学习,第二年就开始游手好闲起来。成了名副其实的“游手学生”。
木村的家在当地是做酒的老铺子,家中很有钱,所以他来东京上学就像来旅游一样。
可是在东京的生活新鲜感只持续了第一年,一想到还有三年才能毕业,他就感到了无聊。毕业后他还得回老家继承家业,所以他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操心就职。
他在公寓里“发明”了一种娱乐活动,那是他从一部电影中得到的启发:用望远镜窥测他人的隐私。
开始他买了一部放大8倍的望远镜,但最近他又换了一部能放大20倍的望远镜,视野一下子扩大了。
都市的人们都对他人的隐私有着极大的兴趣,但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隐私会被别人偷窥。人们可以用百叶窗或窗帘来遮挡邻居的目光,但对远方的目光却没有防备。与其说没有防备,人们根本不会感觉到来自远方的目光。所以,有许多家庭都没有这种防备。
通过高倍望远镜,就可以一举缩短很远的距离而不被发现。
于是木村用他的望远镜“征服”了周围的一切。他整日沉浸在掌握了他人私生活的满足中。他经常在电车、汽车站、附近的商业街见到“熟人”,他和他们打招呼时,对方一脸惊讶。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臣民”,但是他们却没见过领主的模样。这是单方面被掌握的他们的私生活。
木村通过望远镜俯视自己“支配”下的领地时,心情十分兴奋,特别是星期六的夜晚,是“臣民”们私生活的“汇演”时间。各家的灯光都亮到很晚。全部的“领土”如同宵宫那样灯火辉煌。
但是也有整夜不亮的窗户,那大体上是独身者的房间。
对他们来说,周末的夜晚独立一室一定会倍感孤独吧!
独身者在无聊的时候也都会做这种“后窗游戏”吧。
木村认为自己独占着自己发明的这个游戏,如果不是独占,那就意味着自己的领土被侵犯,这个游戏也就没有意思了。
在他的领土上有一扇他最喜欢看的窗户,那里住着一名美女。一看就知道是高级白领那样的人,但是她总是傍晚出门,好像是在夜间工作。不过还没有看见过有男人来访。这天,正在观察着的木村,轻轻地“啊”了一声:美女的窗户上有人影晃动。这还不是她回来的时间呀。这会灯还没有亮,只能看到暗中有人影的晃动。
“不开灯在干什么?”
木村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虽然房间没有开灯,但来自周围的光亮足以看清那个人的影子:那是个男人。虽然无法辨别长相但他肯定是在房间里寻找东西。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木村一下子明白了。
“一定是小偷进来了。”
木村萌生疑惑,迅速固定了那个人影。
“那肯定是踩好了点的小偷!”
怎么办?不能犹豫。是别人家的事,要不就算了。但那个姑娘的侧脸又出现在了木村的脑海中。
这样的入侵是木村不能容忍的。
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了愤怒之情。木村拿起电话拨动了“110”报警。
接到目黑区八云的一栋公寓有小偷入室盗窃的报警的碑文谷警察署的巡逻车,迅速将正在逃跑的小偷抓了回来。这名小偷跑得很快,而且钻进了警车开不进的胡同里。但由于他逃跑时扭伤了脚,最终还是被赶来的警察抓住了。
小偷是家住品川区户越、名叫三原新次,今年26岁。在审讯中,他交代了两周前在世田谷区的公寓进行过盗窃。他在铝合金门窗制造公司工作,所以十分了解那种门窗的弱点。一次偶然他看到了出入那栋公寓的漂亮姑娘,开始只是想看看她的居室。便从她开启的信箱知道了她的房间。趁她外出时偷偷地通过阳台进了她的房间。由于他的工作特点,所以轻而一举地打开了窗户,他在寻找女性用品时发现了30万日元。初次盗窃就如此成功。本来他只是想看一看就走的。
这是他的供词。
警方把他押送到检察机关,由于他是利用职业知识进行犯罪,性质恶劣,因此要求判其两年刑期。但是如果罪犯与事主之间达成协议而且事主如果出示从轻判决的意见书,就可以只判1年6个月的刑期,还可以缓期三年执行。
5
“妈妈,那个阿黑的叫声是三原吧?”
被孩子一说,山冈贞代的脸色马上苍白起来。三原新次是这家公寓的名声狼籍的住户。他常常半夜醉酒而归,在人家休息时大声唱歌,还带着不三不四的女人过夜。以前曾因盗窃被警方逮捕。虽然他没偷过这栋公寓,但住户对他也是小心防范,由于大家对他退避三舍,三原做什么事情都在门上挂上神附,表示对大家的歉意,但根本不起作用。尤其是山冈贞代,总是被三原的所作所为吓得神经高度紧张,于是,在贞代的家养了一只叫阿黑的、全身漆黑的黑猫。已经在一起五年了,所以和一家人一样了。
不知刮了哪阵风,两个月前,三原买回了几只鸡,放在公寓的院子里饲养。其中一只被阿黑吃掉了。
饲养在这里,不是被阿黑盯着,也会被其他动物惦记。因为这一带有许多野猫野狗,时常还有蛇的出没。
但无论怎么说三原也不听。被阿黑吃掉一只鸡以后,三原就对它凶恶起来。
三原的手段十分残忍。
他用针刺阿黑的眼睛,用打火机烧它的脸,或用塑料带套在阿黑的头上。要是看不见阿黑了,要么就关在了垃圾焚烧炉里,要么就塞进了公寓住户的杂物箱里。
到最后三原饲养的鸡被野狗或黄鼠狼吃掉了,他也不再养鸡了。但他对阿黑的虐待丝毫不减。如果阿黑两三天不见了,就会从三原的住处里发出哀鸣声。
“真的啊!肯定是阿黑的叫声吧。”贞代确认了一下。
“真的是它呀,确实是阿黑的声音。妈妈快点救它去吧!晚了阿黑就被他杀死了!”
孩子意识到了阿黑的危险,哭着说道。丈夫在附近的会计事物所工作,是个性情温和的男人。这种事情指不上他。
贞代下决心后来到了三原的房间门口。她侧耳听了听,房间里确实有猫叫的声音。如果是阿黑的话,声音非常微弱了。肯定是被关了好多天了。
贞代马上按了门铃,但是没有反映。她又敲了敲门,依然没有答应。好像家中无人的样子。
贞代打算离开,但阿黑的求救声又大了起来。确实是阿黑的声音,动物的敏感知道是它的主人,所以求救般地叫了起来。
“阿黑。”贞代一喊,房间内就有了应答。也不知道三原什么时候回来。阿黑没吃没喝地关了好几天了,要是等三原回来,也许阿黑就死掉了。
贞代对管理员说明了原因,打算用备用钥匙打开三原的房间。
“你这是为了猫打开人家的房间呀。”
管理员为难了。他在内心也害怕三原。
“你就把门打开一点,阿黑能出来就行了。我们也不进去,这样阿黑就不会死在里面了。”
被贞代催促着,管理员只好随她来到三原的房间门口。
“我可是第一次打开这个房间啊。”
管理员把钥匙插进去打开门锁,但是房门并没有锁上。
“怎么?没有锁门就出门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但是阿黑没有跑出来。一叫它的名字,它便从里间屋发出了声音。大概被关在里间屋了吧。
“咦,那里有一条腿。”
管理员用手指着说道。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间,从拉门的空隙处可以看见草席上有一条腿。
“可能喝醉了吧?”
“醉倒在地上,样子有些奇怪呀。你在这里等一下。”
管理员脱下凉鞋走进了房间。他推开拉门看了一眼,就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警、警察!”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扔下贞代,光着脚跑出了公寓。
在品川区的公寓里,一名男子死在自己房间里的通报迅速传到了警视厅,通过无线电,辖区的巡逻车迅速赶到了案发现场。
案发的公寓名字叫“户越庄”。是一栋木制结构的两层建筑,一共住有12户人家。虽然条件简陋但租金便宜,所以这里都是多年的住户。
死者是住在一楼C号室的住户,名叫三原新次,是一名独身的工人。发现事件起因的那只黑猫,它关在房间里的壁橱的纸箱里,已经昏死过去,还有他饲养了两个月的鸡雏也奄奄一息。
“一定是他逮住来偷鸡的猫关在了箱子里的。”
警察无意中说出的话,被听取证词的山冈贞代听到了:
“那是我家的阿黑,不是来偷鸡的野猫。肯定是被他骗进来关在纸箱里的。”
她激烈地抗议道。
现场的房间是六张草席的房间和三张草席的房间构成的。其中三张草席的房间有煤气灶和洗碗池,还有一间厕所。
三原是倒在了六张草席的房间里,他的死因是头顶部受到了钝器的打击。尸体是像虾一样蜷缩着倒在地上。看样子是他在和谁说着话时突然回过头的时候,冷不防被棍棒一类的钝器击中了头部。
创伤的部位是自杀无法做到的。现场及周边进行了查找,但是没有发现凶器。
在现场的遗留物上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但是,法医在死者身体旁边的草席上找到了奇怪的东西。
如果不注意就会看漏了,那是30毫克大小的橙黄色粉块。法医用小镊子夹起来放进了玻璃瓶中。他究竟是不是凶手的遗留物,目前还不清楚。
作为杀人事件上报的同时,警方又进行了严密地侦察。
从找不到猫的那天算起,警方认为犯罪时间极有可能是前天夜里8点至12点。
搜查一科也对户越庄以及周边的住户进行了逐一调查,但那天夜里几乎没有行人,住户也都早早睡下了,所以没有任何收获。
死者是10个月前在木黑区行窃时被抓了现行,目前正在缓期执行中。他是利用自己的职业知识打开事主的窗户进行盗窃,性质恶劣。而且被捕前以同样的手法在市田谷区的公寓里还盗窃了30万日元,因此准备判其两年刑期。但是两案件的事主经过协商特别是被盗30万日元的事主提出了减刑的请求,因此判除死者1年6个月的刑期,缓期三年执行。
“被他盗窃的事主都是女性啊。”
“开始三原并不是要偷钱,而是冲着女性的物品去的。”
“那么他就是性变态的那种人了。”
“是啊,这样的人有可能发展到强奸女性,所以检察机关要求重判呢。”
“可是事主却为他求饶,心肠够软的。”
“三原被捕时,事主实际没有受到伤害。另一个案件也只是被偷了30万日元。”
“因为退回了被偷的钱,他们就进行了协商吧。”
“尽管如此他们就提出要求减刑这也太过分了吧?”
“话是这么说啊。”
在盗窃事件中罪犯与事主达成协议并为盗窃者求情的事例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是世人对罪犯表现出来的悔改之意时出于同情或罪犯与当事人是亲密关系时才会提出减刑请求的。
三原新次与第一名当事人不具备上述条件。
“在他返回被盗现金时警察并不在场。而返回的被盗现金接受证明是三原提出来的。”
于是出现了新的线索。
“难道没有真的退回被盗现金吗?”
“如果双方协商成功,应该退回被盗现金吧。”
“如果没有退的话,当事人能同意吗?”
“我想会的。”
“这话怎么讲?”
在大家集思广益的过程中,渐渐地统一了看法。
如果当事人受到了敲诈,会怎么样?
“可是在协商中当事人的口气十分强硬啊。如果受到了敲诈,会是什么原因?”
“我刚才想起了一个事情,当事人会不会是现金以外的东西被偷走了。”
“对呀,当事人之报案说丢了30万日元,实际上三原偷走的那件物品一旦公开了将是非常致命的吧。”
“那么逮捕三原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说?”
于是出现的其他的意见。
“是不能让警方看到的吧?”
“与其从三原的手里要回来还不如从警方这里要回来更安全吧。”
“如果不对警察说,是不是就可以自己留起来。或者让警察发现了事情会更糟。”
“于是当事人就提出为他减刑而私下达成妥协。”
“很有可能啊。那时三原就立即进行了交易吧?”
“这么说第一名当事人的行为就十分可疑了。”
侦察员们相互对视着。他们都认为第一名当事人为了灭口,有可能对三原下手。因为为了30万日元被盗而提出减刑请求有些过分了。
于是警方迅速对江木夏子进行了调查。
她在一年前还在银座的俱乐部当女招待,但现在什么都不干却过得很悠闲。现在住的公寓也是辞职前花2000万日元买的,房主也是她的名字。
通过对公寓管理员的了解,夏子在俱乐部工作期间也炒过股票,而且不久就成了行家,好像现在还进了大户室。
“她说这样炒股来钱很快,比在俱乐部上班要好多了。当时她说这话时,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管理员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对于被偷走了30万的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作为当事人为小偷提出减刑就说不过去了。
当问她夏子有没有男伴时管理员答道:
“经常有一个40岁左右的、神情稳重的男人来找她,但他进了夏子小姐的房间还是一起出去我就不知道。”
“是不是证券公司的人?”
“她什么也没说过。”
“那个男人多长时间来一次?”
“这个公寓出入的人很多,所以我没有特别注意这个男人,好像一周能看见一两次吧,不过也许比这个次数还多。有些话不能说得太多,反正住在这里的女性大部分是被人包养着的。”管理员说完便笑了起来。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包养夏子小姐的吗?”
“那可不知道,夏子小姐也许没有这个不要吧。不过她那样的身子,还是需要男人的吧。”
管理员脸上流露出来的好色的样子,似乎在想象着夏子的裸体吧。
“还有没有其他的男人出入夏子小姐的房间?”
“我没有注意。”
“那个男人来的日子固定吗?”
“好象大体上是平日,周末或周日的时间我没有见过。这个倒都是资助者一般的情况。”
“那个男人是开车来的吗?”
“好象都是坐出租车来的,但偶尔也有坐私车来的时候。”
“是什么车,车牌号码您记得吗?”
“这个我没有特别注意过。”
“这个男人再来的话,请您记下他的车牌号码吧!”
侦察员请这名管理员协助这件事。
解剖的结果于第二天下午出来了。
1、死因 脑外伤伴脑内出血。
2、死亡性质 他杀。
3、推定死亡时间 夜里9~12点。
4、创伤部位及程度 从前头部至头顶部为一纵向骨裂伤,前头部还有挫伤。
5、凶器种类 棍棒或铁棍一类的钝器从高处向低处用力击打了三、四次。
6、死者的血型 O型
6
另外在现场采集到的橙黄色的粉块经T农业大学植物病理学研究室分析,证明是南瓜、向日葵、太阳花和乌蔹莓等的花粉。
另外这些粉块是蜜蜂作为食料采集的“花粉团”。
花粉团的制作过程是这样的:工蜂用它前腿上的触角首先吸收花粉,然后运送到后腿;再用腿上的“刷子”进行压缩,放入后腿上的“花粉笼”里。
但是在现场没有发现这样的蜜蜂。室内又是密闭的,没有蜜蜂可能出入的空隙。于是,花粉团是被蜜蜂“移植”到凶手或死者身体上的可能性极大。
户越庄的附近是非常杂乱的小型住宅密集的地区,没有成为三原房间里的花粉团来源的花坛或花地。所以不会是蜜蜂直接“送来”的。
而且这些花粉团由好几种花粉组成,从蜜蜂的活动范围考虑,这些花粉源的植物应当是集中在一起的。
花粉的新鲜度也正好和死者死后的时间经过是一致的。
缓期执行的三原在这里的表现基本上还是可以的,到两天前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外出过的迹象。
于是沾在死者的身上花粉团运来的可能性很大。从蜜蜂身上的花粉团来看,是比蜜蜂身体大一些的,所以极有可能是在飞行中掉下来的。也就是说,凶手是通过了蜜蜂采集花粉的源地。
凶手的居住地附近应当有南瓜、向日葵等的种植地——这个意见占了上风。但是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的江木夏子的居住地附近却没有这样的种植地。
“作为她的资助者的那个男人非常可疑。”有人这样认为。
正好在这个时间,江木夏子公寓的管理员来电话了,他报告了常来找江木夏子的那个男人的汽车牌号。警方通过陆地运营事务所调查,马上知道了车主的姓名。
车主叫菅野芳道,今年41岁,现住三鹰市下连雀八的××号。
“他是东洋银行的人事部长,41岁很年轻啊。”
“他老婆的叔叔好像是银行的副董事长。”
“听说他还是银行里非常有才干的干部呢!”
“可再是骨干也没有花2000万买公寓包个女人的资力吧。”
“这么说,这个菅野会不会是江木夏子的黑幕?”
“太有可能了,所以他们才秘密地来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菅野把江木夏子作为替身进行股票交易的黑幕?”
“对呀,要是银行的职员干这种事就太明显了。”
“同时他就不能和江木夏子的关系太公开了。”
于是警方开始对菅野居住地的周边进行严密地调查。那里由于正在开发中,所以还残留着武藏野固有的田园风貌,有着不少树林和原野。同时还有一处占地2公里面积的“神代植物园”。这里种植着早春开花的梅树、椿树,还有樱花、杜鹃花、蔷薇、郁金香、牡丹、菖蒲、菊花等四季都开花的植物,而且附近还有大片大片的南瓜地和向日葵地。正好也进入了开花期。
在搜查总部,基本上决定了对菅野的传唤。
首先成为事件的焦点的是他与江木夏子的关系。
“我在担任××分行行长的时候,江木夏子小姐好象就在这家银行的附近居住,在我们有了大额的存款交易之后,马上成了投资和获取利息的银行与客户的关系。”菅野十分坦然地回答道。
“但是你经常每周一两次地深夜去江木夏子小姐的公寓,也是商谈银行业务吗?”
“是啊。关于利息的增值有许多种类,我们不仅研究日本的,还研究国际的。我是银行人员,当然有责任为我的客户负责!”
“那天江木夏子小姐的家中被盗,但她在那名罪犯判刑的时候却提出了减刑的申请书,那时你们也商量了这件事吗?”
“我们没有特别商量。因为她不过是被偷走了30万的样子嘛。”
“偷走了30万的样子?”
“对,从江木夏子小姐手中的股票来看,那的确不是一笔大数目。”
“她到底有多少股票?”
“这是顾客的秘密。”
“你知道偷盗江木夏子小姐的那名小偷被人杀了吗?”
“我看过报纸了。”
“作为事件的参考,在那名小偷被杀的那天晚9点至12点,你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问我这个?”
“搜查上的参考。能不能协助?”
“这不是杀人事件的‘不在现场证明’吗?太过分了吧,我和小偷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菅野十分愤怒的样子。但是还看不出这是不是演技。由于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因此的确不能追究他的“现场不在证明”。
“不能说没有关系吧?在三原新次被捕时他说过你们之间见过面的。”
这时的警方开始虚张声势。“死人无法开口”,这样就可以不顾及法律了。
“开玩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们太过分了!”
“我们对这一点保留意见。”
“那么,你与江木夏子小姐关于财产管理方面的商谈,是作为银行的业务来谈的吗?”
“我在当分行长的时候是业务上的关系,但现在是个人的关系了。”
“个人的关系?但作为银行方面知道你和她的这种关系吗?”
“没有知道的必要吧,因为当初我们也是个人的关系进行交往的。”
“那么你的夫人知道吗?她是不是会误解?”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菅野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侦察员们看出了他不是在演戏。
“你说你们之间是银行与客户的关系,可别人不这样看呀!每周去一两次,这也太频繁了吧?据说每次你在江木夏子小姐的房间里要呆上三四个小时嘛,要是公司和夫人知道了的话,恐怕对你也许不好。”
“你们在威胁我?”
“不是。警察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但是,那天夜里你在什么地方,你能够记得起来吗?”
“哪天……”
菅野打开了笔记本,翻了几页:
“那个时间嘛,我正好是在江木夏子小姐的房间。”他有些尴尬地回答着,这正是警方希望形成“交易”的目的。
“没有错吗?”
“如果怀疑,可以向江木夏子小姐询问。”
“那天你没有去三原新次住的家吗?”
“你们从刚才就侵犯了我的名誉!如果再侮辱我,我保持起诉的权利。”
虽然菅野这么说,但这个口气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看来江木夏子的事情是他的弱点。
一方面,警方还没有抓住对方致命的弱点。花粉团出现在死者的身上,而花粉团的来源又与菅野的居住地很近,但还是无能为力的。
因为蜜蜂还是可以飞行数公里的,也许迷路的蜜蜂是有的,而且可以乘风飞到什么地方。
尽管这次与菅野的交锋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但警方坚信他与这次的事件有关。而且警方还感觉到菅野与江木夏子的过去极力在隐瞒着什么私人交易。他非常担心这个问题的“不在现场证明”被打破。
7
“坏事了!”
一接到夏子的电话就听到她那紧张的声音,所以菅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小偷进去了?”
他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一边问道。因为上次的偷盗事件让他还没有缓过来。
“不是,这次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
“和从前比有些奇怪,没有食欲,而且还拉稀,还有拉血便的。这样下去就得死了。怎么办?”
“你再详细说说。”
刹那间,菅野的心放下来了,夏子说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我可怜的孩子呀,它们都搭拢着羽毛,一点儿精神都没有。看样子病得很严重啊。”
“是小鸡呀!”
“对呀。”
“你混蛋!”
菅野忘记了要警惕周围,愤怒地骂出声来。室内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他连忙又压低了声音,
“你干吗对我说这样无聊的话?拿你真没办法。”
“可我除了你没有说话的人了嘛,如果那些孩子死了,我可怎么办呀!喂,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吧。”
夏子的声音似乎非常急切的样子。她把从养鸡场弄来的鸡当成自己的“孩子”,而且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亲,但菅野却只是“鸡”、“鸡”地称呼它们。
一旦长大了就不能放在公寓里养了。所以就得送回养鸡场,再换回小鸡来。而养鸡场也喜欢有人这样为他们“操心”。
现在的小鸡已经是第三、四代了,夏子已经领回它们20多天了。
夏子说的就是这些鸡病了。
她的心理状态这个样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无论她怎么爱菅野因为不能为他生孩子,于是她便整天处在寂寞和无聊之中。所以她才乐而不疲地奔波在养鸡场和公寓之间,领回小鸡,长大了再换回小鸡,把它们权当成是她和菅野的孩子。
“要不你去和养鸡场商量一下吧?”
“病鸡是不能再放进来的,人家也是不会要的。”
“那怎么办?要不请兽医看看?”
“有给鸡看病的兽医吗?”。
“去宠物医院嘛!”
“对呀,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夏子听了菅野的话后,多少放心了的样子。
第二天,菅野在自己的家里起床后,突然觉得后背和两肋、肚子一喘气就疼。如果躺在床上还不要紧。
但是他必须起来。他认为自己是受了风了,稍稍休息了一下,又活动了几下,他摸了摸疼痛的部位,感到有些僵硬。再动一下还是很疼。
当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大病的时候,妻子在房间外喊他起床,否则上班就会晚了。
“我马上就起来。”
“你怎么了?”
“我动不了了。”
“动不了了?是不是受风了?”
妻子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
“要不你帮帮我。”
他借助妻子的手支起了身子。
“哎呀,不行,疼死我了!”
菅野刚刚支起半个身子就大声喊了起来。他的背部和腰部一碰就会感到剧烈的疼痛。
“好象闪了腰了。”
“那就别去上班了。”
“那可不行,今天有个重要的会。”
“那你不能动,怎么办?好歹你休息一天就会好的。你肯定是太累了。”
妻子也有轻微的神经疼,所以她认为菅野休息一天就没事了。
但是第二天菅野的疼痛更加严重了。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疼痛也在增加。今天他连厕所都去不了,而且疼痛还蔓延到了下肢。
“我看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平日里不当回事儿的妻子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此时的菅野无论是躺着还是起来都感到全身剧烈的疼痛。这样的疼痛是菅野从来没有感觉过的。
他不能躺在床上,只能半卧位,把被子垫在后背,身体倾斜着。他一呼吸也感到疼痛,连家里人说话或外面的叫卖声、汽车喇叭声都会引起剧痛的。
妻子请来了附近的一名大夫。经过他的精心诊断,怀疑菅野是得了“多发性神经炎”。
据说这是一种神经纤维由于组织的炎症而导致的神经退行性变化的疾病。他认为由于菅野的工作疲劳、或者受到细菌、病毒的感染、中毒等多种原因造成的,但真正的原因必须到医院进行严格的检查才能得出,这名大夫的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
这名大夫经验非常丰富,在今天“仪器万能”的形势下依然凭借自己的经验诊断疾病。他仍然坚持直接看望病人的症状、观察脸色、闻其体臭和病人的分泌物、排泄物。而且他的诊断往往比仪器的诊断更为正确。因为有些仪器无法分辨细微的变化,所以菅野也知道了自己的疾病不是一般的“小病”了。
经过这名大夫的介绍,菅野去了T大学的附属医院进行了详细的检查,被诊断为菅野“传染性多发性神经炎”。这种疾病是一支以上的末梢神经同时发炎,而且多见于酒精、铅、砒霜等中毒。另外也多见于白喉等传染病,还有糖尿病、妊娠、产褥热、脚气等疾病。特别是由于病毒感染的多发性神经炎也很多见。由于病因不同而症状也不同,在他的场合下,是什么原因还不太清楚。所以医院建议他做一下更为准确的检查。
于是菅野住进了医院。
由于治疗及时,菅野的症状有了缓和,身体也能多少动一下了。他想见夏子,可无奈妻子每天都来,所以他不能把夏子叫到医院里来。
但是由于这是一个高档的单人间,有电话,所以他们还可以联系。
“现在这个时候我明白你的处境,只是我不能去看望你。”
夏子难过地说道。
打这个电话,必须是妻子没有来的时候由菅野打给夏子。
“这个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嘛,我也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们两人这样的关系。”
“这个我明白,可是我的感情不是道理能够割断的呀!”
“等我的身体好了我一定天天和你在一起。”
“那我就等你赶快好起来吧,我一个人好寂寞呀!”
“你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好了吗?”
“啊,还说呢,我去找专门的兽医看过了,已经住院了。说是得了什么寄生虫病。”
“寄生虫病?那么让大夫看了就好了吧。”
“还说呢,这两三天警察来问过我奇怪的事情。”
“警察去你那里了?”
“也没有什么大事,他们就是打听了一下孩子们住院的事情。”
“警察打听鸡住院的事情?”
“对。”
“都问什么了?”
“我也听不懂,说是我为什么养这么多的鸡。”
“特意去打听这样的事情,不是太奇怪了吗?还有什么?”
“还详细地问了我和你的关系,我都按你教我的那样回答了。他们还问了小偷被杀和我为什么提出为他减刑的请求。他们还注意到孩子们没有了的情况,问我去哪里了。”
“我告诉过你吗?”
“是啊,你说过呀。我没有说还有其他被偷的东西。不行吗?”
“啊,对,就这样说。”
菅野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点不安的涟漪。警察为什么去问鸡的事情?不知道这个原因,菅野的心情非常紧张。
8
第二天,有两个人来到了医院,要求见一下菅野。由于他的疾病正在好转,所以没有必要谢绝探视。
其实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和菅野见面。
“这次病的还挺严重呀!”
曾经调查自己和夏子关系、小偷入室盗窃事件的这两名警察看到菅野时和蔼地笑着。
“今天还有什么事吗?因为我还在住院,希望要我安静一些。反正我也快好了,要不就等出院再说?”
菅野无可奈何地把他们迎了进来。
“今天我们来打扰有些失礼,但是大夫也同意了,说你的身体不要紧了。”
警察宽心地笑着,眼睛里充满了自信的神态,菅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边。
“是什么事?”
“坦率地说吧,菅野先生在那天夜里,也就是三原新次被杀的夜里,你去了他的住处。”
警察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说什么哪,我说过了,那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允许你们一再诽谤我!”
“不,你确实在那天夜里去了三原新次的家,而且你杀了他。”
“住口!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这样污蔑我?!”
“当然有证据了,现场有南瓜、向日葵、太阳花和乌蔹莓的花粉团,那是蜜蜂作为食料采集的,但三原家的附近就没有这样的花源地。”
“简直是胡说八道,在我家的附近就有那个花地,我就成了嫌疑人了?要是那样,住在那里的人不就都成了罪犯了吗!”
“那些花粉团不是一种,是由许多种的花粉组成的。我们进行了分析才了解了花粉的成分,而具备这些成分的花粉地点很有限。”
“就算是这些成分的花粉和我住的地方很近,但是有没有指纹一类特定的证据?因为像种向日葵、南瓜的地方也不少呀!你们不会就凭这个就把我定罪吧?”
“那当然了。花粉是可以飘来的,我们只是说有这么个间接证据。”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菅野觉得自己一下子自信起来了。
“你知道球虫这个寄生虫吗?”
警察突然说出了个菅野没有听过的名词。
“什么,你说什么?”
会不会是警察的一个圈套?
“就是属于原生动物的孢子虫的寄生性单细胞动物的总称。我们是从专家那里现教现学的,也就是一种可以附着在脊椎或无脊椎动物的消化道上,引起痢疾、贫血和血便的寄生虫。”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再听下去。说的明白点,就是鸡、兔最容易得这样的寄生虫病。”
“鸡!”
“对,如果是鸡,你就有线索了吧?夏子小姐就养了出生后20天的鸡。而且她的鸡身上就有这种球虫。在她的鸡住院的时候还检查出了球虫。这个球虫是从哪里来的?”
警察笑着问道。
“这个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对呀,因为你没有在显微镜下看到过。告诉你,其实三原新次就养了2个月的小鸡,这你应当知道吧?他在偷盗夏子小姐的时候把他自己家中鸡身上的球虫也带了进来。我们调查了他的家,的确他家中的鸡有这种球虫。”
菅野终于被警察带进了圈套里了。但这是真的吗……那时……他再也无法装下去了。
“怎么样,有线索了吧?这种球虫10天到20天就会繁殖一代,鸡在营养状况差的时候就容易感染上球虫。在你杀死三原新次的时候正好你沾上了球虫。比方说鸡的排泄物中就有许多这种球虫。于是你就把它们带到了夏子小姐的家里。”
“胡、胡说!什么‘鸡最容易感染上球虫’,你们根本不能这样断定是我把球虫带到了夏子小姐家里的。”
菅野还在进行最后的抵抗。
“完全可以的。”
警察的自信丝毫没有动摇。
“你得的病就是‘传染性多发性神经炎’吧?”
警察忽然转变了话题。
“那又怎么样?”
“知道是怎样传染上的吗?”
“我正在检查呢。”
“检查的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事先已经问过大夫了。”
“是怎么回事儿?”
“你的这种疾病是非常少见的,一般还可以从猫的身上传染来。”
“猫?”
“对,得了肠炎的猫和这种传染性多发性神经炎可以成为互为因果的关系。也就是说,引起猫得肠炎的病毒或霉菌可以使人得传染性多发性神经炎。而且这种病毒还不好查清。三原新次被杀的时候,他的家里不是还关着一只黑猫吗?后来查明,那只猫正好得了肠炎。更重要的是那只猫的主人也因为和你一样的病住在医院里呢!”
“……”
“花粉和球虫不是特定的传染源,目前的医学还不能掌握病毒与媒介的相互作用的关系。
但是这三种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所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就是说,只有那天正好是这三种东西同时出现在了你去三原新次家的时候。”
菅野已经听不到警察后面的话了。
9
菅野芳道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大体上和警察推测的是一致的。
他和江木夏子的秘密照片被三原新次偷走了以后,成为了他向他们敲诈的本钱,并且不断升级。最后还提出要分享江木夏子肉体的要求。
于是菅野便下决心杀死三原新次。并且于那天夜里10点左右伪装答应了三原新次的要求,带着现金去了他的家。在三原新次低头数钱的时候菅野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扳手,用力猛击三原新次的头部,把他打死。菅野去的时候,当时三原新次正在虐待一只被他抓住的黑猫。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菅野感染上了传染性多发性神经炎吧。
遗留品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但他没有料到怎么就粘上了蜜蜂的花粉团。也许是养蜂人正好住在他的家附近,蜜蜂被他家的砂糖吸引来的吧。
由于花粉团和球虫成为了传染性多发性神经炎的病因,因此也就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天网”。他更没有料到的是怎么就和江木夏子的关系扯在了一起。
菅野因杀人罪受到了起诉。江木夏子也有为他作伪证的嫌疑。而菅野提出了江木夏子根本不知道杀害三原新次一事而请求对她免于刑事责任。
现在菅野还有一个希望:他在银行的地位和将来都没有希望了,但是他与江木夏子合谋攫取的秘密财产依然无损。
大概他认为自己是初犯,而且是受到了敲诈,因此在判刑是还会酌情考虑的吧。
重则8年,轻则5年,又因为敲诈加有淫秽内容,所以还会出现更轻的判刑,而且他的杀人方法还不是非常残忍。同时他还希望自己能够缓期执行呢!
就算是自己遇有不幸的判决结果,江木夏子也会牢牢地为了自己保管这笔财产的吧。她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女人。如果自己的刑期一满,还一定要娶她为妻的呢。一旦失去了银行的地位,现在的妻子还不定会怎样对待自己呢!她不是金梯子,而是已经断了的绳梯。
菅野秘密积攒的财产,就是自己将来第二个人生的资金。有了这笔资金,他还可以重振旗鼓。
这样一想,那么银行就不是自己的真正人生了。在银行里,自己要整天看着上司的脸色,还要忍受着来自周围的诽谤、中伤,也未必会有出头之日,而且还是终日紧张劳作的工作性质,如果你无法忍受这些,那么你就会被业内抛弃。
但今后就不同了,这笔秘密资金是可以让自己过上十分美满的人生的。
菅野还认为这次事件正是他回归真正的人生的天赐良机。
这么一想,菅野就仿佛从沉重的打击中一下子振作起来了。
菅野芳道被判除了5年的刑期。如果经过了三分之一的刑期就可以成为假释的对象。而且要是老老实实地呆上2年,说不定还会被减刑,早早地呼吸到世间的空气呢!菅野开始了认真的服刑。
在菅野服刑期间,江木夏子产生了丈夫出远门的感觉。事实上他们也约定了等菅野一出狱就结婚。那时他们就不必避讳人们的视线了。她将会成为菅野真正的妻子。
“银行就死了心吧!出狱后我们就可以重新新的人生了!你可要好好地为我保管好那笔财产呀!”菅野对江木夏子说道。这是一笔一名工薪阶层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他的才能再加上这笔巨资,前途就会如花似锦。
但是江木夏子还在惦记着自己的那笔被三原新次盗窃的30万日元。要说的话,也正是这30万才让菅野进了监狱的。
江木夏子不仅替菅野保管着这笔巨资,同时她也有着实际的运用权,她是菅野花钱的替身。
在菅野不在的期间,江木夏子也曾经试探着做过这笔钱的主。她也打算把自己那30万弄回来,但一点点地储存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她产生了储钱的愿望。
在此之前,她是一直听着菅野的话来动用这笔资金的。但是,难道自己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吗?投赌100万就可以捞回1000万。有人得知了她的这个愿望后,便极力鼓动她进行赌博。他们运用不烂三寸舌终于鼓起了江木夏子的“勇气”。
在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后她马上就被套住了,仿佛一瞬间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她顿时慌了。
于是这些人又劝她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赔本也要把它卖掉。这时的她完全没有了主意,于是当初菅野秘密攒下的这笔资金几乎成了那些人的财产。
那些人又给了她个甜头:说目前又有了买进低价股的时机,不如把全部的资金投入进去,这样还有可能反败为胜。反正此时的江木夏子已经没有了主意,听任他们的摆布了。
最后江木夏子的仅有的一点资金也都全都赔进去了。
当菅野结束刑期的三分之一时,他期望重振第二人生的资金已经成了水中的月亮。
(全文完)
【编者按】菅野芳道大学毕业就顺风顺水,受到在银行任要职的学长帮助提拔,菅野又娶了学长的亲戚为妻,前途无量。他不甘心中规中矩活着,利用职务之便炒股积攒了一笔私财,并用这钱买了“金屋”并“藏娇”,为了掩人耳目,房子和炒股都是以情人夏子身份进行的,却因“金屋”遭窃并丢了不该丢的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烦恼不断,为绝后患菅野出手杀了小偷。菅野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因现场遗留下的一小块花粉团和自己得了特殊寄生虫病而被警方找到确凿证据定罪,在服刑期间夏子被不良之人诱惑输掉了菅野的“不义之财”,菅野如意算盘被打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案件,警方断案很神奇,花粉和寄生虫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却成了案件的关键,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小说让人看得过瘾解恨!推荐阅读。编辑:梁争